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到超市的三百米，是陳鋒這輩子走過最漫長的三百米。
街道上遊蕩的喪屍比預想的更多。王建國的小隊用脈沖震蕩炮開了兩次路，才勉強清出一條通道。即使如此，仍有零星的喪屍從兩側建築裏撲出來，被精準的點射擊倒。
“能量收集到多少了？”王建國在通訊裏問，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不是累，是緊張。
陳鋒看了眼手環：“0.528%。太慢了。”
“夠開X位面的偵察通道嗎？”
“至少需要2%，那還只是最低配置。”陳鋒苦笑，“除非我們能找到大規模喪屍聚集的地方，或者……”
“或者什麼？”
“或者找到其他能量源。”陳鋒想起手環探測到的異常波動，“超市地下的那個信號，強度雖然低，但很穩定。如果是某種能量儲存裝置，可能比殺喪屍高效得多。”
他們抵達超市側面的卸貨區。這裏的喪屍已經被先頭小隊清理幹淨，五具屍體整齊地擺在一旁——都是頭部中彈。
“裏面的幸存者什麼情況？”陳鋒問守在門口的劉浩。
“二十三人，十二個有槍，但彈藥快見底了。”劉浩指向超市內部，“領頭的叫老吳，以前是警察。他們在地下倉庫堅持了快兩個月。”
陳鋒跟着王建國進入超市。內部比外面看起來更糟——貨架倒塌，商品散落一地，有些地方有焚燒過的痕跡。二十幾個幸存者聚集在收銀台附近，大多面黃肌瘦，眼神裏混着警惕和希望。
一個五十歲左右、臉上有刀疤的男人走過來，手裏握着一把92式手槍：“你們……真是軍隊？”
他說的中文帶着明顯的地方口音。陳鋒注意到，這些幸存者的衣着款式和他們世界的基本一致，連文字都是簡體中文。
“算是，”王建國沒有透露具體番號，“我們是來執行任務的，剛好路過。”
老吳打量着他們身上從未見過的外骨骼裝備，眼神復雜：“外面那些怪物……你們怎麼對付的？那些嗡嗡響的武器是什麼？”
“新技術，”王建國含糊帶過，“你們怎麼被困在這裏的？”
“兩個月前病毒爆發時，我們逃到這裏。”老吳點了根皺巴巴的煙，“超市有食物有水，還有這個。”他拍了拍手槍，“我是刑警隊的，幾個兄弟也有槍。本來想等救援，可電台裏說……全國都這樣了。”
陳鋒和周明交換了一個眼神。語言相通，文字相同，連槍械型號都一樣——這個位面和地球的相似度高得可怕。
“你們聽到過‘公司’或者‘實驗室’之類的消息嗎？”陳鋒拿出那個實習醫師的筆記本，“一個叫林薇的醫生留下的。”
老吳臉色一變：“林醫生？她在醫院？”
“去世了。”陳鋒說，“但她提到病毒可能不是自然產生的。”
幸存者們騷動起來。一個年輕人激動地站起來：“我就知道！病毒爆發前一個月，城北那家‘天啓生物’的實驗室突然加強了安保，還運進去很多奇怪的東西！”
“天啓生物？”周明追問，“做什麼的？”
“表面上做基因制藥，”老吳接話，“但業內都知道他們有軍方背景，搞的東西……不透明。”
陳鋒的手環又震動了一下。異常能量波動的指示箭頭指向超市深處——地下倉庫。
“我們能去下面看看嗎？”他問。
老吳猶豫了：“下面……有點怪。我們本來都住下面，但這幾天陸續有人做噩夢，說聽到聲音。所以搬上來了。”
“什麼聲音？”
“說不清，像是……低語。聽不懂，但讓人頭疼。”老吳揉了揉太陽穴，“我昨晚也夢見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畫面，實驗室、試管、還有……”
他突然停住，眼神變得恍惚。
“老吳？”王建國警惕地按住槍。
老吳猛地回神，額頭上都是冷汗：“還有……一個發光的球。很大，裂開了。”
陳鋒心跳漏了一拍。發光的球？主神核心？
“我們必須下去看看。”他對王建國說，“那個異常波動，可能和林醫生說的，以及老吳夢見的都有關系。”
王建國思考了幾秒：“好。但只能去三個人，其他人建立防御。如果下面有危險，立刻撤退。”
