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接下來的三天,莫正卿沒再踏出新月堂一步。

他把自己關在賬房裏,面前攤着《江南物產疏略》的杭州卷、鬆江卷,還有陳硯耕找來的近三年杭州布價變動記錄。油燈每天燃到子時,燈花在青瓷燈盞裏結了厚厚一層。

阿福送飯時瞥見那些密密麻麻的筆記,咋舌道:“莫哥,你這是要考狀元?”

莫正卿沒抬頭,筆尖在紙上飛快移動:“考不上狀元,但得考過胡三。”

第四天清晨,他推開賬房的門,眼裏布滿血絲,但眼神很亮。陳硯耕正在院子裏打拳,見他出來,收勢問道:“有譜了?”

“有七成。”莫正卿遞過一張單子,“這是我要進的貨。”

陳硯耕接過看:鬆江標布三十匹,中機白布二十匹,紫花布十匹,青布十匹。都是大路貨,沒什麼稀奇。

“就這些?”

“這些是明面上的。”莫正卿又從袖中取出另一張紙,“這些,是我真正要進的。”

第二張單子上只有三樣:鬆江精織三梭布五匹,泉州染色蕉布三匹,湖州輕容紗兩匹。量很少,但單價極高。

陳硯耕挑眉:“三梭布一匹市價十二兩,蕉布八兩,輕容紗更貴,十五兩一匹。你這點本錢,夠進幾匹?”

“所以我需要借掌櫃的名頭。”莫正卿說,“以新月堂的名義去進貨,可以賒賬,月底結算。這是行規。”

“你想用我的信用?”陳硯耕笑了,“若虧了呢?”

“虧了,我賣身新月堂,做十年白工。”莫正卿說得平靜,“若賺了,利潤分掌櫃三成。”

陳硯耕盯着他看了許久,忽然道:“你可知,賒賬進貨,若到期還不上,不僅你要完,新月堂的招牌也得砸?”

“知道。”

“那你還敢?”

“因爲不會虧。”莫正卿翻開他整理的筆記,“杭州七十三家布莊,有六十二家主營大路貨,價格透明,利薄。剩下十一家做高端,但貨源被三家大商號壟斷。而這三家商號,背後都有胡三的股。”

他指着其中一行數據:“每年十月到次年三月,是北方客商南下采購的高峰。今年北方雪災,棉布需求會比往年高三成。但胡三控制的貨源,只放出來七成——他在囤貨抬價。”

“所以你想做那三成缺口?”陳硯耕問。

“不。”莫正卿搖頭,“我做的是另一條路——不做北方客商,做本地富戶和青樓。”

陳硯耕眼睛眯了起來。

“北方客商要的是量大、價低、耐用的標布,利潤撐死一成半。”莫正卿繼續道,“但本地富戶和青樓,要的是精、新、奇。三梭布細膩如綢,蕉布輕薄透涼,輕容紗薄如蟬翼——這些貨量少價高,但利潤可達五成甚至一倍。而且,胡三看不上這種小宗買賣,他的精力在大宗私貨上。”

陳硯耕慢慢踱步,指尖在石桌上敲擊。良久,他停下:“好,我給你賒賬。但只此一次。”

“謝掌櫃。”

“先別謝。”陳硯耕從懷裏掏出一枚小小的銅章,“這是我的私章。你拿它去‘永昌布行’找孫掌櫃,他是我的老關系,會給你最實誠的價。記住,只提貨,不談其他。若有人問起,就說是我讓你幫忙跑腿。”

莫正卿雙手接過銅章。章是溫的,帶着陳硯耕的體溫。

永昌布行在城東運河碼頭旁,門面不大,但後院倉庫連着水路,裝卸方便。孫掌櫃是個精瘦的老頭,看過銅章,又打量莫正卿幾眼,沒多問,直接帶他去了庫房。

“三梭布還有八匹,蕉布五匹,輕容紗就剩三匹了。”孫掌櫃指着貨架,“陳掌櫃要多少?”

