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職工大院的蟬鳴聲一天比一天聒噪。
吳帆的暑假正式開始,這意味着他有更多時間修煉。每天清晨五點到七點,他雷打不動地在平房區槐樹下跟師父練功;上午寫暑假作業;下午研讀《青陽築基篇》,練習畫符和手訣;晚上打坐、站樁,偶爾嚐試師父新教的“步罡踏鬥”。
步罡踏鬥是一種特殊的步法,據說是模擬星鬥運行,能溝通天地之氣。吳帆學的是最簡單的“七星步”,要在七塊磚頭上按北鬥七星的方位行走,同時配合呼吸和手訣。
他練了三天,才勉強能走完一遍不踩錯。
“步罡踏鬥是道門基礎中的基礎。”張道全這樣教導,“看似簡單,實則包含天地至理。練到高深處,一步踏出,可引動星辰之力,驅邪縛魅。”
吳帆想象不出那是什麼景象,但他相信師父。
這天下午,吳帆正在家練習驅邪訣,小胖又來了。
這次他沒喊吳帆出去玩,而是臉色蒼白地站在門口,眼神躲閃。
“小胖?你怎麼了?”吳帆放下手中的符筆。
“吳帆……”小胖聲音發抖,“我、我好像撞邪了。”
吳帆心裏一緊,趕緊把他拉進屋,關上門:“慢慢說,怎麼回事?”
小胖咽了口唾沫,斷斷續續地說:“昨天晚上……我、我做了個噩夢。夢見那個破廟裏的紙人……跑到我家裏來了。它站在我床前,對着我笑,然後……然後要爬上我的床。”
吳帆臉色凝重:“只是個夢吧?”
“不,不是夢!”小胖猛搖頭,“今天早上,我在枕頭邊……發現了這個。”
他從兜裏掏出一小塊碎紙,黃色的,很脆,上面還能看見一點紅色的顏料——像是紙人臉頰上的腮紅。
吳帆接過碎紙,入手冰涼。他凝神細看,果然看見紙片上纏繞着淡淡的黑氣,和廟裏紙人身上的一模一樣。
“你確定是從廟裏帶出來的?”吳帆問。
“我不知道!”小胖快哭了,“我沒碰那些紙人啊!二狗碰了,我連摸都沒摸!”
吳帆想了想:“二狗呢?他有沒有事?”
“我還沒問他。”小胖說,“我不敢跟別人說,怕他們笑話我。”
吳帆拍拍他的肩:“別怕,我幫你看看。”
他讓小胖坐在床上,自己按照師父教的方法,閉目凝神,運轉體內氣流,然後緩緩睜開眼睛,仔細觀察小胖。
這一看,他心裏一沉。
小胖身上原本活潑的明黃色氣,現在暗淡了許多,邊緣纏繞着絲絲縷縷的灰色陰氣。尤其是頭頂和雙肩,各有一團灰氣盤旋——那是人體三把“陽火”的位置,現在被陰氣侵蝕了。
最明顯的是,小胖背後,隱約有個模糊的白色影子,像個紙人,貼在他背上。
“小胖,你最近是不是總感覺後背發涼,精神不振,晚上睡不好?”吳帆問。
小胖拼命點頭:“對對對!你怎麼知道?”
“你被‘附影’了。”吳帆說,“那個紙人的陰氣附在了你的影子上,跟着你回家了。”
“那怎麼辦?”小胖臉色更白了。
吳帆沉吟片刻。師父說過,遇到這種事,要麼用驅邪符,要麼用淨身咒。但他現在畫符水平有限,淨身咒還沒學。
“你等我一下。”他走到書桌前,鋪開黃紙,調好朱砂,提筆凝神。
這次畫驅邪符,他格外認真。每一筆都灌注了意念,想象體內的氣流通過手臂傳到筆尖,注入符紙。嘴裏默念口訣:“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
畫到最後一筆時,他感覺筆尖一震,符紙上的朱砂猛地亮了一下,雖然微弱,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明顯。
成了!
吳帆心中暗喜,小心拿起符紙,折成三角形,用紅繩穿好。
“這個你戴着,貼身戴,洗澡也別摘。”他把符遞給小胖,“如果感覺符紙發熱,或者變涼,就告訴我。”
小胖接過符,小心翼翼戴在脖子上:“這、這管用嗎?”
