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感覺太強烈了。
林建國忍不住悶哼了一聲，死死抓住了炕沿。
“爹！你怎麼了？！”
大寶嚇得又要哭。
“別……別動……”
林建國咬着牙，額頭上青筋暴起，但那雙眼睛裏卻爆發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光彩。
疼。
鑽心的疼。
但這疼跟平時的那種陰冷刺骨的疼不一樣。
這是活肉長出來的疼！是血脈通了的疼！
他這條腿，自從朝鮮戰場上退下來，陰天下雨就跟針扎一樣，最近更是爛得流膿，連地都下不了。
村裏的赤腳醫生都說，這條腿怕是要保不住了，得鋸。
可現在。
在那股子火辣辣的熱勁兒過去之後。
那種讓他日夜睡不着覺的劇痛，竟然奇跡般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酥酥麻麻的癢。
林建國試着動了動腳趾頭。
動了！
那幾根木頭一樣的腳趾頭，竟然聽使喚了！
“活了……我的腿活了……”
林建國這個流血不流淚的漢子，這一刻，眼淚唰地一下就下來了。
他一把抱住招娣，胡茬子扎在小丫頭的臉上，哭得像個孩子。
“閨女……爹的乖閨女……”
這哪裏是藥啊。
這就是太上老君煉丹爐裏的仙丹啊！
招娣被胡子扎得癢癢，咯咯地笑起來。
“爹不哭，爹吃包子。”
她把那半個沾了點灰的肉包子又撿起來，細心地吹了吹上面的土，塞進林建國手裏。
這回，林建國沒再拒絕。
他大口大口地咬着包子，混着眼淚一起吞進肚子裏。
真香啊。
活了三十年，從來沒吃過這麼香的東西。
這不僅是肉味，這是活下去的希望味。
系統在招娣腦海裏看着這一幕，雖然核心代碼依舊高冷，但那股子焦躁的數據流稍微平緩了一些。
【哼，土包子。】
【這可是2050年的納米修復噴霧，只要骨頭沒成灰，都能給你接上。】
【不過，光治好腿有什麼用？這破家連一粒米都沒有，這宿主還是得餓死。】
系統調出了任務面板。
必須得讓這個家裏唯一的勞動力支棱起來。
光能走路不行，得能幹活，得能創造價值，得能養活它的宿主！
【叮！觸發支線任務：恢復勞動力。】
【任務目標：制作簡易外骨骼輔助支架。】
【難度評級：E級（新手入門）。】
【說明：宿主父親腿部肌肉萎縮嚴重，即使骨骼修復，短期內也無法承擔重體力勞動。需借助外力。】
系統迅速生成了一張圖紙。
那是一張極其精妙，但又完全利用了杠杆原理和力學結構的機械圖紙。
不需要電力，不需要液壓，純靠彈簧和連杆，就能讓人體負重能力提升三倍。
但在三歲的招娣眼裏，這哪是什麼圖紙啊。
這就是一幅畫。
【宿主，玩遊戲了！】
系統的聲音充滿了誘惑，就像是用棒棒糖騙小孩的人販子。
【看見地上的影子了嗎？照着那個影子畫，畫完了給你甜水水喝！】
招娣一聽有甜水水（她記得那個白白的奶特別好喝），立馬來了精神。
“畫畫！招娣要畫畫！”
小丫頭從灶坑裏扒拉出一根燒了一半的黑木棍。
那是平時用來燒火的。
她撅着小屁股，趴在窯洞那壓得實實的黃土地上。
系統在她的視網膜上投射出了紅色的虛線。
就像是幼兒園裏的描紅本。
招娣握着木棍，笨拙地在地上劃拉着。
“這是圓圈圈……”
“這是長條條……”
“這是……唔，這是像扁擔一樣的鉤鉤……”
林建國剛吃完包子，身上有了點力氣。
他正沉浸在腿傷好轉的喜悅裏，一轉頭，看見閨女正趴在地上玩火棍子。
