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她是讀書讀多了,想得太復雜。她覺得我不懂她的快樂,我也覺得她不懂我的快樂。大家各樂各的,挺好。”
春桃在一旁有些擔憂:“小姐,您剛才那些話,是不是太……太直白了?大小姐畢竟是去……若是以後她過得不好……”
蘇錦鯉咽下嘴裏的點心,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她看着門口那片漆黑的夜色,眼神難得地露出了一絲清明。
“春桃。”
“奴婢在。”
“其實姐姐人挺好的。她把這個位置讓給了我,自己去跳那個火坑。她是真的覺得自己很偉大。”
蘇錦鯉嘆了口氣,拿起那個裝滿話梅的罐子,抱在懷裏。
“希望她以後真的能過上她想要的那種喝風飲露、吟詩作對的日子吧。希望她不要後悔。”
說到這裏,蘇錦鯉搖了搖頭,一臉惋惜地補充了一句:
“畢竟……宮外的夥食,肯定是沒宮裏好的。將軍府的廚子,我看懸。”
春桃看着自家小姐那一臉真誠的擔憂,突然覺得,大小姐今晚來這一趟,真的是自取其辱。
在這位只認吃喝的主子面前,任何煽情和清高,都不過是用來下飯的佐料罷了。
寅時剛過,天色黑得像口鍋底。
錦繡閣內,燭火已經把屋子照得通亮。
蘇錦鯉正縮在被窩裏,做着一個香甜的夢。夢裏有一座醬肘子堆成的山,她正拿着一把大勺子,準備從山腳開始挖。剛挖了一勺,肘子山突然晃動起來,接着就是一陣天旋地轉。
“小姐!小姐醒醒!吉時要到了!”
春桃的聲音在耳邊炸響,伴隨着肩膀被人劇烈搖晃的感覺。
蘇錦鯉猛地睜開眼,醬肘子山碎了一地。她迷迷糊糊地看着床頂的帳幔,腦子裏還是懵的。
屋子裏站滿了人。
五六個身穿暗紅色比甲的嬤嬤,手裏捧着臉盆、毛巾、香胰子、漱口盂,一字排開站在床前。她們臉上沒有一點笑意,板着臉盯着床上的蘇錦鯉,那架勢不像是在伺候新娘子起床,倒像是來押送犯人上刑場。
蘇錦鯉打了個哈欠,眼角擠出兩滴淚花,身子往被窩裏縮了縮:“春桃,再睡一刻鍾。就一刻鍾。”
爲首的一個老嬤嬤走上前,手裏拿着一條浸了冷水的帕子。她沒有說話,直接把帕子往蘇錦鯉臉上一敷。
刺骨的涼意瞬間鑽進毛孔。
蘇錦鯉怪叫一聲,從床上彈了起來。
瞌睡蟲被這一下徹底嚇跑了。她瞪着那個老嬤嬤,還沒來得及發火,就被另外兩個嬤嬤一左一右架了起來,直接拖到了梳妝台前。
“開始吧。”老嬤嬤冷冷地發號施令。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蘇錦鯉覺得自己像是一塊面團,被人搓圓捏扁。
先是開臉。
喜娘拿着兩根細細的棉線,在手裏絞成一股,沾了粉,在她臉上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彈動。棉線絞掉臉上細微的絨毛,帶來一陣陣密集的刺痛。
“哎喲!疼!疼疼疼!”
蘇錦鯉疼得直吸涼氣,手抓着椅子扶手,“輕點!喜娘你這是在拔毛還是在剝皮?”
喜娘手裏的動作沒停,嘴裏說着吉祥話:“新娘子忍忍,這叫開臉,開了臉以後日子過得順亮,臉皮子嫩得像剝了殼的雞蛋。”
蘇錦鯉翻了個白眼:“臉皮子嫩有什麼用?又不當飯吃。”
好不容易熬過了開臉,接着是上妝。
厚重的粉一層層往臉上撲,嗆得她想打噴嚏又不敢打,生怕把粉震掉了還要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