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暗流中的刀鋒
秘密醫療室隱藏在皇宮地下三層,是一個帝皇時代建造的應急設施,設備先進卻鮮爲人知。索爾大臣躺在再生醫療艙中,淡藍色的營養液包裹着他蒼老的身體,胸口的傷口在納米機器的修復下緩慢愈合。
上官神威站在觀察窗前,維克多和巴爾薩澤站在他身後。醫療室的燈光冷白,映照着三人凝重的面容。
“索爾大臣的生命體征穩定了,但完全恢復至少需要四十八小時。”醫療官報告道,他是巴爾薩澤信任的少數人之一,“襲擊者使用的是‘幽影’型脈沖匕首,帝國情報局三年前就停止生產了,理由是‘過於不人道’——它能在不破壞外表的情況下摧毀內髒。”
“‘幽影’...”巴爾薩澤眉頭緊鎖,“庫存武器應該全部銷毀了。除非...”
“除非有人私自保留了,或者重新制造。”上官神威接過話頭,目光沒有離開醫療艙中的索爾,“財政大臣掌握了什麼秘密,值得用這種手段滅口?”
巴爾薩澤調出數據板:“索爾大臣最近三個月在審計幾個大家族的稅務記錄,特別是上官家族及其盟友星系。他上周提交了一份初步報告給帝皇,指出‘嚴重的不規範現象’。報告的具體內容被加密了,需要帝皇或索爾本人的權限才能訪問。”
“我們能恢復他的意識嗎?哪怕只是短暫清醒?”上官神威問醫療官。
醫療官搖頭:“他的大腦受到了脈沖匕首的附帶損傷,強制喚醒可能導致永久性損傷。自然恢復是最安全的。”
維克多突然開口:“統帥,您的居所已經準備好了,但我建議您不要前往。那裏可能已經被監視了。”
“同意。”巴爾薩澤說,“我在宮廷南區有一個安全屋,設施齊全且保密。您可以在那裏待到太陽節前夜。”
上官神威思考片刻,搖了搖頭:“不,如果我現在躲藏起來,等於告訴敵人我害怕了。我要回我的居所,而且要大張旗鼓地回去。”
“太危險了,”維克多反對,“那些敢在皇宮內襲擊財政大臣的人,不會對您手軟。”
“所以我們需要做好準備,”上官神威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巴爾薩澤,我需要你在宮廷中的所有眼線都動起來,監視上官家族及其盟友的一舉一動。維克多,調一支你最信任的小隊,不需要多,但要精。”
他轉向醫療官:“索爾大臣醒來後,第一時間通知我。如果他能在太陽節前恢復意識,可能改變整個局面。”
巴爾薩澤似乎明白了什麼:“您想引蛇出洞?”
“更準確地說,是畫出戰場地圖,”上官神威說,“在暗處,我們不知道敵人是誰,有多少。但如果我站在明處,那些想動手的人就會暴露出來。”
他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晶體碎片傳來溫熱的脈動。自從戴上它後,那種無處不在的意識連接變得可控,他能選擇性地感知周圍人的情緒波動,而不是被淹沒在人類意識的海洋中。
“還有一個問題,”巴爾薩澤壓低聲音,“皇宮衛隊指揮官盧西恩將軍...他最近與上官家族的人會面頻繁。我不能確定他的立場。”
盧西恩·馮·克勞斯,帝國老將,掌管皇宮衛隊二十年。上官神威記得他——一個嚴肅到近乎刻板的老軍人,曾在他少年時期的軍事訓練中擔任教官。如果說帝皇衛軍是帝國的利劍,那麼皇宮衛隊就是守護心髒的盾牌。
“盧西恩將軍...”上官神威沉吟,“我會親自去見他。以學生的身份拜訪老師,合情合理。”
“如果他有問題呢?”維克多問。
“那就讓他暴露出來。”上官神威的語氣平靜,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決心,“總比在關鍵時刻被背後捅刀要好。”
計劃確定後,三人分頭行動。上官神威在維克多和四名精銳衛兵的護送下,通過公開路線返回他的居所——皇宮東翼的“星辰居”。這是他十八歲生日時帝皇賜予的住所,以紀念他出生時的星象。
沿途,他們遇到了幾波宮廷官員和侍從。每個人看到上官神威時的反應都被他敏銳地捕捉:有的敬畏低頭,有的好奇窺視,有的則眼神閃爍,不敢與他對視。戒指傳來的情緒波動五花八門——崇拜、嫉妒、恐懼、算計...
