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春枝的哭聲，在滿是塵土和血腥氣的工地上，顯得格外清晰。
那不是絕望的哀嚎，而是找到了港灣的船，卸下了所有風浪後的嗚咽。
趙毅抱着妻子，能感覺到她身體的顫抖，那是積壓了八年的恐懼與委屈，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的目光，冷冷地越過妻子的肩膀，像兩把淬了冰的刀子，釘在了正準備悄悄溜走的劉家幾人身上。
劉根生剛剛從地上爬起來，褲襠裏那片可恥的溼痕，在陽光下格外醒目。
他一接觸到趙毅的眼神，剛直起來的膝蓋又是一軟，差點再次跪下去。
王秀芳和劉大壯也是渾身一僵，腳下像生了根，再也挪不動半步。
“想走？”趙毅的聲音不高，卻讓劉家人的心髒猛地一縮。
“那個……毅……毅啊，”劉大壯陪着笑臉，那張老臉上的褶子擠在一起，比哭還難看，“這……這都是誤會，我們也是被張屠夫給蒙騙了……”
“誤會？”趙毅鬆開妻子，往前走了一步。他明明什麼都沒做，那股無形的壓力卻讓劉家人齊齊後退。
“你們帶着人，來我家，打我的人，欺負我老婆，現在跟我說是誤會？”
“不不不！姐夫！你聽我解釋！”劉根生連滾帶爬地湊上前，臉上擠出諂媚的笑容，“都是那個張鐵牛！是他逼我們的！他說要是不把姐交給他，就……就要了我們全家的命啊！我們也是沒辦法！”
這番顛倒黑白的無恥言論，讓旁邊剛剛緩過勁來的工人們都忍不住啐了一口。
趙毅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只在地上蠕動的臭蟲，連一絲動怒的情緒都沒有。
“說完了？”
劉根生一愣，訥呐地點了點頭。
“說完就滾。”趙毅的聲音平靜無波，“不過，走之前，把你帶來的垃圾，處理幹淨。”
他的下巴，朝遠處那堆碎磚裏人事不省的張鐵牛，輕輕一揚。
劉家幾人的臉，瞬間變成了豬肝色。
讓他們去抬那個兩百多斤、如今生死不知的張鐵牛？這簡直比當衆打他們的臉還要難受！
“這……這跟我們沒關系啊……”王秀芳還想狡辯。
趙毅的眼神，陡然一寒。
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緩緩地抬起了手，握了握拳。
指節發出一陣清脆的，如同炒豆子般的爆鳴聲。
這聲音不大，卻像重錘一樣，敲在了劉家人的心坎上。
他們親眼看到，就是這只拳頭的主人，一招就將張鐵牛打得飛出了七八米。
“我們抬！我們馬上抬！”劉根生第一個反應過來，屁滾尿流地就朝張鐵牛跑去。
劉大壯和林懷萍也嚇得魂不附體，不敢再有半句廢話，趕緊跟了上去。
王秀芳站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後還是不情不願地挪動了腳步。
工地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裏的活，抱着胳膊，饒有興致地看着這滑稽的一幕。
劉根生一個遊手好閒的懶漢，劉大壯是個老煙槍，兩人加起來的力氣，還不如一個壯勞力。
他們一個抬胳膊，一個抬腿，使出了吃奶的勁，張鐵牛那龐大的身軀卻只是在地上挪動了半分。
“他娘的！你倒是用力啊！”劉根生沖着他爹吼道。
“你個小王八蛋，老子骨頭都快斷了！”劉大壯累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
最後還是王秀芳和林懷萍也上去幫忙，一個拽着胳膊，一個抱着另一條腿。
四個人哼哧哼哧，歪歪扭扭，像抬一頭剛宰殺的肥豬，一步一晃地把張鐵牛往村裏抬。
那狼狽的模樣，引得工人們一陣哄堂大笑。
這笑聲，比巴掌還響亮，抽在劉家人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看着那幾道倉皇遠去的背影，劉春枝的心裏，第一次涌起了一種暢快淋漓的感覺。
那些如同噩夢般糾纏了她這麼多年的親人，在她的男人面前，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鬧劇收場，工地上的氣氛，反而比之前更加熱烈。
錢醫生很快被請了過來，給陳師傅和幾個受傷的工人仔細檢查了傷口，上了最好的藥。
趙毅當場兌現承諾，醫藥費全包，還給每個受傷的工人發了厚厚的一疊營養費和精神損失費，引得衆人又是一陣歡呼。
時間一晃，便是一周。
村南頭的工地上，已經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地基打得又深又牢，紅磚牆已經砌起了一人多高，一個氣派非凡的兩層小洋樓的雛形，已經隱約可見。
劉春枝成了工地上最受尊敬的人。
她每天變着花樣給工人們做飯，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
多年的操勞在她臉上刻下的痕跡，似乎都被這幸福的蜜糖給撫平了，整個人容光煥發，比剛嫁人那會兒，還要水靈幾分。
這天傍晚，趙毅從縣城談完水泥和鋼筋的生意回來，帶了一只剛出爐的烤鴨。
金黃酥脆的鴨皮，冒着誘人的油光，香氣飄滿了整個院子。
趙暖暖開心地圍着爸爸又唱又跳，劉春枝則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嘴上說着又亂花錢，手裏的刀卻已經利落地把烤鴨片好，一盤給了女兒，一盤端給了在院子裏溫習功課的趙景覺。
