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陳霖生二話不說,抬手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慧貞臉上。
慧貞被打得腦袋嗡嗡作響,眼前發黑,踉蹌着險些摔倒,緊接着,陳霖生冰冷的呵斥聲砸向她:“你給我聽清楚了!往後要是再從你狗嘴裏聽見‘野種’這兩個字,我打掉你滿嘴牙,不信你就試試看。”
“嗚嗚嗚……”慧貞再次放聲大哭,心裏充滿了恐懼和難以置信。
眼前的爹爹變得無比陌生。
以前陳霖生連重話都舍不得對她說一句,更別提動手了,可今天竟然結結實實扇了她三個大耳光,兩邊臉頰都火辣辣地腫了起來,她想破頭也不明白,爹爹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凶狠暴戾。
“要哭滾遠點哭,別以爲掉幾滴貓尿就能糊弄過去,以前就是老子太慣着你了,才讓你蹬鼻子上臉,沒大沒小!從今往後,得好好給你立立規矩!”陳霖生不耐煩地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
這年頭,農村十五歲的半大孩子,早就該頂半個大人了,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就拿他們三盛公社來說,十來歲下地掙工分的娃娃多得是,甚至七八歲就幫家裏幹活的孩子也不稀奇,慧貞純粹是被原主給慣壞了。整個大隊,有幾個女娃能像她一樣念書?有幾個長到十五歲還從沒下過地的?她就是獨一個!
“爹……我、我去挖野菜了。”
一旁的慧蘭被陳霖生這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得不輕,下意識就想躲開。雖然想不通一向最疼三姐的爹爹今天爲何發這麼大火,但多年來的經驗告訴她,大人生氣的時候,離得越遠越好,免得遭殃。
見慧蘭要走,陳霖生趕緊叫住她,臉色瞬間變得溫和,與剛才訓斥慧貞時判若兩人:“你這傻丫頭,眼裏怎麼就只剩幹活了?今天挖野菜的活兒交給你三姐,讓她去,你在家歇着。”
“啊?”慧蘭驚訝地張大了嘴,小臉上全是困惑。今天的爹爹實在太奇怪了,好像她成了被寵愛的那個,而三姐反倒成了撿來的。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老實說:“可是爹……三姐她……她可能連野菜和草都分不清呢。”
陳霖生眉頭一皺,這倒是個問題,他點了點頭:“說得也是,既然如此,那你帶着她一塊去,好好教教她,啥是能吃的野菜,啥是沒用的雜草。”
說完,他再次冷臉看向還在抽泣的陳慧貞,語氣嚴厲:“我剛才說的話,你聽見沒?跟着慧蘭去挖野菜,好好學,你要是敢偷奸耍滑磨洋工,今晚的飯就別想了,你看我敢不敢餓着你!”
接着,他又轉向慧蘭,語氣放緩了些,帶着明顯的愧疚:“丫頭,等會兒你先帶她去大隊部轉轉,認認地方,熟悉下明天怎麼上工。爹知道,這些年她沒少在背地裏欺負你。以前是爹糊塗,偏心眼,讓你受了委屈不敢吭聲。從今天起,她要是再敢動你一根手指頭,你就回來告訴爹,看我不把她吊起來,用鞭子抽爛她的皮。”
想起前世慧蘭的悲慘遭遇,陳霖生心裏就像刀割一樣。慧蘭嫁的那個跛子,起初看着還行,後來就原形畢露,酗酒打人,慧蘭常常被打得鼻青臉腫,最嚴重的一次,懷了三個月的孩子都被打掉了。
這一切的孽,根源都在他這裏,是他親手把慧蘭推進了火坑,僅僅是爲了給大女兒慧梅的公爹湊錢治病,現在想想真是可笑至極,人家爹看病,關他屁事?就算湊棺材本,也輪不到他出這個錢,純粹是鹹吃蘿卜淡操心。
“爹,其實三姐也沒欺負我,我們就是鬧着玩的。您……您也別再生三姐的氣了。”慧蘭本性善良,並沒有趁機告狀或許正是因爲這份刻在骨子裏的善良,她才會在受了那麼多委屈之後,依然盡心盡力照顧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陳霖生。
“好,爹不氣了。看見你,爹心裏就敞亮。”陳霖生笑了笑,能有機會重活一世,彌補遺憾,確實是天大的幸運。
“那我帶三姐走了。”慧蘭說着,趕忙拉起還在抹眼淚、比她高出大半頭的慧貞往外走。
兩人剛走出院門,慧貞就狠狠甩開慧蘭的手,滿臉憤恨地瞪着她:“別碰我,用不着你在這兒假好心。”
“三姐……”
“誰是你三姐?!你個沒人要的野種,別以爲爹今天給你點好臉色,你就真是陳家的人了,你個喪門星,要不是你,娘怎麼會死。”慧貞的眼神充滿了厭惡,話語像刀子一樣尖酸刻薄。
別的事慧蘭都能忍,唯獨這件事,她忍不了,鼓起勇氣反駁:“三姐,那年明明是你吵着非要去溪邊抓魚好不好?出了事,你和大姐二姐一起把錯推到我身上,爲什麼你現在還要說是我害死了娘。”
“就是你!就是你!你個野種幹嘛賴在我家不走!”慧貞的嘴極其惡毒,她看見慧蘭就來氣,今天看到陳霖生對慧蘭那麼溫和,她就更氣了。
慧蘭倔強地挺直瘦弱的脊背:“我也是爹的女兒,我也姓陳。”
“呵呵,”慧貞發出一聲冷笑,“你又不是爹親生的,在我和大姐二姐眼裏,你永遠都是個野種,不配姓陳。”說完,她丟給慧蘭一個白眼,轉身就要走。
慧蘭趕緊追上去問:“三姐,你不跟我去挖野菜了嗎?爹說了……”
慧貞轉過身,臉上帶着譏諷和蔑視:“我憑什麼去挖野菜?那是你該幹的活,我要去找大姐!我要告訴大姐,爹打我,不給我飯吃,還要逼我下地幹活。”
她口中的大姐,就是陳霖生的大女兒陳慧梅,她十八歲就嫁了人,在這年頭不算早,農村十五六歲說親的也多得是。
但陳慧梅是未婚先孕,跟她現在的丈夫鑽柴火垛搞出了事兒,最後是哭着求着才嫁過去的,非但一分錢彩禮沒要到,陳霖生還倒貼了“十八條腿”的嫁妝,她這一出嫁,幾乎把家裏掏空,還讓本就困難的家庭欠了隊裏的糧。
可陳慧梅絲毫不感激陳霖生,反而覺得陪嫁少了,導致婆家看不起她,對陳霖生一肚子怨氣。她也不想想,自己未婚先孕,在這年代本就讓人瞧不起,婆家能高看她才怪。
“三姐,你別去麻煩大姐了。爹他就是說說氣話……大姐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回來跟爹吵架……”慧蘭試圖勸阻。
慧貞得意地哼了一聲:“活該!誰讓他打我?誰讓他不給我白面饅頭吃?還逼我幹活!就得讓大姐回來好好治治他!”
前世的陳霖生確實有些窩囊,甚至有點怕這個大女兒。但重生歸來的陳霖生,可不會再慣着她們任何一個人。要是陳慧梅真敢回來鬧,那正好,新賬舊賬一起算!到時候,就有好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