“應該管用。”吳帆說,“但我要先問問師父。走,我們現在去找他。”
兩人來到平房區。張道全正在槐樹下打坐,聽見腳步聲,緩緩睜開眼睛。
“師父。”吳帆躬身行禮,然後說明了情況。
張道全讓小胖走近,仔細看了看,又接過吳帆畫的驅邪符看了看,點點頭:“確實是附影。你畫的這張符,已經有三分火候,壓制陰氣應該夠了。”
“三分?”吳帆有點失望。
“三分已經很不錯了。”張道全說,“你才練了不到一個月。這張符,足以保他七天平安。但七天之後,符力耗盡,如果陰氣未除,還會反復。”
“那要怎麼徹底解決?”
“找到源頭。”張道全看向小胖,“那個紙人,你們動了幾個?”
“就、就二狗拿了一個。”小胖說。
“只有一個?”張道全皺眉,“不對。如果是普通的陰物附影,只會附在直接接觸的人身上。你既然沒碰,不應該被附上。”
他掐指算了算,臉色漸漸凝重:“你們去的那天,是什麼日子?”
吳帆想了想:“農歷六月初七。”
“六月初七……”張道全站起身,在樹下踱步,“再過七天,就是六月十四,月圓之夜,也是……河神祭的日子。”
“河神祭?”吳帆和小胖對視一眼。
“解放前,這一帶每年六月十四都會祭河神,祈求不發洪水。”張道全說,“祭品除了三牲,還有紙人紙馬。那個破廟,就是當年的祭壇。你們去的時候,剛好臨近祭日,廟裏的陰氣開始活躍。”
他看向小胖:“你八字是不是偏陰?”
小胖茫然:“什麼八字?”
“就是出生年月日時。”
“我……我是六八年生的,農歷七月十五,晚上生的。”
張道全眼神一凝:“七月十五,鬼節,子時。你八字全陰,是陰物最喜歡的‘容器’。”
小胖嚇得腿軟:“那、那怎麼辦?”
“別怕。”張道全從屋裏拿出一張黃紙,迅速畫了張符,折好交給小胖,“這張‘護身符’你收好,和吳帆給你的那張一起戴着。另外,從今天起,太陽落山後不要出門,睡前在床頭放一碗清水,水裏撒一把米。”
“這有什麼用?”
“清水映月,能照出邪祟;米粒聚陽,能驅散陰氣。”張道全解釋,“如果晚上聽見什麼動靜,不要睜眼,不要起身,等天亮再說。”
小胖連連點頭,把符緊緊攥在手裏。
“師父,”吳帆問,“那二狗那邊……”
“二狗八字如何?”
吳帆看向小胖。小胖想了想:“他好像是六九年正月生的,白天生的。”
“正月陽氣初升,白天又是陽時,他八字偏陽,應該沒事。”張道全說,“但爲防萬一,你也給他一張驅邪符。”
吳帆點頭,又問:“那廟裏的紙人……”
“我去處理。”張道全說,“今晚子時,我會去破廟做法,徹底清除那些陰物。你們記住,今晚無論聽到什麼聲音,看到什麼異象,都不要出門,更不要靠近河邊。”
“師父,我能跟您去嗎?”吳帆問。他想親眼看看師父是怎麼做法的。
張道全看了他一眼,搖頭:“你修爲不夠,去了反而添亂。等你能畫出‘五雷符’的時候,我再帶你出去。”
“五雷符?”
“驅邪符的進階,引動天雷之力,誅邪滅祟。”張道全說,“你現在畫的驅邪符,只能驅散陰氣;五雷符一出,能直接打散邪祟。”
吳帆心裏向往,但知道自己還差得遠。
送走小胖後,張道全把吳帆留下。
“今天晚上,對你也是個考驗。”師父說,“子時做法,陰氣最盛,可能會波及周圍。你雖然在家,但要保持警惕。如果感覺不對勁,就運轉周天,默念清心咒,不要被外邪侵擾。”
“是,師父。”
“還有,”張道全從懷裏掏出一面銅鏡,巴掌大小,背面刻着八卦圖案,“這是‘八卦鏡’,能照邪祟,也能護身。今晚你掛在窗前,鏡面朝外。”
吳帆接過銅鏡,入手沉甸甸的,鏡面已經有些模糊,但邊緣的八卦紋路清晰可見。
“謝謝師父。”
“去吧,好好準備。”
回到家,吳帆按師父說的,把八卦鏡掛在窗前。鏡面朝外,正對着大院和遠處的清水河。午後的陽光照在鏡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他又畫了三張驅邪符,一張給二狗送去,另外兩張自己留着。給二狗送符時,那小子還不以爲然:“不就是個破紙人嘛,至於嗎?”
