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事堂在玄家外門的中央位置,是一座不大的石屋,門口掛着一塊木牌,上面寫着“外門執事堂”。
林正帶着方圓走到門口時,裏面正有幾個外門弟子在登記任務。他們看到林正,都停下手裏的活,點頭打招呼。
“林師兄。”
林正點點頭,算是回應。他直接走到負責登記的執事面前。
那執事是個中年男人,臉上有一道刀疤,看着有點凶。
“林正,什麼事?”刀疤執事問。
林正笑了笑:“給我登記一個人。”
刀疤執事抬頭:“誰?”
林正側身,讓方圓站到前面:“他。”
刀疤執事打量了方圓一眼:“雜役?”
“以前是。”林正說,“從今天起,不是了。”
刀疤執事皺了皺眉:“外門弟子的名額有限,你知道規矩。”
林正點點頭:“我知道。”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袋,放在桌上。
刀疤執事低頭看了一眼,布袋裏是幾塊碎銀。
他的眉頭慢慢鬆開:“理由?”
林正說:“他在藥圃幫了我大忙。”
刀疤執事“嗯”了一聲:“名字。”
林正看向方圓:“報上你的名字。”
方圓說:“方圓。”
刀疤執事低頭,在冊子上寫下“方圓”兩個字,又抬頭問:“修爲?”
林正替他回答:“初入卡徒。”
刀疤執事點點頭,在冊子上繼續寫。寫完後,他撕下一頁紙,遞給方圓。
“這是你的身份牌。”
“去後面領一套外門弟子服。”
方圓接過紙,說了句:“謝謝。”
刀疤執事沒說話,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林正帶着方圓往後面走。
後面是一排木架,上面放着外門弟子服。林正隨手拿了一套遞給方圓。
“換上。”
方圓接過衣服,走進旁邊的小隔間。
衣服是灰色的,比雜役服更幹淨,也更合身。他換上後走出隔間。
林正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像個外門弟子了。”
方圓沒說話。
林正帶着他往外走:“從今天起,你不用再去藥圃做雜役活。”
“跟着我。”
“我會安排你的任務。”
方圓點頭:“好。”
他們走到執事堂外時,外面已經圍了幾個外門弟子。他們看到方圓穿着外門弟子服,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那不是藥圃的雜役嗎?”
“怎麼突然成外門弟子了?”
“聽說是林正帶的人。”
“林正怎麼會看上他?”
他們的聲音不大,卻剛好能讓方圓聽見。
方圓沒抬頭。
林正掃了他們一眼:“都散了。”
幾個外門弟子立刻不敢再說話,紛紛離開。
林正帶着方圓往藥圃方向走:“從今天起,你住在藥圃旁邊的小木屋。”
“那裏安靜。”
“也方便做事。”
方圓點頭:“好。”
他們走到藥圃外時,林正停下:“你先去收拾一下。”
“等下我去找你。”
方圓“嗯”了一聲,往小木屋走。
小木屋不大,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比雜役住處幹淨得多。
他推門進去,把門關上。
然後走到桌前,把身份牌放在桌上。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
沒有表情。
沒有動作。
像是在確認什麼。
又像是在等待什麼。
過了大約半炷香的時間,外面傳來腳步聲。
是林正。
他敲門:“方圓。”
方圓開門。
林正走進來,看了一眼房間:“不錯。”
他走到桌前,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子,放在桌上。
“這個,你拿着。”
方圓低頭看了一眼。
瓶子裏裝着黑色的液體,看上去有點渾濁。
林正說:“這是怨液。”
“每天滴一滴在眉心。”
“能讓你更快適應怨意。”
方圓“嗯”了一聲。
林正盯着他:“記住,不要讓任何人看到。”
方圓點頭:“我知道。”
林正滿意地點點頭:“好。”
他轉身往外走:“我還有事,你先休息。”
方圓把門關上。
他走到桌前,看着那個小瓶子。
風吹過木窗,發出輕輕的響聲。
他知道。
林正開始真正信任他了。
而信任,往往比仇恨更危險。
他拿起瓶子。
輕輕晃了晃。
黑色液體在瓶中慢慢旋轉。
他沒有立刻使用。
只是放在鼻尖前聞了聞。
很淡的腥味。
他把瓶子放下。
走到床邊坐下。
像是在等。
也像是在計劃。
他知道。
從成爲外門弟子的那一刻起。
他的路,已經開始改變。
而林正……
只是他的第一個台階。
小木屋外的風漸漸大了,吹得窗紙輕輕晃動。方圓坐在床邊,看着桌上的怨液瓶子,沒有碰,也沒有動。
他知道,林正給他的東西,不可能只是“幫助適應怨意”那麼簡單。
外門弟子之間的競爭,從來不是表面上的。
林正給他身份,給他住處,又給他怨液……
這不是信任。
這是試探。
也是束縛。
他很清楚這一點。
但他沒有拒絕。
因爲拒絕,只會讓林正更快對他失去耐心。
而他現在,還需要林正。
他起身,走到桌前,拿起怨液瓶子。瓶子不大,裏面的液體只有小半瓶。他輕輕拔掉瓶塞,放在鼻尖前聞了聞。
腥味比剛才更重了一點。