最終決定陳鋒、周明、王建國下去，劉浩在上面策應。
地下倉庫的入口在超市最裏面，一道厚重的防火門。門鎖被破壞了，虛掩着。
王建國推開門，戰術手電的光束切開黑暗。下面是水泥台階，空氣中彌漫着黴味和……另一種難以形容的氣味，像是臭氧混着鐵鏽。
他們沿着台階往下。越往下，手環的震動越強。
【能量波動強度：提升】
【波動類型分析中……匹配度67%：破損主神核心碎片輻射】
陳鋒呼吸一滯。真的是碎片？
倉庫很大，大約半個足球場大小，堆滿了貨箱。但在最深處，手電光照出了一片異常區域——那裏的空氣微微扭曲，像是夏天路面上的熱浪。
而在那片扭曲的中心，地面上有個東西。
不是想象中的高科技裝置，而是一塊……石頭？
大約拳頭大小，暗紅色，表面有蜂窩狀結構。它嵌在地板裏，周圍的水泥呈放射狀龜裂。
“這是什麼？”周明想靠近，被王建國攔住。
“別動。”王建國從背包裏拿出一個小型探測器，對準石頭掃描，“有輻射，但不是常規類型。讀數……很奇怪，像是波長在不停變化。”
陳鋒小心地走近幾步。手環上的指示箭頭直指石頭，能量波動讀數已經飆升到“高危”級別。
但不止如此。
他看見石頭周圍的空氣裏，有極細微的光點飄浮，像是塵埃，但會主動避開手電光束。當他的目光聚焦時，那些光點似乎……也在看他？
“它是有意識的？”這個念頭讓陳鋒毛骨悚然。
突然，手環彈出一條新信息：
【檢測到主動信息流】
【來源：未知實體（疑似主神碎片衍生物）】
**【正在嚐試解碼……】_
幾秒鍾後，一段斷斷續續的畫面直接投射在陳鋒的視網膜上：
一個潔白的實驗室，穿着防護服的人影在忙碌。培養皿裏，暗紅色的物質在蠕動。然後是一個會議室，幾張模糊的臉在爭論什麼。其中一個人拍桌子，喊出三個字：“太危險！”
畫面切換。警報燈閃爍，培養槽破裂，暗紅色物質涌出，接觸到空氣的瞬間變成霧氣。人們開始咳嗽、倒下、再爬起來時，眼睛已經渾濁……
最後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中央，一塊暗紅色的晶石懸浮在半空，周圍連着無數管線。晶石表面裂開一道縫，某種東西從中溢出——不是物質，而是……信息？規則？
畫面到此中斷。
陳鋒踉蹌了一步，王建國趕緊扶住他：“怎麼了？”
“這塊石頭……是病毒源頭的一部分。”陳鋒喘着氣，“不，準確說，病毒是它泄露出的‘信息’在物質世界的表現。有人用主神碎片的力量，試圖創造某種東西，但失控了。”
周明震驚：“你是說，這個世界的喪屍危機，是因爲有人濫用你們那種……空間力量？”
“至少有關。”陳鋒盯着那塊石頭，“它還在釋放微弱的輻射。老吳他們的噩夢，可能就是接收到了這些碎片信息。”
王建國臉色嚴峻：“這東西能帶走嗎？或者銷毀？”
陳鋒嚐試用手環掃描石頭的結構。數據顯示，它內部有復雜的能量回路，但現在大部分已經損壞，只維持着最低限度的活性。
“可以嚐試抽取能量，”他說，“但需要小心。如果強行破壞，可能引發二次泄露。”
“抽取後，能拿到多少？”
手環計算了幾秒：“預估……1.8%到2.3%。足夠開X位面通道了。”
“那就做。”王建國看向周明，“周博士，你覺得呢？”
周明盯着石頭，眼神復雜：“如果這真是病毒源頭，我們必須處理它。但陳鋒，你確定抽取過程安全嗎？”
“不確定。”陳鋒實話實說，“但留在這裏更危險。它的輻射範圍在慢慢擴大，雖然很慢。再過幾個月，可能整個城市的地下都會受影響。”
王建國下了決心：“做吧。劉浩，通知上面，準備隨時撤退。如果下面有異常，你們先走，別管我們。”
陳鋒深吸一口氣，激活手環的能量抽取功能。一道淡藍色的光束從手環射出，連接在暗紅石頭上。
石頭開始發光。
不是溫和的光，而是某種不祥的暗紅色輝光，像凝固的血。蜂窩狀結構內部，有什麼東西在流動。
手環顯示能量讀數快速上升：
0.6%...0.8%...1.2%...
