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仲北躲在巷子口,看到許蟬衣將錢收下,屏住的呼吸才恢復正常。
精神鬆懈下來,身體的疼痛也追了上來。
陸仲北臉色煞白,捂住胸口咬緊牙根緩了緩,過了一會兒鬆開手,胸口暈開一抹深紅。
還沒徹底愈合的傷口在剛才的大幅動作下崩線了。
陸仲北只遲疑了一秒,果斷走進最近的草藥站找大夫幫他重新包扎。
看到他進來,陳站長以爲他是來找許蟬衣的,“她下班了。”
陸仲北點點頭,“不找她,有紗布嗎?”
紗布?
陳站長一愣,視線下移,看到陸仲北胸前的濡溼,迅速反應過來,這是血。
等幫忙將傷口重新包好,陳站長站在醫生的角度勸他,“你這傷口還沒好全,最好還是臥床休養。”
上半身全是傷疤,胸前的傷就在心口邊不足一厘米的位置,差一點就真的死了。
陸仲北沒說話,面無表情將衣服下擺拉下來理好。
一看就知道白費口舌,年齡都快能當兩人奶奶的陳站長忍不住嘆了口氣。
“我知道這樣勸不住你,不過你得替小許和她肚子裏的孩子想想,你不在了你家人會怎樣欺壓他們,今天你也看見了。”
聽她提到許蟬衣,陸仲北才出聲回應,“謝謝,我知道的。”
又買了些紗布備用,陸仲北頂着陳站長不贊成的表情朝陸家走去。
自己只有三天的時間。
槐花巷,陸家。
陸家寶摩拳擦掌,激動的在屋裏走來走去。
媽和嫂子都找許蟬衣那個賤人了,想來工作已經拿回來了。
想到明天,不,今天開始,自己就是有正式工作的人了,陸家寶控制不住笑出聲。
陸父瞥他一眼,盡管心裏和小兒子一樣興奮,還是讓他安靜下來。
“沒出息,一點都沉不住氣。”
陸家寶被罵也高興,一點兒沒生氣,嬉皮笑臉,“嘿老爹,我怎麼就沒出息了,我可是能給家裏掙工資的頂梁柱,說話對我放尊重點兒啊。”
陸伯東聽到他沒大沒小的話,出言制止,“行了老四,爸說你兩句都不行,回什麼嘴,聽着就是了。”
陸家寶撇撇嘴,勉強壓下嘴角,“笑一笑都不行,沒勁兒。”
陸家一直沒有分家,陸仲北戰死後,掙錢的只有陸伯東和陸父,日子瞬間拮據了不少。
不過誰能想到許蟬衣男人剛死就守不住,非要搬走。
走就算了,還從他們家撈了個工作走。
就她那樣的鄉下人,不靠他們家老二的烈士身份,哪能考上工作,人家領導那是體恤烈士遺屬給開了後門。
擔心她懷着孕上班辛苦,他們好心提議幫她頂班她居然不答應。
非說家裏苛待她,要把她賣進山溝溝,兩家老死不相往來。
當初雙方不就是鬧了點小別扭,用得着這麼記仇嗎?
再說了,這怎麼就是賣她了,明明是陸母舍不得她年紀輕輕守寡,特意給她找的條件不錯的婆家,希望她早日生兒育女老了有個依靠。
至於她懷孕,她之前不說他們哪會知道。
而且念着這個孩子,他們也讓步了,當時沒讓她把工作還出來。
可誰能想到許蟬衣這麼不要臉,居然婚前給老二戴綠帽,懷的是別人的野種。
他們兩口子滿打滿算結婚四個月,肚子卻鼓得和五六個月一樣大。
這不是野種是什麼?
陸家人這下徹底坐不住了,陸母這才帶着人找上門去,要把陸家的工作拿回來。
即便這個時候,他們還爲了顧及許蟬衣的名聲,只讓女的出面,讓陸家寶父子三人留在家裏。
“老陸啊,出事兒了!”
