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點四十三分。
陸辰合上青鸞平板，揉了揉酸脹的眼睛。屏幕上，《能量感知與操控基礎》的第四章剛看完三分之二，密密麻麻的公式和能量流動示意圖像螞蟻一樣在腦海裏爬行。他試圖理解“靈氣密度梯度場”和“精神力聚焦閾值”之間的關系，但連續幾個小時的高強度學習讓大腦有些過載。
窗外的城市已經安靜下來，只有遠處高架橋上偶爾掠過的車燈，在窗簾上投下轉瞬即逝的光斑。桌上的台燈發出穩定的暖黃光，照亮了攤開的筆記本——上面是他今晚總結的陣法能量節點計算公式，字跡因爲疲憊而有些潦草。
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和肩膀。連續兩天的陣法訓練加上熬夜學習，身體和精神都達到了一個臨界點。但奇怪的是，那種深入骨髓的疲憊中，又夾雜着一種奇異的興奮感。就像小時候第一次解開一道特別難的數學題，雖然頭疼，但成就感滿滿。
冰陣·霜花的原理他已經基本掌握，模擬訓練中的成功率也穩定在百分之七十左右。雖然距離陳師傅要求的“十秒內成型”還有差距，但至少不再是那個連陣紋都畫不圓的新手了。
就在他準備去洗漱休息時，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不是來電鈴聲，而是那種短促、規律的震動，每隔三秒一次，持續不斷。屏幕亮起，顯示的卻不是熟悉的聯系人姓名或號碼，而是一行簡潔的白色字體：
“靈管局通訊請求——優先級：常規”
陸辰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兩秒，才伸手拿起手機。指尖觸碰到屏幕的瞬間，震動停止，字體變爲“連接中……”，然後自動接通。
沒有詢問是否接聽，沒有撥號界面，就像這個通話權限早已預設在他的設備裏。
“陸辰顧問，晚上好。”
聽筒裏傳出的聲音平穩、清晰，帶着一種經過處理的、近乎完美的中性音質，聽不出年齡和性別。不是趙啓明，也不是陳師傅。
“我是靈管局中央調度系統AI助理，代號‘青鸞’——與您手持設備的操作系統同名。現根據《靈能事務管理條例》第三章第七條，向您發送正式通知。”
AI？青鸞？陸辰握緊手機，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他想起平板裏那個也叫“青鸞”的操作系統，原來不只是重名。
“請講。”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通知如下：”AI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您於2025年9月15日提交的C級任務‘東南大學西區7號宿舍樓靈體事件’調查報告，已通過三級審核，評定結果爲‘合格’。根據任務完成質量及緊急程度，您的靈能信用分增加5分，當前總分：20分。”
5分？陸辰記得陳師傅說過，上次任務加了5分，基礎分10分，總共15分。現在又加5分，就是20分了。這個分數……有什麼具體意義嗎？
似乎感知到了他的疑問（或者只是按照程序設定），AI繼續道：“靈能信用分系統說明：該分數爲靈管局內部綜合評價指標，影響權限等級、任務接取範圍、資源兌換額度及晉升速度。0-50分爲‘見習’級，51-200分爲‘正式’級，201-500分爲‘資深’級，501分以上爲‘專家’級。您當前處於‘見習’級。”
“分數獲取途徑包括但不限於：完成任務、研究成果、特殊貢獻、培訓考核優秀等。分數扣除情形包括：任務失敗、違規操作、造成不良影響等。具體細則已發送至您的青鸞平板‘規章制度’模塊，請自行查閱。”
陸辰默默記下這些信息。20分，見習級……看來路還很長。