莫正卿驗了貨。三梭布果然名不虛傳,經緯細密,手感柔滑;蕉布輕薄,對着光看幾乎透明;輕容紗更是薄如煙霧,抖開來如水波流動。

“各要一半。”他說,“但價格……”

孫掌櫃報了個數,比市價低一成半。莫正卿心裏算了算,這個價格,即使按市價賣,也有四成利。若操作得當……

“孫掌櫃,這批貨,走水路還是陸路?”

“你要得急的話,走水路,明天就能送到新月堂。”孫掌櫃頓了頓,“但最近運河不太平,有水匪出沒。走陸路安全,但要三天。”

莫正卿想起茶館裏聽到的“鬆江布被劫”的消息。他沉吟片刻:“走陸路。但貨分兩批,一批走官道,一批走小路。時間錯開一天。”

孫掌櫃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小兄弟很謹慎啊。”

“命比貨重要。”莫正卿道。

交割完,拿着提貨單出來時,已是午後。運河碼頭上船只雲集,腳夫扛着貨物穿梭如蟻。莫正卿站在岸邊,看着渾濁的運河水,忽然想起新安江,想起周老四。

周老四的船翻了,人沒死,但“東西”丟了。什麼東西?和他有關嗎?

正想着,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莫正卿渾身一緊,回頭卻看見一張熟悉的臉——是茶棚的沈婆婆!

“婆婆?您怎麼……”

“噓。”沈婆婆拉着他走到一堆貨箱後面,低聲道,“有人盯上你了。從你出新月堂就跟到現在。”

莫正卿心頭一凜:“是胡三的人?”

“不止。”沈婆婆眼神銳利,“還有另一撥,不像本地人。你最近得罪誰了?”

“我……”莫正卿忽然想起歙縣破廟的黑衣人,“婆婆,您知道沈賬房……沈先生的事嗎?”

沈婆婆沉默片刻:“他是我侄子。”

莫正卿愣住了。

“別問太多。”沈婆婆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包,“這個你拿着。若遇到生死關頭,打開它,或許能救你一命。”

布包很輕,裏面似乎是個小瓷瓶。莫正卿接過:“婆婆,您到底……”

“我該走了。”沈婆婆轉身,又停住,“記住,杭州城裏,姓沈的不止我一個。但能信的,沒幾個。”

她很快消失在碼頭人群中。莫正卿握着那個溫熱的布包,心裏五味雜陳。

回到新月堂,他把提貨單交給陳硯耕。陳硯耕看了看,點頭:“孫掌櫃做事穩妥。你安排陸路是對的,最近水匪猖獗,胡三的人可能也在水上設卡。”

“掌櫃,胡三到底在找什麼?”

陳硯耕沉默了一會兒,從書架上取下一本舊賬冊,翻到某一頁:“三年前,沈兄從胡三那裏偷走了一本‘花名冊’。”

“花名冊?”

“胡三經營私貨、放印子錢、替人銷贓,所有經手的買賣、牽涉的官員、合作的商號,都記在那本冊子上。”陳硯耕道,“那是他的命根子,也是他的催命符。沈兄拿到後,本想交給朝廷,但還沒出手就……”

“那冊子現在在哪?”

“不知道。”陳硯耕合上賬本,“沈兄臨死前托付給你的,只有《江南物產疏略》和金背錢。花名冊可能被他藏在別處,也可能已經毀了。”

莫正卿想起沈婆婆的話——“能信的沒幾個”。沈賬房連親姑姑都沒給,卻把最重要的東西托付給一個萍水相逢的少年?這不合理。

除非……那本花名冊,根本不在沈賬房手裏。

“掌櫃,如果花名冊不在沈先生手裏,會在誰手裏?”

