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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是在醫院。
門虛掩着,外面有刻意壓低的說話聲。
是蕭燼,放低的聲音也掩不住他的崩潰。
“沈舒寧!我只是讓他們嚇唬一下她!你到底下了什麼指令?!”
沈舒寧的聲音帶着漫不經心的輕笑,穿透門縫。
“蕭燼,你那個小女朋友最不怕嚇。
既然你同意我把手下派出去勸勸她,我覺得不如做絕點。
長痛不如短痛,不是嗎?”
蕭燼的聲音在發抖。
“你知不知道她懷孕了?!孩子沒保住.......”
短暫的沉默。
然後,是沈舒寧更輕快的笑聲。
“哦?還有這事?那我可真是陰差陽錯幫到你們了。
蕭燼,你真以爲這個孩子生下來會幸福嗎?
跟着你們倆,乞丐釘子戶,在垃圾堆裏長大?”
緊接着是清脆的巴掌聲。
門外安靜了一瞬。
隨即,沈舒寧聲音憤怒。
“蕭燼,你再敢對我動手試試。
你未來的富貴,你心心念念想擺脫的過去,可都系在我身上。
你以爲,沒有我沈舒寧,你算什麼東西?
一個貧民窟裏爲了口吃的就能跟人拼命的野狗罷了。”
我躺在病床上,聽着這場對話,只覺得荒謬。
孩子?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平坦的小腹。
難怪最近總是乏力,惡心。
一個殘忍的想法涌現,其實我內心居然有些慶幸這個孩子沒有出生。
我什麼都給不了他。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
沈舒寧走了進來,身後跟着眼睛通紅的蕭燼。
他心虛不敢看我,側過頭去。
沈舒寧咬着嘴唇,不情不願地開口。
“下面的人不懂事,下手沒了分寸。
我代他們,給你道個歉。”
她頓了頓,從昂貴的手包裏拿出一張支票,輕輕放在我的床頭櫃上。
“至於補償,你開個價吧,不着急,想好了你自己填就行。
畢竟,是我們沈氏集團當年的失誤,害你父母雙亡,讓你淪落至此。”
然後沈舒寧拎起手提包,揚起下巴離開。
病房裏只剩下我和蕭燼。
蕭燼看着我,嘴唇翕動。
“小禾,對不起......”
我卻輕輕地笑了。
我會讓沈舒寧和蕭燼付出代價的。
......
三天後,城南警笛響徹,救護車消防車全都出動。
城南的貧民窟燃起大火。
蕭燼的電話一個接着一個打進我的手機。
我終於接通,他如同瘋了,瀕臨崩潰。
“蘇禾,你到底在哪?你爲什麼不在病房?!”
我輕輕開口。
“蕭燼,你知道我在哪。
你不用找我,我很快就要和爸媽團聚了。
我不會再是你趨炎附勢的累贅,你開心了嗎?
這些年,我們兩不相欠了。”
火焰舔舐着脆弱的木板,發出噼啪的爆響。
可我沒有動。
只是把懷裏冰冷的相框抱得更緊了些。
照片裏,我們一家三口,笑得溫暖。
外面媒體聚集,警車堵塞。
我似乎聽見蕭燼的喊聲。
“蘇禾!”
他不顧阻攔,要沖進來。
我沒有理會,只是閉上眼,將臉頰貼在冰冷的玻璃上。
高溫讓空氣扭曲,我看見爸媽在火光那頭向我招手。
就在意識即將被熱浪和窒息奪走的邊緣,砰的一聲巨響。
燃燒的木板被一股蠻力硬生生撞開。
蕭燼裹挾着濃煙,跌跌撞撞撲了進來。
他伸手拉我。
“蘇禾!走!快跟我走!”
我沒躲,只是抬起眼,平靜地看着他。
他雙眼通紅,哀求我。
“小禾......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求你,先出去,我們出去再說......”
濃煙越來越重,火舌已經竄上了棚頂。
我緩緩開口,聲音被煙嗆得微弱。
“出去?去哪裏?蕭燼,我的家在這裏。
至於我和你的家,已經被你親手毀了。”
他抬手狠狠扇了自己兩個耳光。
“小禾,我求你了,我是畜牲,我該死......
你不要賭氣把自己搭進去.......我求你......”
火焰越來越近,熱浪灼人。
外面傳來消防水龍沖擊的聲音。
“裏面還有人嗎?!快救人!”
蕭燼猛地清醒過來,他猛地起身,不管不顧地要將我抱起來。
就在這一瞬間,頭頂一根燃燒的房梁轟然砸落。
我失去意識,陷入無邊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