“第二項通知，”AI的聲音繼續，“根據您的信用分提升及前期表現評估，您已獲得‘持照修士資格證’預備考核資格。考核報名窗口將於明日零時開啓，持續72小時。請您在窗口期內通過青鸞平板提交報名申請。”
持照修士資格證！
陸辰精神一振。這個名詞在大綱裏出現過，是靈管局的正式執業資格。有了這個證，才算是真正被承認的“陣法師”——或者說，“持照修士”。
“考核詳情如下：”AI開始列舉，“考核分爲理論筆試、實操演練及綜合評估三部分。理論筆試涵蓋《基礎陣法解析》《靈氣環境學》《異常生物圖鑑（基礎篇）》《靈管局法規匯編》等科目，采用線上閉卷形式，時長三小時。”
“實操演練將在指定場地進行，內容包含：基礎陣法繪制（速度、精度、穩定性測試）、異常能量識別與應對、簡易封印術施展等。具體項目及評分標準已加密發送至您的平板，解密密鑰將於考核前24小時下發。”
“綜合評估由考核官根據您的前期任務記錄、訓練表現及臨場判斷力進行打分。”
“考核通過標準：三項測試均達到60分以上，且總分不低於200分（滿分300）。通過者將獲得‘三級持照修士資格證’，正式列入靈管局在冊修士名單，享受相應權益並承擔對應義務。未通過者需等待三個月後再次申請。”
AI停頓了一秒，仿佛在給陸辰消化信息的時間，然後繼續：“第三項通知：您已進入‘新人觀察期任務序列’。系統檢測到您所在城市區域存在三起低優先級異常事件報告，符合您的當前能力評估範圍。任務詳情已推送至您的青鸞平板任務模塊，您可選擇其中一項或多項接取。請注意，觀察期任務完成情況將計入綜合評估分數。”
三起新任務？陸辰下意識地看向桌上的青鸞平板。屏幕果然已經自動亮起，任務圖標上出現了一個紅色的“3”字角標。
“最後提醒，”AI的聲音依然平穩，但語速稍微放慢了一點，仿佛在強調重要性，“持照考核並非強制，但建議您盡快參加。無證操作雖不違法，但若在任務中造成超出權限的損失或影響，將面臨信用分扣除、罰款乃至強制記憶清除等處罰。此外，持照修士在任務報酬、資源兌換、信息查詢等方面享有顯著優勢。”
“通訊即將結束。如有疑問，可通過青鸞平板‘幫助’模塊留言，或於工作日前往所在地靈管局辦事處諮詢。祝您修行順利。”
“嘟——”
通話切斷。
手機屏幕暗了下去，恢復成鎖屏界面。房間裏重新陷入安靜，只有台燈發出的輕微電流聲和窗外遙遠的車流聲。
陸辰握着手機，坐在椅子上，好一會兒沒動。
信息量有點大。
信用分系統、持照考核、新任務……靈管局這套體系，比他想象的要正規得多，也復雜得多。不是那種鬆散的、靠人情和口頭約定的組織，而是一個有着明確規則、等級和流程的……機構。對，就是機構。像公司，又像政府部門。
他拿起青鸞平板，解鎖屏幕。主界面上果然多了幾個新提示。
先點開“規章制度”模塊，裏面果然多了一個《靈能信用分管理辦法（試行）》的文檔，足足有五十多頁。他粗略翻了翻，條款細致得令人咋舌：什麼級別的任務對應多少基礎分，任務評價等級（優秀/良好/合格/不合格）的加分系數，研究成果的認定標準，違規操作的扣分細則……甚至還有“見義勇爲加分”“協作任務額外獎勵分”這種條目。
而信用分對應的權限，更是層層分級。見習級只能接D級和C級任務，查看部分公開資料；正式級可以接B級任務，兌換一些基礎法器材料；資深級能接觸A級任務和機密檔案；專家級……權限描述很模糊，只寫了“享有特殊諮詢權限及資源優先調配權”。
陸辰關掉文檔，揉了揉眉心。這套系統，簡直比他大學時的學分績點制度還要復雜。
然後他點開任務模塊。三個新任務的圖標在閃爍。
第一個任務圖標是淡黃色的，標題是：“老舊社區夜間異響調查”。地點在城西一個建於八十年代的老小區，多名居民反映深夜聽到牆壁內有敲擊聲和模糊人語，但檢查後未發現管道或結構問題。能量探測顯示微弱異常波動，初步判定爲D級（低威脅）靈體殘留現象。任務要求：確認異常性質，如爲無害殘留則記錄備案，如具輕微侵擾性則進行驅散。建議完成時間：3天內。