陳硯耕眼神一動:“你是說……”

“周老四。”莫正卿道,“他的船翻了,胡三的人在找‘東西’。而周老四,是沈先生死後,我接觸的第一個人。”

兩人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寒意。

如果花名冊在周老四那裏,而周老四的船翻了,東西丟了——那麼現在,整個杭州城的地下勢力,可能都在找那本冊子。

“你這批貨,要小心再小心。”陳硯耕沉聲道,“胡三現在像條瘋狗,見誰都可能咬。”

第二天一早,莫正卿帶着阿福去了永昌布行的陸路貨棧。第一批貨已經裝好車,是三梭布和蕉布,由兩個老練的車夫押送。莫正卿驗過貨,付了定金,看着車隊駛上官道。

第二批是輕容紗,要明天才發車。莫正卿特意囑咐,走城西的小路,繞開運河區域。

回到新月堂時,已是傍晚。阿貴說,下午有個客人來,指名要見陳硯耕,等了半個時辰才走。

“長什麼樣?”陳硯耕問。

“四十來歲,穿綢衫,手裏轉着鐵核桃。”阿貴說,“他說他姓胡。”

陳硯耕臉色一沉。胡三親自上門,這不是好兆頭。

果然,天剛黑,前堂傳來敲門聲。不是正常的叩門,是拳頭砸在門板上的悶響。阿福跑去開門,剛開一條縫,就被一腳踹開!

五個漢子闖進來,爲首的正是刀疤臉。他掃了一眼堂內,目光落在陳硯耕身上:“陳掌櫃,打擾了。”

陳硯耕站在櫃台後,面色平靜:“胡爺的人?這麼晚有事?”

“找人。”刀疤臉道,“今天碼頭有人看見,你家新來的學徒,跟一個老太婆碰頭。那老太婆是我們胡爺要找的人。”

“什麼老太婆?”陳硯耕道,“我這裏的學徒今天一直在外跑貨,沒見過什麼老太婆。”

“搜了就知道。”刀疤臉一揮手,手下就要往裏闖。

“慢着。”陳硯耕聲音不高,但很冷,“新月堂雖是小店,但在杭州城也開了二十年。胡爺要搜可以,拿官府文書來。否則,我明日就去布政使司遞狀子——私闖民宅,強搜商號,這杭州城還沒王法了?”

刀疤臉眼神陰鷙:“陳掌櫃,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胡爺的面子,在杭州城值多少錢,你應該清楚。”

“清楚。”陳硯耕從櫃台下摸出一塊木牌,拍在桌上,“但這個面子,胡爺給不給?”

木牌黑底金字,上面刻着一個“漕”字。刀疤臉看見,臉色微變——這是漕幫的客卿牌,持牌者受漕幫保護。

“陳掌櫃和漕幫也有交情?”

“談不上交情,只是當年幫過漕幫劉三爺一個小忙。”陳硯耕淡淡道,“劉三爺賞臉,給了這塊牌子。怎麼,胡爺要連漕幫的面子也不給?”

刀疤臉盯着那塊牌子,半晌,忽然笑了:“誤會,都是誤會。”他一拱手,“既然陳掌櫃有漕幫的關系,那今天是我們唐突了。走!”

五人來得快,去得也快。門關上後,陳硯耕才長出一口氣,後背的衣裳已經被汗浸透。

莫正卿從後堂走出來,手裏握着一把裁紙刀——剛才若真動起手,他已經準備拼命了。

“掌櫃,那塊牌子……”

“假的。”陳硯耕拿起木牌,苦笑道,“我自己刻的。劉三爺五年前就死了,漕幫現在分裂成三股,誰還認這舊牌子?但胡三的人不知道,能唬一時是一時。”

莫正卿看着那塊粗糙的木牌,忽然覺得,陳硯耕在杭州這二十年,恐怕也是如履薄冰。

“明天第二批貨發出後,你親自押送。”陳硯耕道,“阿福阿貴都跟你去。貨送到後,別急着回來,在城外找個地方住幾天,避避風頭。”

“那您……”

“他們不敢動我。”陳硯耕說,“我在杭州商界還有些名望,動我等於打整個行會的臉。但你不同——你是生面孔,出了事,沒人會深究。”

這話很殘酷,但真實。莫正卿點頭:“我明白。”

當晚,莫正卿收拾了一個小包袱。除了換洗衣物,他還帶上了金背錢、沈婆婆給的布包,以及《江南物產疏略》中關於陸路安全的章節抄本。臨睡前,他打開沈婆婆的布包,裏面果然是個小瓷瓶,瓶身貼着一張泛黃的紙條,上面用娟秀的小楷寫着:

