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在辦公桌上震動,屏幕上跳動着“未知號碼”四個字。江瓷姩剛結束一場內部會議,正準備整理筆記,看到來電,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有一種預感。按下接聽鍵,她並未率先開口。
聽筒裏沉默了兩秒,隨即,一個她曾深入骨髓、如今只餘冰冷的聲音響起,帶着毫不掩飾的倨傲與命令:
“江念慈,離開陸淮淵。開個價。”
齊霄寒低沉冰冷的聲音,透過手機聽筒傳來,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種施舍般的傲慢。
他站在自己辦公室的落地窗前,指間夾着一份薄薄的調查報告,上面寥寥數語勾勒出江瓷姩出獄後“依附”陸淮淵的軌跡,報告顯示,她出獄後的生活軌跡清晰得過分“幹淨”——住在安保良好的高級公寓,出入由陸淮淵的司機接送,在晟明科技從一個基礎職位做起,卻因能力出衆迅速提升。所有跡象都指向一個結論:她被陸淮淵保護得很好,並且,她如今所擁有的一切,都離不開陸淮淵的幫助。這個認知,像一根毒刺,扎在他心頭。他絕不相信一個女人僅憑自己就能在短短時間內有如此蛻變,尤其是在經歷了三年牢獄之後。她必然是攀附上了陸淮淵,用某些他厭惡的手段。這才在拿到報告後,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撥通了這個他讓人查到的、她的新號碼。
他習慣於掌控,尤其習慣於掌控這個女人的命運,哪怕是他親手摧毀的。
江瓷姩剛與一位潛在客戶結束午餐,從一家格調高雅的餐廳走出來。午後陽光正好,她卻感到一絲寒意,仿佛被毒蛇盯上。抬眼,便看到齊霄寒那輛顯眼的黑色邁巴赫停在路邊,車窗降下,露出他冷峻的側臉。
“上車。”他命令道,甚至沒有看她。
江瓷姩腳步未停,仿佛沒聽見,徑直朝着與陸淮淵約定的匯合點走去。
齊霄寒推開車門,幾步追上,高大的身影帶着壓迫感攔在她面前。“江念慈,我的話,你聽不懂?”
周圍已有零星目光投來。
江瓷姩停下,抬起頭,眼神平靜無波,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陌生人:“齊總,我記得我說過,你認錯人了。另外,我不認爲我們之間有什麼需要私下交談的。”
她的冷靜和疏離徹底激怒了他。齊霄寒冷笑一聲,刻意提高了音量,確保周圍若有若無的視線能聽清:“怎麼?靠着陸淮淵,就忘了自己是誰了?忘了自己是從什麼地方出來的了?你以爲換個名字,在這裏裝模作樣,就能掩蓋你骨子裏洗不掉的污點和那段人盡皆知的歷史?”
惡毒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利箭,直射向江念慈最痛的傷疤。他緊緊盯着她的臉,試圖從中找到崩潰、羞辱或者至少是憤怒的裂痕。
然而,江瓷姩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梢,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極淡的、帶着憐憫的弧度。
“齊總,”她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像冰冷的刀鋒,“評判他人之前,不妨先看看自己。你所謂的‘高貴’,就是建立在隨意踐踏他人、是非不分、連基本調查都能出錯的基礎之上嗎?”她往前逼近一小步,目光銳利如刀,直刺他眼底,“我江瓷姩今天所站的位置,是我憑自己本事一步步走出來的。我不需要依附任何男人,更不需要向你證明什麼。倒是你,齊總裁,”
她頓了頓,語氣帶着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誚,“除了會用錢和權勢壓人,除了會被一些低級的謊言蒙蔽雙眼,你還會什麼?揪着一個你認爲有‘污點’的女人不放,反復騷擾,這就是你齊氏總裁的格局和能耐?”
