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從醫院出來,宋時錦徑直上了程牧雲派來的車。
宋時錦以爲司機會送她回家,沒想到車子徑直停在了馬場入口。
她沉默地跟着走進場地,卻在看見圍場裏那匹溫順的阿拉伯馬時,呼吸微微一滯。
這是她借着生日名義,特意假裝買回來的馬。
只有她自己知道真相。
她瞞着程牧雲,悄悄聯系了宋家老宅的管家,將這匹母親生前最愛的坐騎運了回來。
自從母親意外離世,她與那個只剩下利益算計的家決裂後,這是她唯一來自母親的念想。
此刻,馬兒親昵地蹭着她的掌心,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手腕。
宋時錦麻木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鬆動。
“姐姐?”
陸知意嬌柔的聲音突然響起。
不等宋時錦回應,她已經騎着一匹高大的純血馬直沖過來。
宋時錦心頭一緊,立即調轉方向想要避開,可陸知意竟緊追不舍。
她環顧四周,發現退路不知何時全被障礙桶封死。
“躲什麼呀姐姐?”
陸知意笑得甜美,馬速卻絲毫不減。
兩匹馬狠狠撞在一起,發出沉重的悶響。
宋時錦被震得險些摔落,她死死抓住繮繩才穩住身形。
陸知意趁機貼近,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
“那天的利尿劑是我親手下的,看你當衆失禁的樣子,真是讓人痛快。”
宋時錦還未來得及反應,陸知意突然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
“姐姐,你爲什麼要撞我!”
話音未落,她整個人已經意外地從馬背上跌落。
“知意!”
程牧雲瞬間調轉方向沖了過來。
他單膝跪地,小心翼翼地檢查陸知意的情況,聲音裏是掩不住的緊張。
“傷到哪裏了?醫生,快叫醫生!”
他全程沒有看同樣被推倒在地,撞得渾身發痛的宋時錦一眼。
“牧雲哥,”陸知意靠在他懷裏,淚眼盈盈,“姐姐她突然調轉馬頭撞我。”
“我沒有。”宋時錦強忍着疼痛開口。
程牧雲終於抬眼看她,眼神冷得像冰。
“你母親不是最好的馴馬師嗎?知意好心帶你散心,難道會自己摔下來冤枉你?”
他的聲音越來越沉,“宋時錦,你三番五次爲難知意。你必須要付出點代價。”
“別這樣,”陸知意虛弱地拉住他的衣袖,“姐姐肯定不是故意的。”
她的目光轉向那匹安靜的阿拉伯馬,“哎,不過也是傷了我。既然犯了錯,就讓它代主受過吧。”
“好。”
程牧雲毫不猶豫地點頭。
宋時錦的心猛地一抽。
他記得她母親是馴馬師,卻唯獨忘了。
她曾抱着他的手臂,指着這匹馬輕聲說:
“它是我媽媽留給我最後的禮物,比我的命還重要。”
那時程牧雲是怎麼回答的?
他笑着捏她的臉,“說什麼傻話,就算是世界末日了,我一定比這匹馬先死。”
“別說你的性命,我連讓你難過都舍不得。”
得到命令,有人上前,利落地在馬頸上劃了一刀。
鮮血頓時汩汩涌出,馬兒掙扎片刻,發出痛苦的嘶鳴。
隨後,它的四肢和頭顱被套上繩索,分別栓在五匹母馬身上。
每匹母馬的不遠處,都拴着它們剛出生的小馬駒。
鞭子落在小馬駒身上的瞬間,淒厲的嘶鳴響徹馬場。
五匹母馬聽見孩子的慘叫,頓時瘋狂地向前沖去。
繩索瞬間繃緊,中間的阿拉伯馬被五股巨大的力量拉扯。
它痛苦地嘶鳴,鮮血從嘴角滲出,卻仍掙扎着望向宋時錦,仿佛在告別。
"不!"
宋時錦想要沖過去,卻被保鏢死死按住。
她眼睜睜看着母馬在極度的痛苦中被撕裂,溫熱的鮮血濺在她的臉上。
宋時錦在極致的悲痛中昏死過去。
再次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是程牧雲布滿血絲的雙眼。
見她醒來,他眼中閃過一絲驚喜,急忙握住她的手:“時錦,你昏迷了一天,終於醒了!”
他語氣溫柔,仿佛馬場那血腥的一幕從未發生。
“一匹馬而已,何必如此傷心?我已經爲你尋來一匹血統最純正的小馬駒,從小養大,感情才會更深。”
他伸手想撫她的臉,“看你這樣,我心疼得很。”
這話讓宋時錦胃裏一陣翻涌。
她用盡全身力氣,抬手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可惜她虛弱至極,這一掌輕飄飄的,並不疼,卻讓程牧雲瞬間變了臉色。
他猛地站起身,眼神陰沉:“宋時錦!”
常言道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男人的臉面打不得。
可從前,她哪怕微微一皺眉,程牧雲都會好脾氣地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臉上輕拍,笑着說:
“是我不好,讓時錦受委屈了”。
如今,一個無力的巴掌卻讓他覺得顏面盡失。
他冷冷看她一眼,怒氣沖沖地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