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平穩前行,帶着幾分急切往溫府駛去,徑直入了溫府大門,直至前院才緩緩停下。
“老夫人,到府上了。”車夫輕聲提醒。溫老夫人才鬆開緊攥着束言星的手,柔聲道:“走,跟外祖母下車,家裏人都會疼你的。”這一路她始終忍不住淚眼婆娑,此刻雙眼已添了幾分紅腫。
束言星心裏難免忐忑,這份不安被老夫人瞧了出來。
“別怕,我們才是你真正的親人。”
“嗯。”束言星輕輕點頭。
老夫人踩着腳凳下車後,轉身親自將她從馬車上扶了下來。
“老爺可回府了?”溫老夫人問道。下人連忙應答:“回老夫人,老爺在書房。”
“去把溫家上下所有在府的主子,全都喚到前廳來。”
“是,老夫人。”老管家望着老夫人親手扶下車的少女,心頭一陣驚駭——這姑娘竟與當年的小姐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許是老夫人思女心切,不知從何處尋來這般相似的姑娘帶回府中。這些年老夫人心神鬱結,能有個容貌相仙人的姑娘伴在身邊,倒也算是個慰藉。老管家心緒忐忑,不敢多思,連忙派人去各房傳話尋人。
溫首輔一路往前廳走,還在盤算着皇上吩咐他徹查太子暗中屯私兵的事。
剛到前廳門口,便聽見老三驚聲喊道:“小妹死而復生了?娘,這是小妹嗎?”看着像,又有些不一樣。
三個兒媳婦也滿心驚愕,面露詫異,世間竟有如此相像之人,實在詭異。
溫首輔這才收回心神,大步邁進前廳。“老爺到了。”不知是誰輕聲說了一句,三個兒媳與衆子孫當即讓出一條通路。
立在主位前的少女也抬眼朝後方望來。溫首輔驟然覺得眼前一陣模糊,似有白霧籠罩,腦袋也陣陣發暈,恍惚間竟見他寵在心尖上的女兒從白霧中緩步走來,甜甜喚了聲“爹爹”。
“爹,您怎麼了?”站在不遠處的溫老三急忙上前,扶住險些趔趄的溫首輔。
溫老夫人牽着束言星的手,也快步朝溫首輔奔來,哽咽着攥住他的手:“老爺,這是咱傾城的女兒言星,你看,是不是和咱傾城長得一模一樣?”溫老夫人哽咽着攥緊溫首輔的衣袖,不住輕輕搖晃。
衆人這才知曉眼前少女的身份,府中小輩大多記不清溫傾城的模樣,有的從未見過,有的在姑母難產而逝時年紀尚幼,如今早已記不起姑母的樣貌。
三位兒媳都曾見過溫傾城,皆是滿心震驚,面面相覷,實在難信世間竟有如此相像之人,這真的是小妹的女兒?當年明明是一屍兩命,如今孩子還在,當真算得上老天保佑。
溫首輔這時也回過神來,眼眶通紅,顫顫巍巍伸出大掌,最終輕輕落在束言星的肩頭上,只說出“好好”二字,後面便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孫女見過外祖父。”束言星乖乖巧巧行了個晚輩禮。“乖孫,快起來。”溫老夫人伸手去拉舒顏星,溫首輔也一同伸手去扶。
老夫人又指着身旁人道:“這是你三舅。”
“星兒見過三舅。”
“這是你大舅母、二舅母、三舅母。”“星兒見過三位舅母。”束言星一一見禮後,溫老夫人又道:“這些是你的表兄弟姊妹,晚些再一一給你介紹。”
留在家裏的都是年紀較小的孩子,年長的有的去了學館,有的去上職了。
“這姐姐長得真好看。”幾個小輩嘰嘰喳喳圍在一旁,目光直直落在束言星身上,小聲議論個不停。
“你們都回去吧。”溫老夫人對着小輩們吩咐道。“是,祖母。孫兒們告退。”
“你們三個帶星兒回內院先,給星兒備份見面禮來,我有話跟你們父親說。”老夫人轉身對三個兒媳道。
“是,母親。”
束言星被三位舅母簇擁着離開前廳,回了內院大舅母的院落。幾個表弟妹見狀立刻圍上來,圍着她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被大舅母出聲喝退了。
三位舅母圍在她身邊,你一言我一語地詢問她這些年的境況,問她在何處長大,過得好不好。
前廳,“老三,你去把你大哥和玄屹找回來。”
“是,母親。”老三並無官職在身,平日裏只打理府中鋪子,算是個清閒人,老夫人尋常有差事指派,多是交給老三去辦。
等人盡數退去,前廳裏只剩溫首輔、老夫人。老夫人輕嘆一聲,轉頭看向溫首輔,“老爺,這事你怎麼看?”
溫首輔在朝中沉浮數十年,見過無數風浪,方才見到外孫女時滿心激動,平復後臉色便沉了下來,心底已然生了狠意。
當初明明是一屍兩命葬入來家祖墳,如今孩子活生生站在這裏,那他女兒的死,定然不簡單。
溫首輔沉默許久,心中將當年可能發生的事猜想了個遍:“待守正與玄屹回來再說。”
兩盞茶的功夫過後,左都察使溫守正與刑部侍郎溫玄屹一前一後走進廳中。
“父親、母親。”
“祖父、祖母。”父子二人行過晚輩禮,在溫首輔的示意下,於對面落座。
這祖孫三人是整個溫府的支柱,皆在朝中任要職,府中老二在禮部任個閒職。
“老大,你妹妹的女兒回來了。”溫守正聞言,一時有些呆愣,口中默默重復了這句話,才猛然一驚:“傾城的女兒?小妹的女兒回來了?當初不是說一屍兩命了嗎?父親、母親,確定是小妹的女兒?”
“莫說別的,她同小妹長得一模一樣,我一眼見到那孩子,心裏就揪着疼,定是傾城的女兒沒錯。貴妃娘娘也說了,在將軍府已與束彥昭滴血認親過,錯不了。”
“那孩子在哪呢?”溫守正語氣添了幾分急切,母親既說與小妹生得一般無二,他實在太過想見。坐在他身旁的溫玄屹,卻比父親冷靜得多。姑姑當年風華絕代,他是見過的,姑姑離世時他才六歲,雖心中喜愛姑姑,這份情誼卻遠不及父親兄弟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