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漾拄着拐杖走了兩步,意外感到驚喜。
高度剛好貼合她的身形,借力時力道均勻,避免着地,比她之前一瘸一拐省力太多,順手得像是爲她量身定做一般。
母親還沒起來。
這頓早餐只有她和秦確兩個人。
氣氛比昨天尷尬百倍千倍。
她承了別人的情,不好怠慢,只能硬着頭皮,沒話找話:
“你在那邊...過得怎麼樣?”
她想問的是監獄裏的日子。
可這話一出口,她就想敲自己腦袋。
沒話找話也該找點不敏感的話題啊。
萬一惹怒秦確怎麼辦?
秦確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抬眼看向她,以爲她指的是出國的幾年,淡淡道:
“你還知道這事?”
姚漾緊張起來:
“聽人說的。”
秦確垂眸,當年他出國,的確不是什麼秘密。
他的身份,才是秘密。
“沒什麼特別的,在哪都一樣。”他淡淡道。
姚漾看着秦確平靜的側臉,語氣帶着小心翼翼的安撫:
“其實...過去的事不用太在意,我看你幹活又利索又聰明,學習能力肯定強,以後也能找份不那麼累的工作。”
她想說他不必因監獄經歷自卑,可話到嘴邊又繞得委婉。
秦確卻皺了皺眉,沒太聽懂她的意思,只覺得話題莫名奇怪。
就在這時,姜舒雲滑動輪椅過來,目光直勾勾盯着秦確,語氣幹脆:
“小夥子,你是犯了什麼事,被判了幾年?”
秦確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眼底的疑惑盡數散去,換成了了然。
原來姚漾是誤會自己進過監獄,難怪她一直帶着怯意。
他放下筷子,看向姚漾,語氣平靜:
“你們誤會了,犯法的事,我沒幹過。” 他頓了頓,黑眸直直看向她,帶着點悵然:
“我不知道你聽誰說的,但你爲什麼會信?在你心裏,我就是那種人?”
姚漾被問得啞口無言,臉頰瞬間漲紅,連忙搖頭:
“不不...我沒想那麼多...對不起。”她爲自己的武斷,誠懇道歉。
“小夥子,我看你眼熟,”姜舒雲忽然插話,目光在秦確臉上打量,“是不是在哪見過?”
秦確沒說話,當年的確見過...
姚漾以爲是母親在學校見過校霸的秦確,趕緊打圓場:
“媽,人有相似,您可能記錯了。”
姜舒雲沒再追問,轉而看向姚漾:
“你今天晚上別熬那麼晚了,什麼要緊的事搞到大半夜,身子熬壞了怎麼辦,待會你來我屋一趟,我有話跟你說。”
說完便回了屋。
餐桌上,秦確看向姚漾:
“比賽的事,有靈感了嗎?”
姚漾沒多想,只當他在雲鼎當保安時,見過自己報名,所以知道參賽的事,她坦誠地嘆了口氣:
“還沒有,腦子裏亂糟糟的,找不到感覺。”
“是題目的問題嗎?”秦確心裏有點犯嘀咕。
“說實話,題目不錯,我很喜歡,是我自己的問題。”
秦確聽到姚漾對題目的肯定時,嘴角抑制不住地彎起,他埋下頭,掩飾表情。
再抬起頭,眼中浮上憂色,該怎麼做才能幫到她呢。
吃完早餐,姚漾還沒動,秦確又率先站起來,輕車熟路去洗碗。
姚漾在一旁看着,插不上手,廚房裏什麼東西擺放在哪裏,秦確比她還清楚。
此情此景,總覺得怪怪的。
“我回去了。”秦確雙手揣兜,酷酷地離開。
姚漾進了母親房間。
“你什麼時候回顧家?”
迎面就是母親的質問。
姚漾垂眸,輕撫拐杖上的天然紋路:
“現在這樣挺好的。”
“好什麼?和那個勞改犯眉來眼去的好?姚漾,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母親的話像針,狠狠扎向姚漾。
她猛地抬眼,握着拐杖的手攥得指節發白:
“媽,他解釋過了,不是勞改犯,而且我和他沒什麼,您怎麼可以這麼說我?”
“沒什麼?”姜舒雲拔高了聲音,“你是結了婚的女人,和一個男的走這麼近,還說沒什麼,要是顧家知道了,他們會聽你解釋?到時候你想回去都回不去了!”
姚漾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裏的澀意:
“我不回顧家,這輩子都不回。”
“你瘋了?”姜舒雲又氣又急,“顧家人再不濟,顧家太太的身份還在!你現在算什麼?分居?年紀輕輕守活寡?讓人笑死!”
“守活寡麼,那就守唄。”姚漾自嘲地牽了牽嘴角,眼底翻涌着難以言說的屈辱。
反正都已經守了三年了。
還有什麼比結婚三年,丈夫不碰自己更屈辱的事情麼。
“哎,你不聽勸,遲早要後悔,顧家少奶奶的日子你不要,好好好,你就作吧。”
接下來的一周,姚漾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做設計作品。
她把做顧家少奶奶這份表面光鮮,暗裏屈辱的感受,全部融入了作品中。
靈感如泉涌,收都收不住。
連續熬了五個大夜,作品終於趕出來了,比截止時間提早了四天。
清晨,姚漾揉着酸脹的太陽穴,剛想歇口氣,客廳就傳來母親姜舒雲撕心裂肺的哭喊。
“姚漾今天你必須回顧家!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
她跑出去一看,僵住了,血液幾乎凝固。
母親手裏握着一把鋒利匕首,刀刃死死抵在脖頸上。
她頭發凌亂,滿臉淚痕,哭得雙肩劇烈顫抖,嘴裏反復念叨着:
“你不回,我就死給你看!我不能讓你毀了自己!”
姚漾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壓抑得幾乎喘不過氣,她喉嚨發緊,雙腿發軟,聲音都帶着顫音:
“媽我求你,你把刀放下,有話好好說!”
姜舒雲絲毫沒有放下手中匕首的意思:
“我給顧修遠打電話了,他說了,你現在回去主動認錯,咱們母女還能留在顧家,日子照舊,要是不回,他就跟你離婚。”
她的語氣帶着哀求:
“漾漾,你絕不能離婚,離婚了你就完了!二婚帶着我這個拖累,誰還會要你?將來能有什麼好日子過?媽不能眼睜睜看着你任性毀了自己!”
姜舒雲越說越激動,匕首已經把皮膚劃出一道紅痕。
她想上前,又怕母親情緒激動做出傻事,只能僵在原地,眼眶泛紅。
連續五天的熬夜本就讓她身心俱疲,此刻母親以死相逼,更是讓她覺得胸口悶得發慌,一股無力感瞬間席卷全身。
她感覺到小腹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像有把刀在裏面翻攪,疼得她瞬間臉色慘白,冷汗直冒,順着拐杖滑坐在地。
“女兒!你怎麼了?”姜舒雲嚇傻了手足無措地從輪椅上跌下來,雙手並用朝着姚漾的方向爬,一邊爬一邊哭:
“你別嚇媽啊...來人啊,有沒有人,救救我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