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門鎖着,裏面確實有人。
呂穗把耳朵湊近了門縫去聽,瞬間又被裏面重重的拍門聲嚇到。
“你還好嗎?”
裏面傳來“嗚嗚”聲,門突然打開,一個人影栽在呂穗跟前,表情扭曲而痛苦。
“尹紅?”
呂穗認識這個女孩,她十一二歲的樣子,家就在清河和蒲河交界的地方。
呂穗溜出去挖泥鰍玩的時候,老能看到她提着扁擔和土筐準備下地幹活。
有一回她邀請尹紅一起吃青果,還被她嫌棄了幾句。
尹紅說她看不上這些玩意。
而且她家種的糧食都是有數的,讓呂穗少在附近晃悠。那個口吻,就好像呂穗會偷吃她家的麥子一樣。
呂穗惱火得很,但又想不到好辦法出氣,只能在自家院子裏摘了幾個巨酸無比的半熟果子,放在尹紅幹活的必經之路上誘惑她。
呂穗暗中觀察,發現尹紅看周圍沒人,馬上把青果撿起來吃了。
酸得她齜牙咧嘴。
呂穗蹲在土溝裏,笑得肚子都疼了。裝啥不貪吃的大尾巴狼啊?
後來這事被尹紅發現,看呂穗的眼睛裏都帶了火。
每次碰上,兩個人都要互相鬥嘴幾句。
但此刻呂穗什麼風涼話都說不出來。
尹紅半撐着身子摔在門邊,嘴巴張得大大的,面色慘白,手一直掐着自己的喉嚨。
好像被什麼東西卡住了。
“沒事吧?”呂穗手忙腳亂蹲下,把她的身子扶正,“你吃啥了?”
她本能地觀察四周,尹紅卻突然拽着她的胳膊,身體扭動着要把什麼往後藏。
“啊——好疼。”呂穗的胳膊被狠狠擰了一下。
尹紅已經出不了聲,臉色也由白轉灰。呂穗來不及思考,只能憑本能反應把她推到欄杆上使勁兒拍背。
如果瓶子口卡住了一個果子,那用力擠瓶子果子就能出來,人卡住了,應該也差不多吧。
呂穗前胸後背一起敲,伴隨着劇烈的咳嗽聲,尹紅嘴裏掉出來一個小小的果核。
“沒事啦!你這是吃的啥啊?”
她剛想把那個東西舉起來看看,就被尹紅大力推開了。
“我好難受……”尹紅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仿佛脫力一般,靠在欄杆旁大口喘氣。
“我去給你叫老師。”
呂穗驚魂未定。尹紅應該是沒事了,但她也不確定這丫頭還有沒有吃什麼別的,萬一再卡住,她救不了怎麼辦?
呂穗抬腿就要往康稷川的辦公室跑,剛動一下就被尹紅扯住褲腳。
“我沒事,不用找人。”
尹紅撐着欄杆爬起來,慢慢往教學樓走。路過呂穗身邊的時候,留下了輕輕的一句“謝謝。”
……
“謝謝。”
呂穗喜滋滋回憶着。
她剛才,好像幫了尹紅一個大忙,那之後她們應該可以少吵架了。
等下次再結果子,她要給尹紅帶幾個甜一點的。
水龍頭的水譁啦啦流過杯口,呂穗背對着太陽,感受流水的清涼。
“不要浪費。”
左後方忽然伸過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幫她關上了水閥。
“康康,你下班啦!”
“還沒下班,午休完還得繼續上。”康稷川把她手裏的保溫杯接過來檢查了一圈,沖得還挺幹淨。
“走吧,去吃飯,吃完你可以先回家,不然還得等我四五個小時。”
康稷川大步流星往食堂走,呂穗跟在後面一路小跑。
“沒事,我不怕等。”呂穗一會兒在左邊走,一會兒又跳到右邊。
“小虎子他們好忙啊,後面課間我都沒看到人出來,啥也沒玩上。下午有體育課嗎?”
康稷川撩開食堂門簾,示意呂穗先進去。
“今天沒有,學生上課就是很忙的,你覺得沒意思就先回家吧。”
他打了兩份工作餐,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快吃,吃飽了我還得回去做表格。”
不忙的時候,康稷川還有心情裝出點好臉色給呂穗看。
忙得暈頭轉向了,自然也沒力氣想這些。
什麼新老師特殊照顧,都是假的。他上手之後,才發現外宣的工作有多雜。
要組織安全講座,講師他來兼任。還要按城裏要求,交消防演習的材料,書面的電子的哪個都不能缺。
課還得照常備。
康稷川扒完半盤子飯,才注意到呂穗眼巴巴地盯着他的盤子。
“康康……”呂穗咬着筷子尖,一看就知道在想什麼。
“都給你,別磨嘰了快吃。”他認命地把唯一的葷菜——三塊炸刀魚也推進呂穗的盤子。
“嘿嘿,謝謝康康。”
呂穗直接上手抓起魚,吃得滿嘴是油。
“哎呦天呐,你們也太恩愛了。”
高飛和孔念也過來吃飯。
食堂都是四人桌,他倆無比自然地入了座。
“你好,我叫孔念,這是高飛,我們是康老師的同事,很高興認識你。”
孔念坐在呂穗旁邊,看她手邊堆了很多魚骨頭,也從自己盤子裏夾了兩塊魚給呂穗。
眼前的女孩子戴着窄窄的純色發夾,露出整個光潔的額頭。笑起來有兩個酒窩,裏面盛滿了溫柔友好。
她簡直是呂穗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子。
“我……我叫呂……”
莫名的緊張讓呂穗有點結巴,康稷川怕高飛他們看出不對,趕緊把話接過去。
“她叫呂穗,我太太。”
“快點吃哦,吃完我得趕緊回去忙了。”
康稷川怎麼看呂穗臉上的油都覺得礙眼,從口袋裏拿出來半卷手紙,示意她快點擦幹淨。
“真是不顧我們單身的人死活啊。”高飛改不了嘴欠的毛病,邊吃邊拋出各種話題。
“弟妹,你是來監督稷川上班的嗎?我作證,他可勤快了,一看就是給你努力掙錢呢。”
“哈哈哈。”呂穗不知道怎麼接,只能笑笑。
“聽說你倆剛結婚,肯定舍不得分開。沒事,你想他了就過來,咱們辦公室還有好幾個位置沒人坐呢。”
“不用了,謝謝你高飛,她平時也挺忙的,以後不一定有時間過來。”
康稷川在心裏催促呂穗快點吃完。
把她帶過來真是一步臭棋,怎麼把這個愛管閒事的高飛給忘了?
再聊下去,他們馬上就會發現他的老婆智力有問題。
“忙?弟妹是做什麼的呀?”
三雙眼睛齊刷刷落在呂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