“急難時服一粒,可假死十二時辰。慎用。”

假死藥?莫正卿握着瓷瓶,手心冒汗。沈婆婆給他這個,意味着她已經預見到,他可能會遭遇生死危機。

窗外月光慘白。杭州城的夜,靜得可怕。

第二天天未亮,莫正卿就帶着阿福阿貴出了城。永昌布行的貨棧在城西五裏處,第二批貨已經裝好車——三輛平板車,用油布蓋得嚴嚴實實,每輛車配一個車夫。

驗貨時,莫正卿特意掀開油布一角,看見輕容紗的包裝完好,才放下心。他給車夫們發了額外的賞錢:“路上警醒些,若有人攔車,別硬拼,貨丟了事小,命要緊。”

車夫們都是老江湖,點頭應下。

車隊出發,走的是城西的黃土小路。這條路繞遠,但沿途多村落,相對安全。阿福騎馬在前探路,阿貴殿後,莫正卿坐在中間的馬車上,手一直按在懷裏的裁紙刀上。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前方出現一片杉樹林。時值深冬,杉樹葉子落盡,枝幹光禿禿的,在晨霧中像無數伸向天空的鬼手。

阿福突然勒馬,舉起手——這是有情況的信號。

莫正卿心跳加速,掀開車簾。只見林間小道上,橫着一棵被砍倒的樹,擋住了去路。路旁站着七八個人,手裏都拿着棍棒柴刀,爲首的是個獨眼漢子。

“諸位好漢,行個方便。”阿福下馬,拱手道,“我們是杭州城永昌布行的車隊,這些是給主顧送的貨。這點心意,請好漢們喝茶。”

他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錢袋遞過去。這是道上規矩——遇到攔路的,給買路錢,一般不會爲難。

獨眼漢子接過錢袋掂了掂,卻笑了:“就這麼點?不夠。”

阿福皺眉:“好漢,按規矩……”

“規矩?”獨眼漢子啐了一口,“老子今天立新規矩!貨留下,人滾!”

話音未落,林子裏又竄出十幾個人,前後包圍了車隊。莫正卿數了數,對方至少有二十人,而他們這邊連車夫在內才九個。

這不是普通劫道的。這是有備而來。

阿福回頭看了莫正卿一眼,眼神示意:打不過,怎麼辦?

莫正卿深吸一口氣,跳下馬車。他走到獨眼漢子面前,從懷裏掏出陳硯耕的私章:“這位好漢,這批貨是杭州新月堂陳掌櫃的。陳掌櫃與漕幫劉三爺有舊,還請好漢給個面子。”

他試圖用昨天的法子唬人。

但獨眼漢子看都不看私章,咧嘴笑了:“小子,你大概不知道,劉三爺的墳頭草都三尺高了。拿死人的名頭嚇唬活人?天真。”

他一把揪住莫正卿的衣領:“說!沈婆子給你的東西在哪?”

莫正卿渾身冰涼。他們不是爲貨來的,是爲沈婆婆給的東西!

“什麼沈婆子?我不知道……”

“還裝!”獨眼漢子一個耳光扇過來,莫正卿眼前一黑,嘴角滲出血。他懷裏的東西叮當掉在地上——金背錢、小瓷瓶、裁紙刀,還有那本《江南物產疏略》的抄本。

獨眼漢子撿起金背錢,眼睛一亮:“果然在你這裏!”他又拿起小瓷瓶,看了看紙條,臉色一變,“假死藥?沈婆子連這個都給你了?”

他抬頭盯着莫正卿:“小子,你到底是什麼人?沈萬春是你什麼人?”

沈萬春?莫正卿愣住。是沈賬房的本名?

“不說?”獨眼漢子拔出腰刀,“那就去陰曹地府問吧!”

刀光劈下!

