雷厲推過來的那份“信達科技”內部財務文件,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林未晞指尖微顫。上面清晰記錄的異常資金流向,與她從“影刃”和U盤中掌握的信息相互印證,構成了指向林國棟經濟犯罪的鐵證鏈中至關重要的一環。雷厲這份“投名狀”,分量極重。
“雷總,這份‘禮物’,意義非凡。”林未晞合上文件,目光銳利地看向雷厲,沒有立刻表達感激,而是直指核心,“但我想知道,您爲什麼選擇在這個時候,以這種方式幫我?”她需要確認,這不是另一場借刀殺人的戲碼。
雷厲靠在椅背上,粗獷的臉上露出一絲復雜的表情,像是自嘲,又像是釋然:“幫你?不全是。我是在幫我自己,也是在告慰一些……舊事。”他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越了二十年的時光,“當年那場技術泄露的冤案,憋了我二十年。林國棟那個僞君子,騙了你父親,也騙了我。現在有機會把他揪出來,還當年一個真相,我爲什麼不做?”
他轉回頭,眼神變得務實而銳利:“當然,商業上,林氏如果真被你叔叔搞垮,對我‘磐石’也沒好處。一個混亂的林氏,只會讓‘蟄伏’更容易一家獨大。幫你穩住林氏,等於給‘磐石’爭取戰略空間。這是雙贏。”
這個理由,現實而坦誠,反而讓林未晞更添幾分信任。仇恨、真相、利益,交織成了堅固的合作基礎。
“我明白了。”林未晞點頭,“那麼,合作的第一步,我需要一個機會,將一件東西,悄無聲息地放入‘信達科技’的內網電腦上。”她簡要說明了“影刃”的計劃,但隱去了其來源,只說是通過特殊渠道獲得的反制手段。
雷厲聽完,濃眉微挑,沒有追問細節,只是幹脆地說:“‘信達科技’的現任財務總監,姓沈,是我一個遠房表侄。人還算可靠,對林國棟那套早有不滿。我可以安排你見他一面,具體怎麼操作,你們談。”
在雷厲的牽線下,當天晚上,林未晞在一家咖啡館的包間裏,見到了“信達科技”的財務總監沈總監。他是個四十歲左右、戴着金絲眼鏡、看起來有些謹慎甚至懦弱的男人。得知林未晞的身份和來意後,他顯得十分緊張,額頭冒汗。
“林……林董,不是我不肯幫忙,這太危險了!林副總的手段您不是不知道,要是被他發現,我……”沈總監搓着手,眼神閃爍。
林未晞沒有催促,只是將雷厲給她的那份財務文件的復印件,輕輕推到他面前。“沈總監,你看看這個。林國棟利用‘信達’掏空林氏,這些資金往來,你經手了多少?你覺得,一旦事發,你這個財務總監,能置身事外嗎?”
沈總監看着文件上的數據,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着說不出話。
林未晞語氣放緩,但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不是要拖你下水,而是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幫我這一次,等事情了結,我可以向你保證,只要你配合調查,交代清楚,會最大程度考慮你的處境。否則……”她沒再說下去,但後果不言而喻。
威逼,加上雷厲之前可能已經做過的鋪墊,沈總監的心理防線終於崩潰了。他癱坐在椅子上,艱難地點了點頭:“……好,我做。明天上午,林國棟要去開發區參加一個會議,不在公司。我會想辦法支開我辦公室外面的助理,您有十分鍾時間。”
第二天上午九點,林未晞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套裝,戴着帽子和口罩,像一個普通的業務員,混入了“信達科技”所在的寫字樓。根據沈總監的指引,她順利來到財務總監辦公室所在的樓層。走廊裏很安靜,沈總監的辦公室門虛掩着。
她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沈總監正緊張地坐在電腦前,看到她進來,立刻起身,指了指桌上的一台電腦:“就這台,連着內網。快!”
林未晞迅速拿出那個黑色的特制U盤,插入USB接口。電腦識別硬件的聲音在寂靜的辦公室裏格外清晰。她緊張地盯着屏幕上的進度條,感覺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U盤裏的程序似乎在自動運行,沒有任何界面彈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沈總監不停地看着手表,額頭冷汗直冒。“快點,快點……”他低聲催促。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和同事的說話聲,似乎正朝這邊走來。沈總監臉色大變,慌忙起身想去關門。林未晞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但她強迫自己鎮定,目光死死盯着屏幕。
就在腳步聲即將到達門口時,U盤的指示燈停止了閃爍,恢復了常態。林未晞立刻將其拔出,揣進口袋,同時迅速環顧四周,閃身躲進了辦公室相連的一個小儲物間裏,輕輕掩上門。
幾乎就在同時,辦公室門被推開了。
“老沈,那份報表弄好了嗎?副總那邊催着要呢!”一個男同事的聲音傳來。
“啊,快了快了,正在核對最後一個數據,馬上發你!”沈總監強作鎮定地回應道。
林未晞躲在黑暗的儲物間裏,能聽到自己心髒狂跳的聲音。她屏住呼吸,直到那個同事拿了東西離開,腳步聲遠去,才緩緩鬆了口氣。
沈總監打開儲物間的門,臉色依然蒼白,但眼神裏多了一絲如釋重負:“好了,應該……應該成功了。”
林未晞點了點頭,沒有多言,低聲道:“謝謝。記住我們的約定。”說完,她壓低帽檐,迅速離開了“信達科技”。
回到車上,她才感覺到後背已被冷汗溼透。第一步,總算有驚無險地完成了。現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個神秘的“影刃”身上。
她啓動車子,準備返回公司。手機突然震動,是“影刃”發來的加密信息:
“木馬已入城。數據流開始捕獲。預計24小時內完成初步滲透。保持通訊暢通,隨時可能有意外發現,需要你配合驗證。”
信息簡短,卻讓林未晞的心再次懸起。“意外發現”?會是什麼?她剛放下手機,又一個電話打了進來,是陳曼,語氣焦急萬分:
“林董!不好了!證監會和幾家主流媒體突然收到匿名舉報信,指控我們林氏財務造假、隱瞞重大債務!雖然內容粗陋,但在這個敏感時期,股價已經開始劇烈波動了!”
林未晞握緊方向盤,指節發白。林國棟的“B計劃”,竟然提前發動了?還是說,這只是佯攻,爲了掩蓋更致命的後續行動?局勢,瞬間變得更加凶險和急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