她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像一記記響亮的耳光,扇在齊霄寒臉上。她不僅全盤否認了他的指控,還將他貶低得一無是處,甚至暗指他愚蠢。
齊霄寒臉色瞬間鐵青,胸腔劇烈起伏,他從未被人,尤其是被這個女人,如此當面羞辱和質疑!他想反駁,想用更惡毒的話讓她閉嘴,卻發現面對她那雙洞悉一切般的冰冷眼眸,那些慣用的威脅和侮辱竟有些蒼白無力。
“你……!”他氣結,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言辭。
就在這時,一個溫柔又帶着擔憂的女聲插了進來:“霄寒?江……江小姐?你們這是……”
林清漪不知何時出現,恰到好處地挽住了齊霄寒的手臂,一副擔憂又識大體的模樣。她看向江瓷姩的眼神,帶着掩飾不住的警惕和敵意。【這個賤人,非但沒在監獄裏爛掉,居然還敢出現在霄寒面前,甚至敢頂撞他!絕不能讓她再接近霄寒!】
江瓷姩看着眼前這對姿態親密的男女,只覺得諷刺無比。她連一絲多餘的眼神都懶得再給予,直接轉身,步伐沉穩地離開,將身後的喧囂與惡意徹底隔絕。
齊霄寒看着她就這麼幹脆利落地走了,胸口的鬱氣更是無處發泄,手臂因林清漪的緊挽而感到一絲不適的束縛。
“霄寒,我們先上車吧,這裏人多眼雜。”林清漪柔聲勸着,手上微微用力,將他拉向車門。
齊霄寒陰沉着臉,幾乎是半被推搡着坐回了車裏。
齊霄寒被林清漪拉着坐回車裏,臉色依舊難看至極。
“霄寒,你別生氣。”林清漪柔聲安撫,眼底卻閃過一絲算計,“江小姐她……可能只是一時糊塗,走了捷徑。畢竟她如今一無所有,又背着那樣的案底,除了緊緊抓住陸醫生這棵大樹,她還能怎麼辦呢?說話難免會……比較偏激,帶些怨氣。你別跟她一般見識,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她句句看似勸解,實則句句都在提醒齊霄寒江瓷姩“不堪的過去”和“攀附陸淮淵”的事實,不斷拱火。
齊霄寒煩躁地扯開領帶,腦海裏全是江瓷姩剛才那副冰冷、不屑、甚至帶着憐憫的神情。她憑什麼憐憫他?!她的話,像魔音灌耳般反復回響——“調查出錯”、“是非不分”、“低級謊言”……
一股強烈的、事情徹底脫離掌控的感覺攫住了他。這個女人,不再恐懼他,不再哀求他,甚至不再恨他,她只是……徹底地無視他,蔑視他!
這種失控感,比單純的憤怒更讓他難以忍受。他習慣於掌控一切,包括這個他曾視爲玩物的女人的情緒和命運。而現在,她不僅掙脫了他的掌控,還反過來將他貶低得如同一個跳梁小醜!
“回公司!”他厲聲對司機吩咐,聲音帶着壓抑的怒火。
他必須做點什麼,必須讓她重新認識到,誰才是能主宰她命運的人!
另一邊,江瓷姩坐進陸淮淵的車裏,臉色微微泛白,但眼神依舊堅定。
“他找你了?”陸淮淵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異常。
“嗯。”江瓷姩簡略地將剛才的沖突說了一遍。
陸淮淵眼神冷了下來:“他也就只剩下這些手段了。你處理得很好。”
“他急了。”江瓷姩看向窗外,聲音很輕,“當他開始用這種低級的方式試圖打壓我、否定我的時候,恰恰證明,他感到了威脅,他掌控不了我了。”她頓了頓,嘴角泛起一絲冷冽的弧度,“這只是開始。他會越來越急,破綻,也會越來越多。”
陸淮淵看着她冷靜的側臉,心中既心疼又敬佩。她比他想象的更加堅韌和清醒。
“律師那邊有了新進展,”他轉移了話題,帶來一個好消息,“當年那個作僞證的護士,鬆口了。”
江瓷姩猛地轉頭看向他,眼中終於迸發出灼人的光芒:“很好。”
風暴,正在悄然凝聚。而齊霄寒的失控,僅僅是這場風暴來臨前,最微小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