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踏入後宮，還沒等林暉淵喘口氣，姬漾便帶着一陣香風迎了上來，那張明媚的臉上此刻卻布滿了委屈和不悅，連平日裏的禮數都省了半分。
“皇上！”她撅着嘴，聲音又嬌又怨，“您今日在朝堂上，爲何要那樣對待兄長？不過是個不知死活的屠夫和一個酸腐御史，您讓兄長當衆下不來台，他心裏該多難受？”
林暉淵心中冷笑，消息傳得可真快，這前朝剛散，後宮裏就得了信。他臉上卻適時地露出幾分疲憊和無奈，伸手攬過姬漾的肩，一邊帶着她往殿內走，一邊放軟了聲音：
“愛妃啊，你當朕想如此？朕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他嘆了口氣，壓低聲音，仿佛在說什麼機密要事：“你可知那周勉是什麼人？他是已故周老丞相的獨子！周老丞相門生故舊遍布朝野，是天下文人士大夫的表率。朕若是今日一味偏袒峰宏，讓周勉下不了台，那就是打了整個文官集團的臉！你想想，到時候那些筆杆子口誅筆伐，奏折像雪片一樣飛來，朕這皇位坐得還能安穩嗎？你兄長在朝中，豈不是更要被千夫所指，處境更爲難？”
他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仿佛處處都在爲姬家考量。姬漾聽着，臉上的怨氣稍減，但還是嘟囔道：“可……可兄長權勢滔天，難道還怕那些只會動嘴皮子的文人不成？”
“哎，話不能這麼說。”林暉淵搖搖頭，一副深謀遠慮的樣子，“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文人一張嘴，有時勝過千軍萬馬。朕此舉，看似是委屈了峰宏，實則是爲了穩住那些文人，也是爲你兄長減少不必要的麻煩。這叫……以退爲進，愛妃明白嗎？”
他嘴上說得冠冕堂皇，心裏卻一片清明。周老丞相？那確實是個德高望重的老臣，但性子過於耿直方正，說白了就是個不懂變通的“繡花枕頭”，其家族勢力遠沒有他描述的那麼盤根錯節、極具攻擊性。他不過是借這個由頭，既安撫姬漾，又爲自己在朝堂上的合理舉動找了個完美的借口。
倒是那個周勉，不畏強權，敢於直言，周身那亮白色的忠誠光芒做不得假，是個難得的好官，也是他未來可以爭取的對象。
姬漾被他這番“推心置腹”的話繞得有些迷糊，但看皇帝言辭懇切，似乎真是爲了大局和兄長着想，心裏的氣也消了大半，轉而依偎進他懷裏，軟語道：“原是臣妾錯怪皇上了……只是兄長那邊……”
“放心，”林暉淵輕輕拍着她的背，眼神卻是一片冷靜，“朕已交代下去，讓京兆尹和刑部‘好好’審理，不會讓峰宏受太大委屈的。過幾日，等風頭過了，朕再找個由頭賞賜將軍府，給你兄長台階下。”
穩住姬漾，就是暫時穩住了姬鈞厲在後宮的耳目。
將姬漾哄得重新展露笑顏後，林暉淵借口要批閱奏折，離開了她的寢宮。走在回養心殿的路上，他心中思忖：姬鈞厲林暉淵此刻必然已經收到了姬漾傳遞過去的“皇帝解釋”，不管他信不信，至少短期內，自己表現出的“顧忌文人勢力”和“爲姬家長遠考慮”的姿態，能一定程度上麻痹他。
接下來，就是要看看小順子那邊的進展，以及，如何能暗中給那個叫周勉的御史，傳遞一點“鼓勵”的信號，讓他這顆難得的棋子，不要因爲這次的孤立無援而心寒。
【叮！宿主成功安撫後宮勢力，暫緩外部壓力，權謀值+5。請宿主盡快發展自身勢力，以應對後續挑戰。】
聽着系統的提示，林暉淵深吸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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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府，書房內。