莫正卿下意識閉眼。但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只聽“鐺”一聲脆響,一柄鐵尺架住了刀。是阿貴!他一直沉默寡言,此刻卻像換了個人,鐵尺舞得密不透風,竟逼得獨眼漢子連退三步。

“阿貴你……”阿福也驚呆了。

“帶正卿走!”阿貴低吼,鐵尺橫掃,又逼退兩人,“這些人不是普通劫匪,是胡三養的死士!”

話音未落,林子裏傳來尖銳的哨聲。更多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涌來!莫正卿抬頭看去,至少還有三四十人,正從林子深處包抄過來!

中計了!對方早就埋伏在這裏,等的就是他們!

“上車!”阿福反應過來,一把將莫正卿推上馬車,自己跳上車轅,狠狠一鞭抽在馬背上!馬匹受驚,嘶鳴着向前沖去,撞倒了兩個攔路者。

阿貴邊戰邊退,護着馬車沖出包圍。但對方人太多,很快就追上來。一支冷箭射來,正中阿貴肩膀!他悶哼一聲,動作慢了一瞬,立刻被三把刀同時砍中!

“阿貴!”阿福目眥欲裂。

“走!”阿貴用盡最後力氣,鐵尺脫手飛出,砸中一個追兵的面門。然後他轉身,撲向追來的人群,死死抱住獨眼漢子的腿!

馬車沖出樹林,將廝殺聲拋在身後。莫正卿回頭,只看見阿貴的身影被人群淹沒,血染紅了黃土。

他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嚐到血腥味。

“坐穩!”阿福嘶吼着,鞭子抽得馬臀鮮血淋漓。馬車在顛簸的小路上狂奔,身後追兵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前方出現一條岔路。一條通往官道,一條通往深山。

“走哪條?”阿福喊。

莫正卿腦中飛速運轉。官道平坦,但容易被追上。山路難行,但或許能甩開追兵。他想起《江南物產疏略》裏關於杭州西郊地形的記載——

“走左邊!進山!”

馬車拐進山路。路越來越窄,最後只能容一車通過。追兵的馬匹在山路不便,速度慢了下來。但莫正卿他們的馬車也到了極限,一個輪子卡進石縫,整輛車側翻在地!

莫正卿和阿福被甩出去,滾下山坡。天旋地轉中,莫正卿只記得死死護住懷裏的東西。最後撞在一棵樹上,劇痛傳來,他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雨點打醒。

下雨了。冬雨冰冷刺骨。莫正卿掙扎着爬起來,渾身骨頭像散了架。阿福躺在不遠處,額頭撞破了,但還有呼吸。

追兵的聲音從山坡上傳來,火把的光在雨中搖曳。

“分頭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莫正卿咬牙扶起阿福,兩人跌跌撞撞往山林深處逃。雨越下越大,沖掉了血跡,也沖掉了足跡。他們躲進一個山洞,聽着外面的搜索聲漸漸遠去。

洞裏漆黑一片,只有雨聲。阿福昏迷不醒,莫正卿摸索着檢查他的傷勢,還好都是皮外傷。他自己也沒好到哪去,臉上、手上全是擦傷,右腳踝的舊傷又復發了,腫得像饅頭。

他從懷裏掏出那個小瓷瓶。假死藥。若剛才被抓住,他會用這個嗎?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阿貴死了。那個沉默寡言、關鍵時刻卻拼死護他的阿貴,死了。

爲了什麼?爲了一批貨?爲了一個才認識幾天的學徒?

不。阿貴是爲了陳硯耕的命令,爲了新月堂的招牌,爲了“信義”兩個字。

商道重信。父親說過,陳硯耕說過,沈賬房也說過。

可現在,信義換來了阿貴的命。

雨漸漸停了。洞外傳來鳥叫聲,天快亮了。莫正卿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看着洞口透進的微光。

他摸出那枚金背錢。錢沾了血,他的血,阿貴的血。

利從何來?取之可有愧?

現在他有答案了:有些利,沾着血。取之,終生有愧。

他將金背錢緊緊攥在手心,攥得骨節發白。

然後他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原來這就是沈賬房要他知道的。這就是陳硯耕要考驗他的。這就是商道。

好。他知道了。

從今天起,他會用他們的方式,活下去。

然後,讓他們付出代價。

每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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