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的夜,十一點才是剛開始。
江辰單手握着方向盤,另一只手搭在車窗沿上,指尖夾着半截沒抽完的煙。
“SOHO國際公寓。”
江辰掃了一眼導航。
這地方,他熟。
以前送外賣的時候,這棟樓是著名的“單王區”。
沒想到,換了個身份,還是得往這兒跑。
“滋——”
輪胎碾過減速帶,底盤傳來一聲悶響,但這老車的懸掛是真的韌,坐在裏面幾乎感覺不到顛簸。
這就是行政級座駕的底氣。
江辰把車停在樓下的臨時車位,熄火,拔鑰匙。
下車,鎖門。
江辰整了整衣領,邁步走進大堂。
……
電梯裏只有江辰一個人。
“22樓。”
江辰按下按鈕。
“叮。”
22樓到了。
2202。
就是這兒。
江辰站在門口,沒急着敲門。
他先是整理了一下情緒。
幹這一行,不能笑。
你一笑,客戶就覺得你賺了他錢。
你得冷,得挑剔,得讓客戶覺得你收這東西是吃了大虧,是勉爲其難幫他止損。
“咚咚咚。”
三聲,不輕不重。
沒人應。
江辰也不急,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又敲了三下。
“咚咚咚。”
這次,裏面傳來了動靜。
“誰啊……大半夜的……”
聲音慵懶,帶着一股子沒睡醒的起床氣,或者說是宿醉後的無力感。
“收表的。”
江辰沉聲道。
門鎖響動,“咔噠”一聲,開了。
門口站着個女人。
這就是那個“夜色撩人”。
本人比微信頭像更真實點。
穿着一件黑色的蕾絲吊帶睡裙,外面披了件鬆垮的針織衫,肩膀露了一半。
皮膚白,腿長,胸口那一片白膩晃得人眼暈。
手裏還夾着一根細長的女士煙,煙灰掉了一地。
“喲。”
女人眯着眼,上下打量了江辰一圈。
目光最後落在他手裏那串奧迪車鑰匙上。
原本迷離的眼神,瞬間亮了幾分。
“還是個帥哥?”
她側過身,讓開一條道,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進來吧,別在門口站着,怪滲人的。”
江辰沒客氣,抬腿就進。
屋裏沒開大燈,只亮着一盞昏黃的落地台燈。
氛圍感拉滿,但也顯得格外曖昧和頹廢。
這哪像個家啊,簡直就是個垃圾場。
茶幾上堆滿了空酒瓶,百威、銳澳、甚至還有半瓶喝剩的威士忌。
外賣盒子敞着口,裏面的湯都結了油皮。
沙發上扔着幾件換下來的衣服,絲襪、內衣,隨處可見。
最顯眼的是,茶幾角上壓着的一疊信封。
雖然光線暗,但江辰那雙被系統強化過的眼睛,還是掃到了上面的字。
【招商銀行信用卡賬單】 【催款通知函】
果然。
江辰心裏有了底。
缺錢,急用錢,而且是被債逼到了份上。
這就是最好的客戶。
“隨便坐。”
女人隨手把沙發上的一條肉色絲襪撥到地上,騰出一塊地兒。
她自己則是一屁股坐在茶幾上,兩條長腿交疊,正好對着江辰。
這姿勢,怎麼看怎麼不想談生意。
“喝點什麼?只有酒,或者自來水。”
女人吐出一口煙圈,煙霧繚繞中,那張臉顯得有些妖冶。
“不喝,開車。”
江辰把車鑰匙往桌上一扔,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他拉過一把椅子,沒坐沙發,而是坐在了女人對面。
保持距離。
“東西呢?”
江辰開門見山。
女人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這男人這麼不解風情。
她輕笑一聲,掐滅了煙頭。
“急什麼?長夜漫漫的。”
她身子前傾,那件針織衫順勢滑落,露出大半個肩膀和鎖骨。
“備注不是寫了嗎?少婦請自重。”
江辰面無表情,指了指手機屏幕。
“噗——”
女人笑噴了。
“行,你是個狠人。”
她轉身,赤着腳走到床頭櫃旁,拉開抽屜,摸索了半天。
“給,就是這個。”
她隨手一拋。
一個紅色的盒子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
江辰抬手接住。
卡地亞的盒子,有點舊,邊角都磨白了。
打開盒子。
一塊圓潤的手表靜靜躺在裏面。
卡地亞藍氣球,33毫米,機械款。
經典的羅馬數字刻度,燒藍鋼針,表冠上鑲着一顆凸圓形的藍色尖晶石。
這是女表裏的硬通貨,辨識度極高。
基本上是個混夜場的姑娘,人手一塊。
江辰沒急着上手,而是先掃了一眼。
【真視之眼,啓動。】
藍光閃過。
【物品:卡地亞藍氣球(WSBB0044)】 【真僞:真品】
【機芯:Cal.076自動上鏈機芯(走時略慢,日誤差-15秒)】
【來源:前男友“豪門闊少”贈送(實爲刷爆信用卡購買)】
【成色:戰損級】
【瑕疵詳情:表蒙有三處明顯劃痕,表殼側面有磕碰傷(開啤酒瓶導致),皮帶嚴重老化,內側吸滿汗漬和香水味,表扣鬆動。】
【當前估值:1.2萬元】
好家夥。
江辰心裏直呼好家夥。
這表是經歷了什麼?