他倒出一滴在指尖。
黑色的液體像墨一樣,在指尖緩緩滾動。
他沒有立刻使用。
而是走到窗邊,推開窗戶。
外面的風灌進來,帶着藥圃的苦味。他把指尖的那滴怨液輕輕彈出去。
怨液落在泥土裏,發出輕微的“滋”聲。
泥土被腐蝕出一個小洞。
方圓看着那個小洞。
沒有表情。
他關上窗戶,把瓶子放回桌上。
然後走到床邊坐下。
他知道,林正給的怨液,不是讓他適應怨意。
而是讓他染上怨意。
一旦染上,就離不開林正。
離不開藥圃。
離不開怨道。
這是一種控制方式。
也是一種枷鎖。
但林正不知道——
他前世就接觸過怨道。
對怨意的了解,比林正深得多。
他也知道,怨液真正的用途。
以及……如何反利用。
他靠在床頭,閉上眼。
不是睡覺。
只是在聽。
聽外面的風聲。
聽遠處的腳步聲。
聽林正是否在附近。
過了一會兒,腳步聲來了。
不是林正。
是另一個人。
步子輕,卻帶着刻意的謹慎。
停在小木屋外。
然後離開。
方圓睜開眼。
他知道,那是林正安排的人。
在監視他。
他沒有動。
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
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需要等。
等林正放鬆警惕。
等怨液在藥圃的痕跡被發現。
等林正以爲他已經被怨意控制。
等那個時候……
他才能動手。
他重新閉上眼。
呼吸平穩。
心跳穩定。
像是睡着了。
但他的意識,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他知道。
從成爲外門弟子的那一刻起。
他已經落在林正的棋盤上。
但林正不知道——
他也落在了他的棋盤上。
這是他的暗線。
也是他的第一步。
他要讓林正。
讓藥圃。
讓玄家外門。
都成爲他往上走的台階。
而不是束縛他的枷鎖。
風吹過木窗。
發出輕輕的響聲。
他知道。
今晚。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反利用那瓶怨液。
讓林正更加信任他。
也讓自己……
更接近真正的力量。
傍晚的風吹過藥圃,帶着一點涼意。小木屋的窗紙被吹得輕輕晃動。方圓坐在床邊,一直等到外面徹底安靜下來。
他知道,林正安排的人已經離開。
也知道,林正今晚不會再來。
現在是他的時間。
他起身,走到桌前,拿起那瓶怨液。瓶子不大,他握在手裏,重量很輕。
他拔掉瓶塞,把瓶子倒過來。
一滴黑色的怨液落在桌上。
很快,桌子被腐蝕出一個細小的洞。
方圓看着那個洞。
沒有表情。
他知道,這東西不能直接用在自己身上。
但可以用在別的地方。
他走到門口,打開門。
外面已經黑透,藥圃裏一片安靜。他沿着小路往深處走,步子很輕,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他走到最深處的柵欄前,停住。
他蹲下來,用手指撥開一點土。
下面的黑色紋路……輕微的“滋”聲。
泥土被腐蝕出一個小坑,黑色紋路像被激活一樣,慢慢擴散開來。
方圓看着那些紋路。
沒有表情。
他知道,這是林正想要的效果。
也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把泥土重新蓋好,拍平,動作自然,看不出任何痕跡。
然後他站起身,沿着小路往回走。
步子輕。
很穩。
他知道,林正明天一定會來檢查。
也知道,林正看到怨意擴散後,會更加相信他已經使用了怨液。
這就是他要的。
信任。
比力量更重要。
他回到小木屋,關上門,把瓶子重新塞好,放回桌上。
然後走到床邊坐下。
他沒有立刻休息。
而是坐着。
像在等。
也像在聽。
外面的風漸漸大了,吹得木窗吱呀作響。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外面傳來腳步聲。
一個。
步子輕,卻帶着刻意的謹慎。
停在小木屋外。
方圓沒有動。
那人在外面站了一會兒。
然後離開。
方圓睜開眼。
他知道,那是林正安排的人。
每天都會來一次。
檢查他有沒有離開。
檢查他有沒有異常。
檢查他有沒有按要求使用怨液。
他沒有拆穿。
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
因爲他知道——
只有讓林正放心。
他才能繼續往上走。
他重新閉上眼。
呼吸平穩。
心跳穩定。
像睡着了一樣。
但他的意識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他知道。
從今晚開始。
他已經成功在林正的心裏埋下了“信任”的種子。
而種子一旦埋下。
就會生根。
發芽。
最後……
反噬主人。
風吹過木窗。
發出輕輕的響聲。
方圓沒有睜眼。
但他知道。
明天。
林正會更加信任他。
而他。
會更加接近力量。
也更加接近玄家外門真正的暗線。
這是他的第一步。
也是他往上走的第一個台階。
他會一步一步。
穩穩地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