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描眉的嬤嬤拿着黛筆,湊得極近。蘇錦鯉坐得久了,那股子困勁兒又上來了。她的腦袋一點一點的,像是在雞啄米。
嬤嬤剛畫好左邊的眉峰,蘇錦鯉腦袋猛地往下一沉。
黛筆一滑,一道黑線直接拉到了太陽穴。
周圍響起一片吸氣聲。
描眉嬤嬤的手抖了抖,臉都綠了:“二小姐!您行行好,別睡了!這要是誤了吉時,奴婢們擔待不起啊!”
蘇錦鯉猛地驚醒,看着鏡子裏那條飛出天際的眉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抱歉,昨晚夢見吃肘子,太累了。”
嬤嬤深吸一口氣,拿帕子擦掉那道黑線,重新開始畫。
等到上口脂的時候,蘇錦鯉終於來精神了。
那是宮裏賞下來的玫瑰胭脂,帶着一股濃鬱的甜香味。嬤嬤用小指挑了一點,剛抹在蘇錦鯉的下唇上,她下意識地伸出舌頭,卷了一下。
甜的。
還帶着果味。
嬤嬤的手僵住了。她看着蘇錦鯉嘴唇上缺了一塊的胭脂,嘴角抽搐:“二小姐……這胭脂,不是吃的。”
蘇錦鯉砸吧砸吧嘴:“味道不錯,能不能再抹厚點?”
嬤嬤的手顫抖着,忍辱負重地又挑了一大塊,迅速抹勻,然後像防賊一樣飛快地收回了手。
妝化好了,接着是更衣。
裏衣、中衣、襯裙、外裙、大袖衫、霞帔……
一層壓着一層,每一層都有繁復的刺繡和沉重的滾邊。蘇錦鯉覺得自己像是個被層層包裹的粽子,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這也太重了。”蘇錦鯉動了動胳膊,發現抬起來都費勁,“穿成這樣,待會兒怎麼走路?”
“娘娘只需走幾步路便可上轎。”喜娘一邊給她系腰帶,一邊勒緊,“腰要細,才顯得身段好。”
“別勒了!再勒早飯都吃不下了!”蘇錦鯉抗議道。
最後,是那頂鳳冠。
純金打造,上面鑲嵌着九只鳳凰,每只鳳凰嘴裏都銜着一串長長的珍珠流蘇,更有無數紅藍寶石點綴其中。
那老嬤嬤雙手捧着鳳冠,小心翼翼地放在蘇錦鯉的頭頂。
咚。
蘇錦鯉覺得脖子發出一聲脆響。
腦袋瞬間被壓得低了下去,脖頸上的筋都被拉直了。
“我的脖子……”蘇錦鯉用手托着鳳冠,一臉痛苦,“這東西起碼有十斤重!嬤嬤,能不能換個輕點的?比如用木頭刷層金漆那種?”
屋子裏的嬤嬤們沒一個敢接話。
木頭刷漆?
這話要是傳出去,那就是大不敬。
蘇錦鯉還在抱怨:“戴着這玩意兒,以後吃飯還怎麼低頭?一低頭,這珠子不全掉進湯碗裏了?”
喜娘在一旁賠笑道:“娘娘,您入了宮便是主子。主子用膳,自有宮人在旁布菜,喂到您嘴邊,哪需要您親自低頭?”
蘇錦鯉原本還要再抱怨幾句,聽到這話,眼睛瞬間亮了。
她頂着十斤重的鳳冠,猛地轉過頭看着喜娘,動作靈活得驚人:“真的?有人喂?不用自己動手?”
喜娘點點頭:“自然是真的。”
“那敢情好!”
蘇錦鯉鬆開托着鳳冠的手,挺直了腰杆,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重就重吧,爲了這待遇,值得。”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通報聲。
“老夫人到。”
屋子裏的丫鬟嬤嬤們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計,齊刷刷地跪了一地。
老夫人拄着拐杖走了進來。
她今日穿了一身暗紫色的誥命服,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她的目光落在盛裝打扮的蘇錦鯉身上,眼神裏閃過一絲恍惚。
像。
真像。
若是不開口說話,這就活脫脫是那個驚才絕豔的蘇凌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