但看見小胖蒼白的臉色,他還是收下了。
晚上,吳帆早早吃完飯,回房打坐。他運轉呼吸法,讓氣在體內循環了三十六周天,感覺神清氣爽,精力充沛。
然後他坐在窗前,看着天色一點點暗下來。
夕陽西下,晚霞如血。職工大院的燈火漸次亮起,炊煙嫋嫋。遠處清水河像一條黑色的帶子,在暮色中靜靜流淌。河對岸的破廟,隱沒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晚上九點,大院統一斷電。吳帆點上煤油燈,繼續研讀《青陽築基篇》。今晚他看的是“符咒總綱”,裏面詳細講解了各種符咒的原理、畫法和用法。
原來符咒分很多類:護身符、驅邪符、治病符、祈福符、鎮宅符、雷符、火符、水符……光是驅邪符就有十幾種變體,針對不同的邪祟。
吳帆看得入迷,不知不覺到了十一點。
窗外已經完全黑了,只有月光清冷地灑在地上。遠處傳來狗叫聲,斷斷續續,像是被什麼驚動了。
他想起師父的話:子時做法。
子時是晚上十一點到凌晨一點,陰氣最盛的時候。
吳帆放下書,盤腿坐在床上,閉目凝神,運轉周天。同時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
起初,只有風聲、蟲鳴、遠處火車的汽笛聲。
漸漸地,風聲變了。
不再是自然的微風,而是變得尖利,像是有人在哭嚎。蟲鳴也停了,一片死寂。狗叫聲越來越急,最後變成恐懼的嗚咽,然後……也停了。
整個世界突然安靜下來。
安靜得可怕。
吳帆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忽然,他聽見了水聲。
不是河流的水聲,而是……滴答,滴答,像是水龍頭沒關緊。聲音從窗外傳來,越來越近。
他睜開眼,看向窗戶。
八卦鏡掛在窗上,鏡面朝外。月光下,鏡子裏映出的不是窗外的景象,而是……一團模糊的黑影。
黑影在鏡子裏蠕動,像是活物。
滴答聲更近了,仿佛就在窗下。
吳帆握緊胸前的清心佩和銅錢,屏住呼吸。
八卦鏡突然震動起來,發出輕微的嗡嗡聲。鏡面開始發光,不是反射月光,而是自身發出的、淡金色的光。
光越來越亮,照亮了整個房間。
鏡子裏的黑影發出無聲的尖叫,猛地退去。
滴答聲也消失了。
吳帆鬆口氣,但不敢大意。他下床走到窗邊,掀起窗簾一角往外看。
月光下,大院空蕩蕩的。但地上……有一道水跡。
溼漉漉的水跡,從路中央一直延伸到遠處,消失在黑暗中。水跡很新,在月光下反着光。
吳帆想起上次在窗下看到的水跡。
是同一種東西嗎?
他正想着,遠處河對岸突然亮起一道光。
不是燈光,也不是火光,而是一種……青白色的光,像是磷火,但更亮,更集中。光從破廟的位置升起,在空中盤旋,然後猛地炸開,化作無數光點,四散墜落。
同時,他聽見一聲低沉的雷鳴。
不是天上的雷,是地下的,悶悶的,像是從很深的地方傳來。
雷聲過後,一切重歸寂靜。
風恢復了正常,蟲鳴重新響起,遠處又有狗叫了。
八卦鏡的光芒漸漸暗淡,最後恢復成普通的鏡子。
吳帆站在窗前,久久不動。
剛才那一幕,雖然短暫,但震撼人心。那就是師父做法嗎?那青白色的光是什麼?那聲地下的雷又是什麼?
他有很多問題,但要等明天才能問師父。
這一夜,吳帆沒怎麼睡。他打坐到天亮,感覺體內氣流比平時活躍許多,循環速度也更快了。難道是因爲剛才的異象,引動了天地之氣?
