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瓶在空中劃出一道橘紅色弧線，砸在異形K-3的背部，玻璃碎裂，火焰轟然炸開。那具液態金屬般的軀體微微一震，表層泛起波紋，卻沒有燃燒——硬化種的結構強化在高溫下自動激活，皮膚密度瞬間提升，將火勢隔絕在外。
“它不怕火！”有人喊。
“再扔！三面包抄，逼它進死角！”民兵隊長揮舞着鋼管，聲音嘶啞。五人呈扇形推進，利用廢棄車輛殘骸作掩護，一步步壓縮異形的活動空間。K-3靜立原地，面部裂隙閉合，尾部輕微擺動，像一頭被圍困的野獸，卻毫無恐懼。
林燼蹲在便利店東側的收銀台後，碎玻璃扎進掌心，他沒動。
視線透過櫃台邊緣的裂縫，精準鎖定異形左後肢關節處的微顫——0.8秒僵直剛過，能量循環尚未完成。他知道這群人會成功。前世記錄顯示，第七次噴射後，K-3因神經反饋紊亂短暫失控，被一根鋼筋刺穿胸腔，當場死亡。
但他也知道，他們活不下來。
**孢子釋放機制：死亡瞬間，體內高壓酸液囊破裂，與空氣接觸後霧化爲腐蝕性氣溶膠，半徑八米，致死時間平均47秒。**
他沒有警告。
不是冷漠，是計算。
警告會改變行爲模式，可能引發提前噴射或逃逸，導致更多平民傷亡。而他需要這場擊殺——需要“親手參與”的驗證條件達成。采樣系統只認結果，不問動機。
他緩緩拉開抽屜，取出一把美工刀和一卷工業膠帶。刀刃反光映在他瞳孔裏，冷得像灰霧本身。他用膠帶將刀綁在小臂內側，動作平穩，如同準備一場外科手術。然後從背包拿出礦泉水瓶，擰開，將溼布塞進口鼻。
外面，包圍圈已成。
最後一枚燃燒瓶擲出，正中異形頭部。火焰裹住它的上半身，熱浪扭曲空氣。K-3終於動了，前肢猛蹬地面，向右側突圍——但那裏早埋伏了兩人，鋼管齊下，一擊命中肩胛。金屬撞擊聲刺耳，異形身體一滯，隨即發出低頻震動，像是某種程序錯誤的警報。
“倒了！它倒了！”
歡呼聲起。
第三根鋼筋貫穿其胸腔，黑色黏液噴濺而出。K-3四肢抽搐兩下，徹底靜止。火焰漸漸熄滅，只剩焦臭彌漫。
人群沖上前，拍打屍體，確認戰果。有人掏出手機直播：“我們殺了第一個異形！進化要開始了！”彈幕瘋狂滾動：“覺醒者誕生！”“快吸它的能力！”
林燼仍蜷縮在櫃台下方，溼布緊貼口鼻，眼睛未眨。
他在等。
三秒。
七秒。
十一秒。
“砰——”
一聲悶響，如高壓鍋爆裂。
K-3的胸腔自內炸開，一團灰白色霧氣急速擴散，貼着地面翻滾，所經之處，瀝青冒泡，金屬鏽蝕。一名正跪地拍照的青年吸入一口，喉嚨立刻發出“咯咯”聲，撲倒在地，皮膚從口鼻處開始潰爛。
“毒！有毒！”
人群驚散。
但太遲了。
孢子雲已覆蓋整個街區前端，六人直接暴露，其中三人來不及撤離，倒地抽搐，體表滲出黃水。
林燼緩緩起身，動作極慢，仿佛怕驚擾什麼。他走向屍體，腳步避開腐蝕區，每一步都踩在未受污染的地磚接縫上。圍觀者驚恐後退，以爲他瘋了。
他蹲下，指尖輕觸K-3頸側脈動區——那裏曾有微弱生物電流動，現在只剩餘溫。
【系統確認：基礎能力“表層硬化”采樣成功】
【殘留反應加載中：皮膚角質化進程啓動（左肩）】
沒有狂喜，沒有激動。
只有數據錄入的冰冷感，像一滴液氮滑入脊椎。
他站起身，脫下外套，蓋住異形頭部。不是出於尊重，而是防止殘留酸液繼續揮發。然後從背包取出一張折疊地圖，攤在地上，用美工刀尖在地鐵站位置畫了個圈，旁邊標注：**孢子擴散半徑8m，延遲釋放，死亡觸發**。
“你到底是誰？”蘇芮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她站在便利店玻璃門前，頻譜儀仍在運行，屏幕上跳動着異常波形。她臉色發白，顯然也看到了剛才那一幕——林燼明明可以提醒，卻選擇了沉默。
“我不是誰。”他說，“我只是記得會發生什麼。”
“你預判了它的死亡方式。”蘇芮走進來，聲音壓低，“但你沒救他們。”
“救了，他們也不會信。”林燼收起地圖，“他們會說我在制造恐慌，或者想獨占能力。人類對‘正確’的容忍度，低於對‘希望’的依賴。”
蘇芮盯着他，忽然意識到什麼：“你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
林燼沒否認，也沒承認。他只是走到那名中毒最深的青年身邊，翻開他的眼皮——瞳孔擴散，呼吸微弱，但頸動脈仍有搏動。他從背包取出一支注射劑，推入對方靜脈。
“這是什麼？”蘇芮問。
“神經穩定劑，含GABA增強成分。”他淡淡道，“能延緩細胞電位崩潰，爭取兩小時黃金救治期。”
“你隨身帶這些？”