拿卡地亞開啤酒瓶?
這姐姐也是個猛人。
“怎麼樣?這可是正品!我有保卡的!”
女人見江辰不說話,以爲他看不上,趕緊從盒底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卡片。
“三年前買的,當時花了四萬多呢!專櫃貨!”
江辰接過保卡看了一眼。
確實是對得上的。
但這成色……
他從兜裏掏出一雙白手套戴上,這動作讓女人的表情僵了一下。
“嫌我髒啊?”
“職業習慣。”
江辰把表拿出來,湊到台燈底下。
“姐,你這表是用來當指虎用的嗎?”
江辰指着表圈上的一處凹痕。
“這磕得,鋼都卷邊了。還有這玻璃,這劃痕比我臉上的褶子都多。”
“哪有那麼誇張!”
女人有點心虛,把腿放了下來,試圖遮掩一下。
“這就是正常佩戴痕跡!拋個光不就跟新的一樣了嗎?”
“拋光?”
江辰冷笑。
“拋光得磨掉一層金,表就會變薄,那就不保值了。而且你這機芯聲音也不對,聽聽。”
他把表晃了晃,放在耳邊。
其實這表機芯還行,就是該保養了。
但他必須得說得嚴重點。
“這裏面擺輪好像鬆了,譁啦譁啦響。這得大修啊。”
江辰把表放回盒子裏,推了回去。
“修一下得好幾千,還要換表帶,還要拋光。這成本太高了。”
他搖搖頭,一臉“這生意沒法做”的表情。
女人急了。
她是真急。
明天就是信用卡還款日,要是再不還上,征信就黑了,以後連高鐵都坐不了。
而且房東說了,明天再不交房租,就把她東西扔出去。
這塊表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
“那你給個價!別磨磨唧唧的!”
女人咬着嘴唇,眼睛死死盯着江辰。
江辰伸出一根手指。
“一萬。”
“一萬?!”
女人差點跳起來。
“你搶劫啊!四萬多的表你給一萬?當鋪還給一萬五呢!”
“那你去當鋪啊。”
江辰不慌不忙地摘下手套。
“現在都幾點了?當鋪早關門了。而且當鋪還得要你發票,你有嗎?”
女人語塞。
發票早就不知道扔哪去了。
“再說了。”
江辰指了指桌上的催款單。
“這玩意兒可不等人。一萬塊,現金,馬上轉賬。你要是願意,咱們就成交。不願意,我這就走,回家睡覺去。”
說着,他抓起車鑰匙,作勢要起身。
這是心理戰。
賭的就是她等不起。
果然。
看到江辰要走,女人的心理防線崩了。
她一把拉住江辰的手。
手心全是汗,溼膩膩的。
“別……別走。”
她的聲音軟了下來,帶着一絲祈求,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貼了上來。
那股濃烈的香水味直往江辰鼻子裏鑽。
“哥……再加點嘛。”
她故意蹭了蹭江辰的手臂,眼神拉絲。
“你看我都這樣了……你要是給高點,今晚……我就是你的表。”
這話說的,太露骨了。
江辰低頭,看着這張近在咫尺的臉。
雖然妝花了,但那種風塵中透着的無助感,確實挺能勾人的。
可惜。
江辰現在腦子裏只有錢。
他不僅沒心動,反而皺起了眉頭。
他伸出一根手指,嫌棄地挑起女人腿上的黑絲。
那薄薄的絲襪上,破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洞,還抽了絲。
“姐,咱們談生意就談生意,別整這些虛的。”
江辰一臉正氣,語氣卻毒舌得要命。
“還有,你這絲襪都勾絲了。這麼大個洞,看着讓人心煩,嚴重影響我鑑定的心情。”
女人愣住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又看了看江辰。
這人有病吧?
老娘都送上門了,你關注點居然在絲襪破沒破上?
“所以……”
江辰頓了頓,給出了最後的判決。
“表帶磨損扣兩千,沒發票扣一千,機芯要保養扣五百。”
“最重要的是,你這絲襪勾絲了,影響我心情,不僅不能加錢,還得再扣兩百!”
“一共八千三。賣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