清晨五點,他準時來到平房區。
張道全已經在槐樹下打坐了。老人臉色略顯疲憊,但眼神依然明亮。
“師父。”吳帆躬身。
“來了。”張道全睜開眼,“昨晚感覺如何?”
吳帆把看到的一一說來:水跡,八卦鏡發光,河對岸的青白光,地下的雷鳴。
張道全聽完,點點頭:“你看到的青白光,是我用的‘淨壇咒’,淨化廟裏的陰氣。地下的雷,是‘地雷訣’,震散那些陰物的根基。”
“那水跡……”
“是‘水精’。”張道全說,“河裏的東西,被廟裏的陰氣吸引過來的。昨晚我做法時,它想來搗亂,但被我的結界擋住了。”
“水精是什麼?”
“江河湖海中的精怪,有形無質,以水爲體。”張道全解釋,“清水河雖小,但也有幾百年的歷史,生出水精不奇怪。但奇怪的是,它爲什麼要幫那些紙人?”
吳帆不解。
“紙人是死物,水精是活物,本不該有交集。”張道全皺眉,“除非……有人在操控。”
“操控?”
“對,用邪術操控水精,增強紙人的陰氣。”張道全站起身,看向河的方向,“看來,這次的事沒那麼簡單。有人想在河神祭那天,搞點事情。”
“搞什麼事情?”
“還不清楚。”張道全搖頭,“但肯定不是好事。小胖被附影,可能不是偶然,而是被選中的‘祭品’。”
吳帆心裏一緊:“那怎麼辦?”
“先保護好他。”張道全說,“從今天起,你每天畫一張驅邪符給他,連續七天。七天後,他的陽氣恢復,陰氣自散。”
“那幕後的人……”
“我會查。”張道全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敢在我的地盤搞事,我倒要看看是誰。”
這是吳帆第一次看見師父露出這種表情。平時的張道全總是平和淡泊,但現在,他像一柄出鞘的劍,鋒芒畢露。
“師父,我能幫什麼忙嗎?”
張道全看了他一眼:“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修煉。盡快掌握驅邪符,然後學五雷符。只有實力夠了,才能參與進來。”
“是。”
“今天教你新的東西。”張道全從屋裏拿出一把木劍,桃木的,三尺長,劍身刻着符文,“這是‘桃木劍’,道門基礎法器之一。對付陰物邪祟,比符咒更直接。”
吳帆接過木劍,比想象中沉。劍身上的符文他認識一些,是驅邪符的變體。
“劍法分兩種:一種是實戰劍法,用來對敵;一種是法劍,用來做法。”張道全說,“我先教你法劍的基礎——‘劍指’和‘劍訣’。”
他示範了幾個動作:持劍、起勢、劍指畫符、步法配合。動作不快,但每個姿勢都標準到位,帶着某種韻律。
吳帆跟着學,但總是不協調。要麼劍指不對,要麼腳步錯了,要麼呼吸亂了。
“別急,慢慢來。”張道全耐心糾正,“法劍的關鍵是‘以意御劍’,不是用手,是用意念。你想象劍是你的手臂的延伸,氣從丹田發出,通過手臂,傳到劍尖。”
吳帆閉上眼,嚐試感受。
氣在體內循環,他想象那股氣流延伸到手臂,再到劍身。然後,他按照師父教的,一劍刺出。
嗡——
桃木劍發出輕微的震動。
雖然微弱,但確實震了。
吳帆睜開眼,驚喜地看着劍。
“不錯。”張道全點頭,“你已經摸到了一點門道。接下來,我教你一套完整的‘驅邪劍法’,共八式,配合驅邪符使用。”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吳帆全神貫注地學習。劍法不難,難的是配合呼吸、意念和氣。他練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太陽升高,汗水溼透了衣服。
“好了,今天到此爲止。”張道全說,“回去後,每天練劍一個時辰。七天後,我要檢查。”
“是,師父。”
吳帆抱着桃木劍回家。路上遇到小胖,那小子臉色好了很多,看見他就跑過來:“吳帆!你給我的符真管用!昨晚我一覺睡到天亮,一個夢都沒做!”
“那就好。”吳帆鬆了口氣,“符還戴着嗎?”