聽到門外的動靜,陸家寶激動地沖出去。
“真是的,剛才的話白說了,一點都不沉穩。”陸父嘖嘖嘴,一臉高深莫測。
陸伯東這會兒也沒工夫看他爹裝相,緊隨其後跑了出去。
陸父最後一個出門,背着手,慢悠悠邁着八字步。
看到堵在門口的兩兄弟,沒好氣地推了他們一把,“幹啥呢,堵在門口當門神啊?”
“爸……”陸家寶笑容僵在臉上,伸手指着門口的三人支支吾吾。
陸父往外一看,穩重的表情崩開,“秀英!”
吳秀英看到自家老頭子,眼淚狂飆,“老陸啊,你可得爲我做主啊,老二他不孝,連親娘都打啊。”
陸父聽得一臉懵,老二?
“啥老二?咱家的?”
“他不是死了嗎,咋還能打你?”
“你睡糊塗了吧?把夢當成真的了。”
吳秀英聽到陸父這番追問,眼淚流得更凶,“就是他,他沒死,活着回來給那狐狸精撐腰了!”
陸曉溪也連連點頭,“對就是他,我臉上的巴掌印就是他扇的,爸你可得爲我們報仇啊。”
陸伯東看向妻子,見她也點頭附和。
父子三人面面相覷。
總不能陸母她們三個人同時犯糊塗,紛紛見鬼吧。
難不成老二真的沒死?
陸伯東臉色驟然煞白,驚恐地看向陸父。
“爸!我的工作呢?工作也沒了?”陸家寶尖叫一聲,捂着頭看向親媽。
如今這個形勢,誰還有功夫關心他的工作,根本沒人搭理他。
“老婆子,你說的是真的?”陸父沉着臉,臉上的笑容徹底沒了。
吳秀英邊哭邊點頭,“當然是真的,我都被打成這樣了,怎麼可能有假?”
衆人瞬間安靜下來,場面冷得結冰。
“你們說話啊,我的工作呢,工作拿回來沒有?”陸家寶不死心,要是沒有工作,怎麼娶媳婦兒,怎麼過上好日子。
本來陸父此刻的心情就低到極點,偏偏陸家寶沒眼色一直嘰嘰喳喳。
陸父額頭青筋直冒,沒忍住一巴掌朝他呼了過去。
“閉嘴!”
家裏都這樣了,還只知道關心他的工作,自私自利的東西。
看到陸家寶被打,陸曉溪嘴角微挑。
活該,要不是爲了他的工作,自己也不會被二哥打。
“現在怎麼辦?”陸大嫂皺緊眉心,愁得直揪頭發。
陸父看到她這樣子就煩,撇過頭哆嗦着手點燃旱煙,因爲緊張,點了幾次才點着。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只聽到陸父吧嗒吧嗒抽旱煙的聲響。
過了許久,陸父鬆開眉頭,“他活着回來是件好事。”
陸曉溪捂着臉嘟囔,“好事?什麼好事,他和二嫂一條心,家裏大禍臨頭還差不多。”
她的聲音不大,但架不住現場太過安靜。
離得遠不好扇耳光,陸父反手就將點燃的旱煙槍向她砸過去。
“啊!”
陸曉溪捂着額頭,條件反射瞪向她爸。
對上陸父沉沉的目光,陸曉溪縮了縮腦袋,不敢再吭聲。
沒有理會陸曉溪的話,陸父繼續道,“我們可是他血濃於水的親人,老二打小就孝順,總不至於只要媳婦兒不要親爹,再說了,那個不安分的還給他戴了綠帽子。”
吳秀英剛想提醒他陸仲北可不承認那是野種,院門“咚”的一聲被人踢開。
木門晃悠兩下,最終哐啷一聲掉下來。
躲避不及時的陸曉溪額頭再添新傷,紅色的血跡徐徐流下來。
“親人?”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