趙毅走到兒子身邊，看着他面前攤開的數學作業本。
本子上，畫滿了各種修改的痕跡，一道簡單的應用題，趙景覺算了半天，還是沒理清頭緒，額頭上都擠出了細密的汗珠。
“這道題，很難嗎？”趙毅坐了下來。
趙景覺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想把作業本合上，動作卻僵在了半空。他低着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這個突然回歸，並且變得無所不能的父親，讓他感到崇拜，也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壓力。
他不想讓這個厲害的爸爸，看到自己如此笨拙的一面。
“雞兔同籠，上有三十五頭，下有九十四足，問雞兔各幾何？”趙毅看了一眼題目，笑了，“這不是咱們老祖宗傳下來的題嗎？”
他拿起一支鉛筆，想給兒子講講思路。
可趙景…覺卻把本子往自己這邊拉了拉，聲音更低了，“我自己能算出來。”
男孩的倔強，讓趙毅微微一怔。
他看着兒子緊握的拳頭，和那雙寫滿我不行卻又不想承認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什麼。
這不是單純的題目難，而是孩子的心裏，已經對學習這件事，築起了一道高牆。
因爲長期的挫敗感，他開始抵觸，甚至是變得畏懼了。
就在這時，趙毅的腦海裏，那熟悉的機械音響了起來。
【叮，檢測到家庭成員出現教育難題，觸發隱藏任務！】
【任務名稱：望子成龍】
【任務描述：長子趙景覺因基礎薄弱及不當的教育方式，已對學習產生嚴重抵觸情緒。
請宿主采取有效措施，重燃其學習興趣，爲其鋪就一條光明的求學之路。】
【任務內容：爲長子趙景覺購買一套全面的學習資料與文具，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趙毅收回思緒，看着兒子，溫和地笑了笑，“行，你自己算。
算不出來也沒關系，明天爸爸帶你去個好地方。”
第二天一早，趙毅就騎上那輛嶄新的二八大杠自行車，載着趙景覺，一路迎着晨風，朝着鎮上奔去。
一個多小時後，父子倆出現在了縣城唯一一家新華書店門口。
八十年代的書店，帶着一股特有的墨香。
趙景覺好奇地看着那一排排書架，有些拘謹。
趙毅卻像是進了自家菜園子，直接拉着一個有些驚訝的店員，大手一揮，指着那些教輔書架。
“同志，從小學五年級到初中三年級，所有的課本、輔導書、習題集、作文選、奧數入門……不管是什麼出版社的，每一樣，都給我來一套！”
那店員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聞言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同……同志，你……你說什麼？全……全要？”
“對，全要。”趙毅又指了指櫃台裏，“那個算盤，拿個最好的。
還有那支英雄牌的鋼筆，也給我包起來。
對了，你們這兒，有計算器嗎？”
“計算器？”店員更懵了，那種帶屏幕能按出數字的洋玩意兒，整個書店也就進了兩台，擺在玻璃櫃最顯眼的位置當寶貝，好幾個月了都沒人舍得買。
“對，就是那個。”趙毅指了指，“那個也給我包上。”
整個書店的人，都像看外星人一樣看着這對父子。
趙景覺的臉，已經紅到了耳根，他扯了扯趙毅的衣角，“爸，不用買這麼多……”
趙毅卻揉了揉他的腦袋，笑着說道：“我兒子的前途，必須用最好的裝備來武裝！”
當趙毅從口袋裏掏出厚厚一沓大團結，付完錢，讓店員幫忙把兩大捆用麻繩扎得結結實實的“知識”搬到自行車後座上時，整個書店都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所有人都用一種看敗家子和土財主的眼神，目送着那輛負重前行的二八大杠，吱吱呀呀地消失在街角。
就在趙毅騎車離開縣城的那一刻，系統提示音再次響起。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務第一環！】
【獲得任務獎勵：神級教學精通（全科目）！】
【技能描述：宿主可瞬間掌握從小學到高中所有科目的頂尖教學技巧與知識，並能以最易理解、最富趣味性的方式迅速進行傳授，點燃學生內心深處的求知火焰，激發其無窮的學習潛能！】
一股龐大的信息流，瞬間涌入趙毅的腦海。
從勾股定理的十幾種證明方法，到《出師表》背後隱藏的政治博弈；
從化學元素周期表的趣味記憶口訣，到英語語法裏時態語態的本質邏輯……無數知識點和教學方法，如同他與生俱來的本能，被深刻地烙印在了他的靈魂裏。
回到家裏，已經是中午了。
劉春枝剛把飯菜端上桌，就看到村裏的小廣播響了起來，通知各家各戶，今天下午，中心小學召開全校家長會。
劉春枝的臉色，下意識地白了白。
往年，每次去開家長會，她都像是去受刑。
“哈哈哈....春枝你擔心個啥，我不是回來了嗎？正好我去參加小覺的家長會。”趙毅笑了笑。
劉春枝欲言又止，一副很是擔心的神情。
她將這些年以來小覺在學校的事情與對方說了一下。
趙毅不以爲意，“我孩子那是沒有名師指點，不能說是不愛學習，你甭管了，我去參加家長會就是了。”
劉春枝看着丈夫那篤定的眼神，心裏那點不安，莫名地就消散了。
她用力地點了點頭，“好，家裏有我呢。”
她相信，這個男人，一定能爲兒子，撐起一片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