燭火搖曳，映照着姬鈞厲棱角分明的臉，看不出喜怒。一名身着黑衣的探子正低聲稟報着後宮傳來的消息——皇帝如何用“文官集團”的由頭安撫姬漾。
“文官集團？周老丞相的餘蔭？”姬鈞厲指尖輕輕敲擊着紫檀木桌面，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冷哼，“咱們這位皇上，倒是長進了，學會扯虎皮當大旗了。”
他當然不信這番鬼話。周老丞相生前確實清名遠播，但人走茶涼，其子周勉雖有風骨，卻無根基，根本不足爲懼。皇帝此舉，看似妥協，實則是在試探他的底線，甚至隱隱有借題發揮、收攏人心的意圖。
“周勉那邊，暫時動不了。”姬鈞厲對身旁的心腹幕僚沉聲道。清流言官，殺之不祥，反而會惹一身腥臊。眼下皇帝明顯想保，他若強行打壓，正中皇帝下懷，坐實了他姬家跋扈之名。
“去，告訴京兆尹和刑部的人，案子可以‘秉公辦理’，但尺度，他們自己把握好。”他語氣平淡，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所謂“尺度”，無非是讓姬峰宏受些不痛不癢的懲戒，面子上過得去即可，絕不能讓此事成爲動搖姬家地位的突破口。
與此同時，將軍府別院。
姬峰宏煩躁地揮退了捶腿的婢女，心裏一股邪火無處發泄。他本是二十一世紀一個普通社畜，一覺醒來竟成了這權勢滔天的將軍府嫡長子。還沒來得及享受幾天紈絝子弟的快活日子，就撞上這破事！
“媽的，穿成這副好皮囊，傷個賤民怎麼了？擱現代頂天算個民事糾紛賠點錢，在這鬼地方居然還要被審？這什麼狗屁律法！”他低聲咒罵着，完全無法理解這個時代的規則。在他受過的現代教育裏，人命或許平等，但潛意識裏，穿越後擁有的特權地位，又讓他自然而然地產生了凌駕於“NPC”般的平民之上的優越感。
他覺得自己倒黴透頂，卻絲毫沒意識到，他那一劍傷的不只是一個屠夫，更是捅了馬蜂窩，將自己和整個姬家都推到了風口浪尖。他更不知道，他眼中那個唯唯諾諾的傀儡皇帝皮囊下，藏着一個同樣來自現代，且正試圖將他和他家族當作墊腳石的靈魂。
**皇宮，養心殿暗室。**
林暉淵聽着小順子壓低聲音的匯報。
“陛下，京兆尹和刑部那邊，姬將軍的人已經去打點過了。另外……奴才按照您的吩咐，暗中派人護住了那屠夫一家，還尋了個機會，以‘仰慕周御史風骨’的匿名士子名義，給周御史府上送去了些許傷藥和銀錢，說是給那屠夫療傷之用。”
林暉淵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滿意。小順子做事越來越穩妥了。保護屠夫是留人證、占道義；匿名資助周勉，是雪中送炭，埋下日後招攬的種子。這點小動作，在姬鈞厲龐大的勢力面前或許微不足道，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姬峰宏那邊有什麼動靜？”林暉淵問。
“回陛下，姬公子似乎……頗爲不滿，在別院中常有怨懟之語，認爲陛下……小題大做。”
“哦？”林暉淵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怨懟就好，不滿就好。一個沉不住氣、只會抱怨的紈絝子弟，遠比一個懂得隱忍、老謀深算的對手要好對付得多。
他走到窗邊，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姬鈞厲的打點在他意料之中，但這盤棋，才剛剛開始。姬峰宏這個穿越者同鄉的“現代思維”與這個時代的沖突，或許能成爲一個意想不到的突破口。
“繼續盯着，尤其是姬峰宏。朕很好奇，這位‘同鄉’，還能給朕帶來多少‘驚喜’。”
夜色漸深，皇城內外，各方勢力心思各異，一場圍繞着權力、律法之間無聲的較量，正在暗處悄然升級。
京兆府的公堂之上，氣氛微妙。
驚堂木拍下，聲音卻似乎不如往日響亮。京兆尹端坐堂上，眼角餘光卻不時掃向坐在一旁監審的刑部侍郎——那是姬大將軍的人。堂下跪着的是手臂還纏着布條、面色惶惑的屠夫，以及雖然站着，卻一臉不耐煩的姬峰宏。