“我隨身帶活下去的一切。”他收起空針管，“包括不被人發現我帶了什麼。”
蘇芮沉默片刻，忽然調出頻譜儀數據：“K-3死後，頻率變了。原本每三分鍾一次的波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新的節律。像是……心跳。”
林燼眼神一凝。
灰霧母體的共振。
他在夢中聽過——低頻，持續，帶着某種非生物的規律性。而現在，這具異形的死亡，竟引發了局部頻率偏移？
“把數據給我。”他說。
“爲什麼？”
“因爲它不該停。”林燼盯着屍體，“異形是模塊，不是生命。它們的頻率應該回歸背景值，而不是生成新節律。這說明……它的死亡影響了什麼。”
蘇芮猶豫片刻，還是將數據導出到U盤，遞給他。林燼接過，插入手機，快速建模。屏幕跳出一條曲線，峰值與灰霧母體的共振頻率高度相似——匹配度達91.7%。
“不是巧合。”他低聲說，“它是被投放的，不是隨機出現的。每一次死亡，都在向某個系統發送信號。”
“你在說什麼？”
“我說……”他收起手機，“我們不是在對抗怪物，我們是在執行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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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難所臨時指揮部，燈光昏黃。
陳岩站在戰術板前，手指劃過城市地圖上的紅點。“三天，十七個異形被擊殺，十三名覺醒者誕生。肌肉強化、力量增幅、速度提升……都是高輸出型能力。”他看向身旁的技術官，“傷亡呢？”
“二十九人死亡，其中十六人死於異形死亡後的二次效應。”技術官匯報，“孢子、震蕩波、腐蝕液噴發……我們低估了它們的‘臨終機制’。”
“所以呢？暫停清剿？”陳岩冷笑，“讓他們窩在避難所等死？”
“至少重新評估風險。”技術官堅持，“很多能力獲取代價太大。比如那個‘高速再生’的B-12，現在全身組織增生，已經不能算人了。”
“可他活着。”陳岩盯着地圖，“只要能打，就是戰鬥力。”
監控畫面切換，定格在林燼離開便利店的畫面。他背着包，步伐穩定，穿過廢墟，沒有回頭。
“這個人。”陳岩指着屏幕，“T-7號的數據模型顯示，他本該死在焚化爐。但他不僅活了，還出現在現場。巧合？”
“可能是記憶錯亂。”技術官說，“末日初期，很多人出現幻覺。”
“他沒跑，沒叫，沒拍視頻。”陳岩眯眼，“他蹲在那裏，像在等什麼。這種冷靜……不像幸存者，像測試員。”
“您懷疑他是守閾局的臥底？”
“我不懷疑。”陳岩關掉畫面，“我確定他有問題。但問題在於——他是我們的資產，還是失控變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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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地下管網入口。
林燼坐在水泥管邊緣，左手按在左肩皮膚上。那裏已經開始變硬，觸感像老繭，但生長速度遠超正常代謝。他撕開一片藥膏，塗抹上去——抑制劑成分來自前世記憶，能延緩角質化進程，但無法阻止。
他打開筆記本，寫下：
＞ **能力采樣邏輯修正：**
＞ 1. 觀測+參與=采樣啓動
＞ 2. 死亡觸發=能力釋放（對周圍）
＞ 3. 接觸屍體=模塊綁定
＞ 4. 殘留反應不可逆，累積至閾值將引發強制異化
他合上本子，抬頭望向灰霧深處。
遠處，另一只異形正在移動——外形似蜘蛛，八足細長，表面無光澤，行動無聲。它沒有攻擊任何人，只是沿着牆根爬行，仿佛在執行某種巡視任務。
林燼沒動。
他知道，這類異形不會主動攻擊，但一旦進入其路徑三米內，便會觸發“共振麻痹”——神經系統被高頻振動擊穿，十秒內失去行動能力。
他靜靜看着它爬過街角，消失在霧中。
然後，他從口袋掏出一枚紐扣電池，輕輕拋出，落在異形路徑前方。
電池滾動，發出細微聲響。
異形停下，八足微顫，似乎在“聽”。
下一瞬，它轉向，繞開了電池，繼續前行。
林燼嘴角微動。
**它回避了非威脅源的移動物體。**
**這意味着——它具備環境學習能力，哪怕只是本能驅動。**
他收起筆記本，站起身，拍掉褲子上的灰塵。
“擊殺不是目的。”他低聲說，“理解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