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有短暫的沉默。
隨即,陸寒辰的嗤笑聲傳來,帶着毫不掩飾的嘲諷和厭煩:“沈微,你又在玩什麼把戲?淋了場雨,把腦子也淋壞了?”
他顯然認爲她是在用這種方式吸引他的注意,是一種幼稚的、上不得台面的鬧脾氣。
“我沒玩把戲。”沈微的聲音依舊平靜,像結了冰的湖面,不起一絲波瀾,“我是認真的。陸寒辰,我們離婚。”
“認真?”陸寒辰的語氣冷了下來,“就因爲今晚讓你送了趟東西?沈微,別忘了你的身份,也別忘了我們之間的協議!收起你那些無聊的小性子,我沒空陪你演這種欲擒故縱的戲碼!”
他的話語像鞭子一樣抽過來,若是以前的沈微,早已心痛難當,潰不成軍。但此刻,她只覺得可笑。
“協議我記得很清楚。三年婚姻,各取所需。”沈微緩緩說道,目光掃過這間奢華卻冰冷的客廳,“沈家的危機已經度過,你需要的擋箭牌,我想蘇雨晴小姐身體‘好轉’後,也不再需要了。我們之間,已經兩清。”
“兩清?”陸寒辰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沈微,婚姻不是兒戲,不是你說了開始就能開始,你說結束就能結束的!”
“那就按協議上的違約條款來。”沈微毫不猶豫地接口,“需要我支付違約金嗎?我可以想辦法。”
她的態度如此堅決,如此幹脆,完全超出了陸寒辰的預料。他習慣了她的逆來順受,習慣了她的默默等待,此刻她這突如其來的“叛逆”,讓他感到一種權威被挑戰的慍怒。
“你到底想幹什麼?”他的聲音裏壓着火氣。
“我想離婚。”沈微重復道,語氣斬釘截鐵,“明天上午九點,我會帶着籤好字的離婚協議,去你公司。希望你也能準時。”
說完,她不等陸寒辰回應,直接掛斷了電話。
聽着話筒裏傳來的忙音,陸寒辰握着手機,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一旁的蘇雨晴小心翼翼地問:“寒辰,怎麼了?微微她……沒事吧?”
陸寒辰沒有回答,只是煩躁地鬆了鬆領口。沈微從未敢先掛他的電話!她到底怎麼了?難道真的因爲今晚的事?
不,不可能。她不是這種會因爲一點小事就鬧得天翻地覆的人。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一種脫離掌控的不悅感,在他心中彌漫開來。
第二天上午九點整。
陸寒辰坐在陸氏集團頂層總裁辦公室寬大的辦公桌後,看着沈微推門而入。
她穿着一身簡單的米白色針織長裙,外面套着同色系的大衣,臉上未施粉黛,顯得有些蒼白,但脊背挺得筆直,眼神平靜無波,一步步走進來,將一份文件放在了他的桌面上。
“離婚協議,我已經籤好字了。”她的聲音和昨晚在電話裏一樣,平靜得可怕。
陸寒辰沒有去看那份協議,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緊緊鎖住她:“給我一個理由。”
他倒要看看,她能編出什麼像樣的借口。
沈微迎視着他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她緩緩從隨身的手袋裏,拿出了另一份折疊着的紙張,展開,同樣拍在了他的桌面上。
那是一份醫院的檢查報告單。
“這就是理由。”她說。
陸寒辰的視線下移,落在了報告單上。當看到“人絨毛膜促性腺激素(HCG)”後面那個顯著升高的數值,以及下方“早孕,約5周+”的診斷意見時,他瞳孔驟然收縮,猛地抬起了頭,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震驚!
她……懷孕了?!
昨晚她那麼反常,原來是因爲這個?
短暫的震驚過後,一股莫名的煩躁和一種被算計的懷疑瞬間涌上心頭。這個孩子來得太突然,太不是時候!會打亂他的計劃,會帶來無數麻煩!
幾乎是下意識的,未經任何思考,一句冰冷而殘酷的話語脫口而出:
“打掉。”
這兩個字,如同兩道驚雷,狠狠劈在沈微心上。
盡管早已預料到他可能不會歡迎這個孩子,但親耳聽到他如此輕描淡寫、如此冷酷無情地說出“打掉”兩個字時,沈微還是感覺心髒像是被瞬間碾碎,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最後一絲殘存的、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微小期盼,也徹底灰飛煙滅。
她看着他,看着這個她曾偷偷愛慕了多年、又做了他一年妻子的男人,眼底最後一點微光也熄滅了,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冰冷和荒蕪。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裏充滿了悲涼和嘲諷。
“打掉?”她重復着這兩個字,仿佛聽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然後,她收斂了笑容,眼神變得無比銳利和堅定,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
“陸寒辰,你聽清楚了。”
“這是我的孩子,與你無關。”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斬釘截鐵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像一把出鞘的利劍,瞬間劃清了所有的界限。
“你說什麼?!”陸寒辰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來強烈的壓迫感。他繞過寬大的辦公桌,一步跨到沈微面前,一把狠狠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他俯身逼近她,那雙深邃的黑眸裏翻滾着滔天的怒意和一種被冒犯的危險氣息,幾乎是從齒縫裏擠出一句話:
“沈微,你再說一遍?”
手腕上傳來劇痛,但沈微倔強地仰着頭,毫不畏懼地迎上他駭人的目光,唇邊甚至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辦公室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場更激烈的風暴,即將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