姬峰宏心裏窩火得很。他穿越過來這些天，好不容易適應了這前呼後擁、錦衣玉食的生活，正琢磨着怎麼利用現代知識在這個世界搞點風浪，結果竟因爲“傷了個NPC”被摁在這破公堂上？這遊戲的體驗感也太差了！
“大人，小的當時好好在攤前站着，是姬公子的馬沖過來撞翻了小的肉案，小的上前理論，姬公子便拔劍……”屠夫的聲音帶着顫抖，陳述着事實。
“胡說八道！”姬峰宏不等他說完，便出聲打斷，語氣帶着慣有的倨傲，“分明是你的攤子擋了本公子的路，驚了本公子的馬！本公子不過是自衛而已！你這刁民，竟敢污蔑本公子？”
他這套說辭，是府裏幕僚早就教好的，但他那理所當然、毫無悔意的態度，卻讓堂上幾位官員暗自皺眉。京兆尹清了清嗓子，按照“打點”好的劇本，試圖和稀泥：
“這個……雙方各執一詞，又無其他確鑿人證……依本官看，不如……”
“大人！”一個清朗而堅定的聲音從堂外傳來。只見御史周勉手持笏板，大步走入公堂，他先是對堂上官員行了禮，然後目光銳利地看向姬峰宏，“下官可爲人證！昨日事發時，下官恰在西市采買，親眼目睹姬公子縱馬傷人，屠夫上前理論不過三言兩語，姬公子便拔劍相向！此事，西市諸多商販百姓皆可爲證！難道這滿市之人，都在污蔑姬公子不成？”
周勉的出現，瞬間打破了京兆尹試圖營造的“證據不足”局面。他周身那亮白色的光芒在公堂上顯得格外醒目，代表着不容置疑的正直。
姬峰宏被周勉的氣勢噎了一下，心裏更是不爽。這NPC怎麼這麼較真？他狠狠瞪了周勉一眼，心裏盤算着等回去非得讓父親給這不開眼的家夥點顏色看看。
京兆尹和刑部侍郎交換了一個眼神，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爲難。周勉這個鐵頭御史親自作證，事情就不好糊弄了。
最終，在周勉的堅持和“衆目睽睽”的壓力下，判決勉強出爐：姬峰宏當街行凶，證據確鑿，罰銀五百兩，賠償屠夫湯藥費及損失，並……閉門思過半月。
這個判決，罰銀對姬家來說九牛一毛，“閉門思過”更是輕飄飄。但至少在明面上，姬峰宏被定了罪，律法的尊嚴得到了一絲微不足道的維系。
消息傳回各方耳中。
姬鈞厲面色陰沉。這個結果在他意料之中，但過程讓他不悅。周勉的強硬和皇帝的沉默（在他看來是默許），都讓他感覺掌控力在受到挑戰。
姬峰宏更是暴跳如雷：“閉門思過？憑什麼！老子穿越過來是享福的，不是來坐牢的！那個周勉，還有那個狗皇帝，都給老子等着！”
而養心殿內，林暉淵聽完小順子的詳細匯報，嘴角卻露出一絲笑意。
“閉門思過？也好。讓他待在將軍府裏，少出來惹是生非。”他頓了頓，吩咐道，“把我們之前查到的，關於姬峰宏這幾日在外強買強賣、以及與幾個官員子弟在畫舫爭風吃醋的‘小事’，找個機會，透露給周勉御史知道。記住，要做得隱秘。”
他不需要立刻扳倒姬家，那不現實。他要做的，是不斷往姬峰宏這個“火藥桶”裏添料，讓姬鈞厲忙於替他這個好兒子滅火，同時，也要讓周勉這樣的直臣看到，皇帝並非一味縱容，只是在等待時機。
“奴才明白。”小順子躬身應道，隨即又補充了一句，“陛下，還有一事。我們的人發現，姬公子被罰閉門後，在府中時常念叨一些……奇怪的詞語，什麼‘系統’、‘任務’、‘玩家’之類的，聽着不似常人言語。”
林暉淵目光猛地一凝！
系統？任務？玩家？
難道……姬峰宏也是個穿越者？而且，他似乎也綁定着某種系統？
這個意外的發現，讓林暉淵的心跳驟然加速。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場遊戲，就變得更有趣，也更危險了。
他必須更快地積蓄力量，不僅要對付老謀深算的姬鈞厲，還要提防另一個可能擁有“外掛”的“同鄉”。
“給朕盯緊他！他說的每一個字，朕都要知道！”林暉淵沉聲下令，眼中的光芒變得銳利無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