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的夜,靜謐如畫。湖面倒映着漫天星河,蘇瑤坐在水畔的白玉階上,指尖輕輕拂過手臂上的傷痕。那道淺淺的劍痕已結了薄痂,可心上的那一道,卻隱隱作痛。她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狐尾輕擺,眼波如秋水,卻多了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落寞。
“我救了人,爲何反被當作妖邪?”她低聲自語,聲音散入夜風,無人應答。
可她不知道,就在她離開集市的那夜,玄劍派山門之內,北辰也未能安眠。
回到山門後,他獨自立於劍閣之巔,冷月如霜,映照他緊鎖的眉頭。那一雙清澈如寒潭的眼眸中,反復浮現的,是集市上那女子慌亂而委屈的神情。她不是在逃,而是在躲——躲他那毫不留情的劍鋒。她眼中沒有狡詐,沒有惡意,只有純粹的不解與痛楚。
“狐族皆惡……當真如此?”他握劍的手微微一顫,心中竟生出一絲動搖。可這念頭剛起,便被他強行壓下。“妖類善幻,惑人心智,不可輕信。”他低聲自語,仿佛在說服自己。
然而,命運從不給人太多思考的時間。
數日後,邊陲小鎮雲溪鎮傳來急報——妖氣沖天,百姓離奇失蹤,整座小鎮被一層詭異的黑霧籠罩,入內者皆神志錯亂,或癲狂大笑,或痛哭不止,更有甚者,化作石像,僵立街頭。
玄劍派掌門震怒,當即下令派遣精銳弟子前往調查。北辰自是當仁不讓,領命而出。
當他率隊抵達雲溪鎮外時,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悸。鎮口古槐枯死,枝幹扭曲如鬼爪,黑霧翻涌,宛如活物。鎮中寂靜得可怕,唯有風中傳來斷續的嗚咽與低語,仿佛有無數冤魂在耳邊呢喃。
“此地妖氣極重,小心陷阱。”北辰沉聲下令,手中長劍已出鞘三寸,寒光微閃。
衆人剛踏入鎮中,異變陡生!
地面裂開,黑氣化作無數觸手般的東西撲來,纏住一名弟子的腳踝,瞬間將其拖入地底,只留下一聲淒厲的慘叫。緊接着,四面八方涌出扭曲的幻影——有死去的親人,有往昔的仇敵,甚至有他們內心最深處的恐懼,盡數化形襲來。
北辰劍光如電,斬斷黑霧,卻見這些妖物似乎有靈智,專攻人心弱點。他心中一凜:“是心魘之術!莫要被幻象所惑!”
可就在此時,一道清越的狐鳴劃破長空!
“小心!它們在吞噬神識!”
話音未落,一道雪白身影自天際翩然而至,衣袂翻飛,宛如月下仙子。正是蘇瑤!
她手持一柄由靈光凝成的狐火短刃,指尖輕點,一道柔和卻堅定的靈光灑落,瞬間驅散了部分黑霧。那些幻影在靈光下哀嚎潰散,被困的弟子們也漸漸清醒。
“是你?!”北辰震驚抬頭,只見蘇瑤落地輕盈,眉心微蹙,眼中滿是凝重。
“我沒時間解釋。”她急聲道,“這妖物並非尋常邪祟,而是上古‘蝕心魘獸’的殘魂,專食人心執念與恐懼。若不及時封印,整個雲溪鎮的人都會淪爲行屍走肉!”
北辰眉頭緊鎖:“你怎會知道這些?”
蘇瑤回頭看他,目光清澈:“青丘古籍有載,我族曾與這魘獸交戰。我感應到妖氣異常,便追查至此。”她頓了頓,輕聲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此刻,若我們不聯手,所有人都會死。”
北辰沉默片刻,目光掃過那些驚魂未定的同門,又落在蘇瑤那雙不含絲毫雜質的眼中。最終,他緩緩點頭:“……暫且合作。但若你有異動,我必斬你。”
蘇瑤輕輕一笑,那笑容如晨露初綻,竟讓他心頭微動:“我信你。”
兩人並肩而立,一人爲劍,一人爲靈,開始聯手破局。
蘇瑤以狐族秘術“靈心感知”探查魘獸本源,發現其藏於鎮中古井之下,借百姓恐懼不斷壯大。北辰則以劍氣開路,斬斷黑霧觸手,護她前行。
途中,一名弟子被幻象所困,竟舉劍欲殺同伴。蘇瑤毫不猶豫沖上前,以自身靈力爲引,強行將那人心神拉回。她因此反噬,口角溢血,卻仍咬牙堅持。
北辰見狀,心中震撼。他親眼所見,她爲救凡人不惜受傷,爲護同門甘願承受反噬——這,真的是“妖邪”所爲?
終於,他們來到古井前。井口幽深,黑氣翻滾,一雙猩紅的眼緩緩睜開。
“有趣……狐族公主,玄劍天才……你們的恐懼,必是上等養料。”魘獸低語,聲音如萬千冤魂齊哭。
蘇瑤握緊靈刃,正欲躍下,卻被北辰一把拉住。
“這次,換我護你。”他聲音低沉,卻堅定無比。
話音未落,他縱身躍入井中,劍光如銀河倒灌,直斬邪祟本源!
井底轟鳴震天,黑霧翻騰,而蘇瑤站在井口,指尖輕顫。她望着那道決然躍下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流。
“北辰……你終於,願意信我了嗎?”
黑霧漸散,晨光初露。雲溪鎮的劫難終被平息,百姓逐漸蘇醒。北辰從井中歸來,劍已殘,衣染血,卻依舊挺拔如鬆。
他看向蘇瑤,沉默良久,終是開口:“……謝謝你。”
蘇瑤笑了,眼中泛起晶瑩:“不用謝。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
兩人立於晨光之中,影子被拉得很長,仿佛悄然交疊。曾經的誤解與隔閡,似乎在這場生死共戰中,裂開了一道光的縫隙。
而誰也不知道,這場劫難,不過是更大陰謀的開端。那魘獸臨死前的低語,仍在風中回蕩——
“主人……會降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