要是擱在平時，他肯定要訓斥，怕弄髒了衣服（雖然衣服本來就髒）。
但現在，招娣在他眼裏那就是小福星，是神仙的童子。
別說畫畫了，就是把房子點了，他估計都得在旁邊遞火柴。
“大寶，看好妹妹，別讓她燙着手。”
林建國囑咐了一句，自己試着下地走了兩步。
雖然還是一瘸一拐，但只要不負重，基本能挪動了。
他心裏盤算着，明天得去大隊部看看能不能借點糧食，哪怕是把這張老臉豁出去，也不能讓孩子再餓着了。
“爹，你看！”
大寶突然喊了一聲，聲音裏帶着一絲怪異。
“咋了？”
林建國回過頭。
只見招娣已經畫完了一大片。
黑色的炭灰線條，在黃土地上縱橫交錯。
乍一看，像是小孩的塗鴉。
可林建國也是當過偵察兵的，畫過地形圖，懂點測繪。
他這一眼掃過去，眼神就定住了。
那些線條……不對勁。
太直了。
太準了。
那一個個圓圈，圓得像是用圓規畫出來的。
那一根根線條的連接處，透着一股子說不出來的……規整。
就像是……就像是他在部隊裏見過的那些蘇修專家手裏的圖紙！
不，比那個還要復雜，還要精細！
就在招娣畫完最後一筆的時候。
系統提示音響起：
【叮！任務完成！雖然畫得像狗爬，但勉強能識別。】
【獎勵發放：初級機械精通（體驗卡1小時）——已自動綁定目標：林建國。】
嗡——
林建國只覺得腦子裏像是被人塞進了一團閃電。
那種感覺太玄妙了。
他明明只是個初中文化的退伍兵，除了會開槍、會埋雷，對機械一竅不通。
可現在，當他再次看向地上那幅“塗鴉”時。
原本看不懂的線條，突然在他腦海裏活了過來。
那個圓圈，不是圓圈，那是關節軸承。
那個長條，不是長條，那是承重連杆。
那個鉤鉤，是卡扣！
無數的知識，像是潮水一樣涌進他的腦海。
力學傳動、杠杆支點、材料應力……
這些他聽都沒聽過的詞，此刻卻像是刻在他骨子裏一樣清晰。
“這……這是個腿？”
林建國下意識地喃喃自語。
他看懂了！
這是一條“鐵腿”！
一條能讓他這殘廢腿，變得比好腿還更有勁的“鐵腿”！
一種無法抑制的沖動，從他心底涌了上來。
那是工匠看到絕世圖紙時的狂熱。
那是戰士看到絕世好槍時的手癢。
“做出來……我能把它做出來！”
林建國像是着了魔一樣。
他甚至忘了腿上的傷，猛地沖到牆角。
那裏堆着一堆破爛。
有鋤頭斷了的半截鐵片，有大寶撿回來的破鐵絲，還有以前修板車剩下的幾個生鏽的軸承。
在這一刻。
在林建國的眼裏，這些不是破爛。
這是零件！
這是寶貝！
他抓起那把生鏽的鐮刀，又找來一塊磨刀石。
沒有錘子，就用石頭砸。
沒有尺子，就用手量。
“當當當——”
寂靜的深夜裏，林家破窯洞傳出了敲打鐵器的聲音。
那聲音並不吵，反而帶着一種奇異的韻律。
大寶看傻了。
他從來沒見過爹這副樣子。
眼神亮得嚇人，手裏的動作快得看不清。
那塊硬邦邦的廢鐵片，在爹的手裏，竟然像是面團一樣，被敲打成了奇怪的形狀。
招娣坐在地上，手裏拿着神仙叔叔獎勵的一瓶甜水水（這次是AD鈣奶），吸溜吸溜地喝着。
她看着爹像個瘋子一樣在那敲鐵。
小丫頭歪了歪腦袋，奶聲奶氣地問系統：
“叔叔，爹在幹啥呀？”
系統：【他在進化。】
系統頓了頓，看着那個在昏暗油燈下，正如癡如醉地敲打着人類工業文明火種的男人。
【他在做一個能把這天捅個窟窿的準備。】
【宿主，喝你的奶吧。好戲，才剛開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