“統帥大人,歡迎回到泰拉。”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
上官神威停下腳步,看向聲音來源。那是一個中年男子,身着上官家族特有的銀邊黑袍,面容與上官神威有幾分相似,但更加圓滑世故。他是上官凌雲的次子,上官明軒,按血緣算是上官神威的堂兄。
“上官公子,”上官神威微微點頭,禮節周全但保持距離,“沒想到會在皇宮見到你。”
“家族派我來泰拉參加太陽節慶典,”上官明軒笑容可掬,眼中卻毫無笑意,“畢竟這是帝國最重要的節日,也是...表弟你的生日。家族認爲,是時候修補過去的裂痕了。”
戒指傳來強烈的虛假情緒波動,如同覆蓋在利刃上的絲綢。上官神威保持面容平靜:“裂痕需要雙方的意願才能修補。二十年的沉默,突然的熱情,難免讓人疑惑。”
上官明軒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祖父年事已高,開始反思過去的決定。他希望能與您會面,私下談談。就在慶典前,不會占用您太多時間。”
“我會考慮的,”上官神威沒有直接拒絕,也沒有答應,“現在請原諒,我長途跋涉,需要休息。”
“當然,當然。”上官明軒讓開道路,深深鞠躬,“願星辰指引您的道路,表弟。”
離開後,維克多低聲說:“他在說謊。上官凌雲不是會反思的人,更不會承認錯誤。”
“我知道,”上官神威說,“但至少他證實了一件事——上官家族確實想接觸我,而且是急於接觸。”
他們終於抵達星辰居。這是一座獨立的小型宮殿,建築風格融合了古典與現代,最引人注目的是天文觀測塔,塔頂安裝了帝國最先進的天文設備。帝皇曾說,這裏能讓他“更接近星辰的本質”。
進入主廳後,上官神威立即注意到異常——雖然一切陳設如舊,但有幾件物品的位置有細微變動。不是清潔人員的無意之舉,而是專業的搜查痕跡,小心掩蓋卻逃不過戰場錘煉出的觀察力。
“這裏被搜查過,”他對維克多說,“很專業,但不夠完美。告訴巴爾薩澤,我需要知道過去三天所有進出星辰居的人員記錄。”
“是,統帥。”
上官神威獨自走上天文觀測塔。塔內空間開闊,穹頂是透明的星幕,可以顯示任何星系的實時圖像。他走到控制台前,猶豫片刻,輸入了一組坐標——諸神搖籃星系。
星幕亮起,那片遙遠星域的全息投影緩緩旋轉。七顆恒星排列成熟悉的圖案,中央是那個神秘的“起源之環”。即使只是投影,上官神威也能感覺到戒指傳來的共鳴,仿佛那結構在呼喚他。
“你在那裏,對嗎?”他低聲自語,“我到底是誰?你與我之間有什麼聯系?”
星幕上的圖像突然波動起來,起源之環的表面符號開始發光,一些符號組合成他從未見過的圖案。上官神威下意識地集中精神,戒指的晶體碎片變得灼熱。
一瞬間,他仿佛穿越了無盡星海,站在起源之環面前。那結構比他想象的更加巨大,表面流轉的光紋仿佛有生命。一個聲音——不是通過耳朵,而是直接在他意識中響起:
“覺醒者,你遲到了。”
“你是誰?”上官神威在意識中問道。
“我們是守望者,起源的守護者。你已經接受了部分饋贈,但完整的傳承需要你親自到來。時間不多了,黑暗在涌動,不僅僅是你的帝國,而是整個存在本身。”
“什麼黑暗?說清楚!”
“那些拒絕進化的,那些恐懼改變的,那些寧願在靜止中消亡也不願在變革中新生。他們正在集結,而你,覺醒者,是他們的首要目標。太陽節...小心太陽節...”
影像突然中斷,星幕恢復正常。上官神威踉蹌後退,扶住控制台才站穩。剛才的交流只持續了幾秒,卻消耗了他巨大的精神力量。
“統帥!”維克多沖上塔樓,“您沒事吧?我們檢測到異常能量波動...”
“我沒事,”上官神威深吸一口氣,“只是...進行了一次遠程觀測。有什麼新消息?”
維克多表情嚴肅:“兩件事。第一,巴爾薩澤找到了索爾大臣被襲擊前的行蹤記錄——他最後見到的人是盧西恩將軍,在舊檔案庫附近。會面沒有官方記錄。”
上官神威眼神一凜:“第二件事呢?”
“上官家族剛剛向宮廷禮儀司提交了申請,要求在太陽節慶典上安排‘家族團聚’環節,特別提到您與上官凌雲的公開和解。禮儀司已經初步同意了,因爲...這符合‘帝國和諧’的主題。”
政治算計,赤裸裸的。在慶典上公開和解,既能挽回上官家族拋棄繼承人的道德污點,又能將上官神威重新納入家族框架,削弱他作爲帝皇獨立繼承人的合法性。
“巴爾薩澤怎麼說?”
“他建議您拒絕,但需要合適的理由,不能顯得您‘不顧家族親情’。”
上官神威走到觀測窗邊,望着泰拉帝都的萬家燈火。這座城市,這個帝國,表面輝煌,暗處卻布滿陷阱。而他,必須在三天後的太陽節上,跳一場完美的政治舞蹈——既不能跌倒,也不能讓觀衆看出舞步的艱難。
“告訴禮儀司,我原則上同意,”他最終說,“但具體安排需要商議。把會面時間拖到慶典前一天,給我爭取時間。”
“您真的要與他們公開和解?”維克多不解。
“不,”上官神威的眼中閃過冷光,“我要在所有人面前,揭開二十年前的真相。不是以受害者的身份控訴,而是以帝皇繼承人的身份宣布——我不是上官家族的孩子,我是帝國的孩子,是人類未來的守護者。”
他轉向維克多:“但在此之前,我需要見盧西恩將軍。現在就去。”
“現在?已經晚了...”
“正因爲晚了,才更能看出問題。”上官神威整理了一下制服,“如果他是清白的,會對我的突然拜訪感到困惑但坦誠。如果他有問題...就會露出破綻。”
維克多明白了:“需要我帶多少人?”
“就你和我,”上官神威說,“我們是去拜訪老師,不是去打仗。但告訴巴爾薩澤,讓他的人監視將軍府所有出入口。任何異常,立即報告。”
兩人離開星辰居,穿過宮廷的夜色,向盧西恩將軍的府邸走去。夜風微涼,帶着泰拉特有的花香,卻吹不散空氣中彌漫的陰謀氣息。
上官神威摸了摸戒指,晶體碎片安靜下來,仿佛在積蓄力量,等待關鍵時刻的到來。
前方,將軍府的燈火在黑暗中閃爍,如同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