“戴着戴着!”小胖從領口掏出兩張符,“你看,都好好的。”
吳帆看了看,自己畫的那張驅邪符,顏色淡了一些,朱砂的光澤也暗了。師父畫的那張護身符,還是原樣。
“這張快失效了。”他指着驅邪符,“今天我再給你畫一張新的。”
“謝謝!”小胖感激地說,“對了,二狗說他昨晚也做了個怪夢,夢見紙人在他床邊轉圈,但沒靠近。你給他的符,他也戴着呢。”
看來驅邪符確實有效,但效果有限。二狗八字偏陽,所以紙人不敢靠近;小胖八字全陰,就被附影了。
“告訴你和二狗,這幾天晚上千萬別出門。”吳帆嚴肅地說,“尤其是六月十四那天。”
“六月十四?那是……”
“河神祭。”吳帆說,“雖然現在不祭了,但那天陰氣重,容易出事。”
小胖連連點頭:“我知道了,我一定不出門。”
回到家,吳帆把桃木劍放好,開始畫符。今天他狀態特別好,一口氣畫了三張驅邪符,張張都有靈光。其中一張,畫完時朱砂的光持續了三秒才暗下去。
看來昨晚的歷練和今天的練劍,讓他的修爲進步了。
他把最好的一張給小胖送去,剩下的自己留着。
下午,他繼續練劍。在狹窄的房間裏,他一遍遍練習那八式驅邪劍法。劍風帶動空氣,發出輕微的呼嘯聲。煤油燈的火焰隨着劍勢搖曳,牆上的人影也跟着舞動。
練到第三遍時,他忽然心有所感,劍勢一變,不再是照搬師父教的,而是順着體內氣的流動,自然揮出。
劍尖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軌跡竟然和驅邪符的圖案有幾分相似。
而隨着這一劍,他感覺到劍尖凝聚了一股力量,雖然微弱,但確實存在。
他停下劍,若有所思。
原來,劍也可以畫符。
不是用筆在紙上畫,而是用劍在“氣”中畫。
這個發現讓他興奮不已。他繼續嚐試,把驅邪符的圖案用劍法演繹出來。雖然生疏,但每一次揮劍,都能感覺到氣的流動和凝聚。
練到傍晚,他累得手臂發酸,但心裏充滿了成就感。
晚飯時,父親帶回一個消息:廠裏決定,六月十四晚上在禮堂放電影,是剛解禁的《劉三姐》,歡迎大家去看。
“《劉三姐》?太好了!”母親很高興,“我年輕時可喜歡看了。”
“咱們全家都去。”父親說,“聽說票很難弄,我托了人才搞到三張。”
吳帆心裏一沉。六月十四,河神祭,師父說那天會出事。而且小胖八字全陰,那天最危險。
“爸,媽,”他試探着說,“那天晚上……能不能不去?”
“爲什麼?”父親奇怪地問,“這可是難得的電影。”
“我……我不舒服。”吳帆找了個借口。
“哪裏不舒服?”母親關切地問。
“就是……心慌。”吳帆說,“總覺得那天晚上會出事。”
父親笑了:“能出什麼事?看電影而已。你別瞎想。”
母親也說:“是啊,好不容易有電影看,大家都去,能有什麼事?”
吳帆知道說服不了父母。他們不信這些,只當是小孩子胡思亂想。
他只能暗暗決定:那天晚上,他一定要保護好家人,還有小胖。
夜深了,吳帆躺在床上,手裏握着桃木劍。
劍身溫潤,像是有了生命。
窗外,月光如水。
遠處清水河靜靜流淌,河面泛着銀光。
河對岸的破廟,在月光下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
但吳帆知道,那裏不平靜。
有什麼東西,在黑暗中醞釀。
等待六月十四的到來。
等待……河神祭。
他握緊劍,閉上眼睛,開始運轉周天。
氣在體內循環,越來越快。
胸前的清心佩和銅錢微微發熱,桃木劍也傳來回應般的溫暖。
三股力量,在他體內交匯、融合。
這一刻,吳帆忽然明白了。
修道,修的不只是本事。
更是責任。
保護家人的責任。
保護朋友的責任。
還有……守護這一方安寧的責任。
他睜開眼睛,看向窗外。
月光下,他的眼神清澈而堅定。
六月十四。
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