但與此同時，倉庫裏的溫度開始下降。不是物理上的冷，而是一種侵入骨髓的寒意。那些飄浮的光點變得更加活躍，開始聚集，形成模糊的輪廓——像是人影，又像是別的什麼東西。
“陳鋒……”周明的聲音發顫，“你有沒有……聽到聲音？”
陳鋒確實聽到了。不是通過耳朵，而是直接出現在腦海裏。低語，無數聲音重疊的低語，說着聽不懂的語言，但情緒很清晰：痛苦、憤怒、絕望……
還有一絲……飢餓。
“加快速度！”王建國舉槍警戒四周。手電光掃過之處，那些光點組成的人形輪廓會暫時散開，但很快又聚攏，並且更清晰了。
1.5%...1.7%...1.9%...
石頭表面的裂縫擴大了，暗紅光芒變得刺眼。陳鋒感到手環在發燙，抽取過程開始不穩定。
突然，那些低語變得清晰。一個聲音突破雜音，用生硬但可理解的中文說：
“……終……於……”
陳鋒渾身一震。
“……等……到……了……”
“誰在說話？！”周明驚恐地環顧四周。倉庫裏除了他們三個，明明空無一人。
石頭的光芒暴漲。暗紅色輝光中，一個模糊的影像浮現：一個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鏡，表情痛苦扭曲。他的嘴唇在動，聲音直接傳入腦海：
“警告……所有……後來者……不要……接觸……晶石……它是……”
影像閃爍，聲音斷斷續續：“……牢籠……我們……都被……關在……”
“關在什麼？”陳鋒大喊。
“……記憶裏……病毒……不是……殺人……是……保存……他們……想……”
話沒說完，影像破碎。石頭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不是聲音，而是精神層面的沖擊。
陳鋒感覺像是被人用錘子砸了腦袋，眼前發黑。手環的抽取進程自動中斷，能量讀數停在：
【當前儲備：2.1%】
夠了，但代價是——
石頭徹底碎裂，化作一地暗紅色的粉末。而那些光點組成的人影，在發出一陣無聲的哀嚎後，齊齊消散。
倉庫恢復了平靜，只剩三人粗重的呼吸聲。
“剛才……那是什麼？”周明臉色慘白。
“那個研究員，或者說，他的意識殘留。”陳鋒看着地上的粉末，“晶石不僅儲存能量，還儲存了接觸者的記憶和意識片段。病毒……可能是一種失敗的意識上傳技術。”
王建國沉默了幾秒，然後說：“任務完成，撤退。這裏的一切，回去後列爲最高機密。”
他們回到超市一層時，老吳和其他幸存者明顯感覺到什麼變了。
“下面……安靜了。”老吳說，“那種讓人做噩夢的感覺，消失了。”
陳鋒點頭：“問題解決了。但這裏不安全，喪屍遲早會突破進來。你們願意跟我們走嗎？”
“去哪？”
“去一個臨時安全區，”王建國說，“有食物、醫療、還有……重建的希望。”
七十二小時時限還剩最後八小時。王建國聯系基地，請求增派運輸力量。一小時後，兩架經過特殊改裝、能短距離穿越通道的運輸直升機抵達，分三批將所有幸存者送回基地。
陳鋒是最後一批走的。登機前，他回頭看了一眼這座死寂的城市。
手環顯示，能量儲備已經足夠開啓X位面的偵察通道，甚至還有富餘。但那個研究員破碎的警告還在耳邊回響：
“……牢籠……我們……都被……關在記憶裏……”
而X位面，在空間記錄裏標注的是“危險等級：高”，以及一個讓人不安的備注：
【該位面檢測到大規模意識活動異常，疑似集體認知污染事件】
直升機起飛，通道在身後關閉。
陳鋒不知道的是，在超市地下倉庫的暗處，那些暗紅色粉末中，有一點微光並未完全熄滅。
它閃爍了幾下，發出一段極微弱的信息流，穿過剛剛關閉的空間通道縫隙，消失在多元宇宙的某個方向。
信息的內容很簡單，只有兩個坐標：
一個指向地球。
一個指向X位面。
而在地球上某個城市的地下室裏，那個穿連帽衫的年輕人突然睜開眼睛。
他手腕上的裝置亮起紅光，顯示出一條新信息：
【誘餌已被觸發】
【目標已獲取晶石能量】
**【X位面通道預計24小時內開啓】_
**【準備階段：開始】_
年輕人笑了，笑容冰冷。
“遊戲開始了，守望者先生。”他低聲說，“希望你喜歡……我爲你準備的歡迎儀式。”
窗外，夜色漸深。
距離X位面空間裂隙自然生成，還有十三天。
但有些東西，已經等不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