第二個任務圖標是淺藍色的，標題：“圖書館古籍區溫度異常”。市圖書館古籍修復部（正是陳師傅那裏）相鄰的珍本藏書區，近期出現局部溫度莫名降低現象，最低時達到12攝氏度（當時室外溫度28℃），且伴有書籍紙張脆化加速跡象。能量探測顯示低溫區域存在規律性能量場，疑似某種保護性或封印性陣法殘餘效應激活。任務要求：查明溫度異常原因，評估對古籍保存的影響，提出解決方案。建議完成時間：5天內。
第三個任務圖標是灰白色的，標題：“廢棄工廠疑似非法祭祀現場清理”。郊區一座廢棄化工廠內，發現疑似民間非法祭祀活動痕跡，現場殘留有非標準符文繪制及動物血跡。能量探測顯示微量污穢能量殘留，但無活躍靈體反應。任務要求：前往現場勘查，清除污染痕跡，回收可能具有危險性的祭祀物品。注意：該任務可能涉及普通違法犯罪線索，如發現需同步報警處理。建議完成時間：7天內。
三個任務，三種類型：居民區靈體調查、公共設施異常排查、疑似邪教現場處理。威脅等級都不高，都在D級到C級之間，正適合他這種新人練手。
但陸辰沒有立刻接取。他的注意力被第二個任務吸引了——“圖書館古籍區溫度異常”，地點就在陳師傅工作的市圖書館，而且提到了“陣法殘餘效應”。
這會不會和陳師傅有關？或者，是陳師傅故意安排給他的？
他想起下午訓練結束時，陳師傅那句“有機會還是要多接任務”。現在任務就來了，而且其中一個直接關聯到陳師傅的工作地點。這巧合得有點刻意。
陸辰關掉任務界面，又點開了那個關於持照考核的加密文件。文件需要密鑰才能打開，現在只能看到標題和簡短的說明：“《持照修士資格證考核大綱及實施細則（三級）》，密鑰下發時間：考核前24小時。”
考核前24小時才給密鑰……這是爲了防止泄題，還是另有深意？
他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凌晨一點了。明天——準確說是今天——下午三點還要去陳師傅那裏繼續訓練。而現在，他需要做出決定：是否報名考核？接哪個任務？
報名考核是肯定的。既然決定走這條路，持照是必須的。而且AI也說了，無證操作有風險，有證才有更多權限和保障。
問題是任務。三個任務看起來都不難，但……
“叮。”
平板突然又彈出一條新消息，這次是文字形式的：
“陳九爺：看到任務了？選第二個。順便把《基礎陣法解析》第四章看完，明天要用。——發信時間：23:59”
果然。
陸辰看着這條簡潔到近乎命令的消息，苦笑了一下。陳師傅果然在關注他的動態，而且直接給出了建議。
選第二個任務，去圖書館古籍區調查溫度異常。這既是任務，也是繼續學習的機會——陳師傅就在那裏工作，可以隨時指導。而且任務內容涉及“陣法殘餘效應”，正好能讓他實踐剛學的知識。
至於“把第四章看完”，看來明天下午的訓練內容會和能量感知有關。
陸辰回復了一個“收到”，然後點開任務模塊，在第二個任務——“圖書館古籍區溫度異常”——下面點擊了“接取”。
系統彈出確認框：“您確定接取該任務？接取後任務將進入‘進行中’狀態，開始計時。請注意任務時限及完成要求。”
點擊“確定”。
任務狀態變爲“已接取，進行中”，下方出現了倒計時：4天23小時59分……58分……57分……
同時，任務詳情頁面展開，提供了更多信息：圖書館的平面圖（重點標注了古籍區和珍本藏書區的位置）、溫度異常記錄數據表（顯示過去一周內，每天下午兩點到四點，特定區域的溫度會驟降8-10攝氏度）、以及之前初步勘查人員用便攜式能量探測器采集的讀數圖譜。
圖譜顯示，在溫度最低點（珍本藏書區東南角的一個書架附近），能量讀數達到了25靈能單位，且呈現規律的脈沖式波動，周期大約爲30秒一次。這個數值不算高，但持續存在，而且波形很特別——不是靈體常見的雜亂波動，而是像心跳一樣有規律的起伏。
“陣法殘餘效應……”陸辰喃喃自語。他在《基礎陣法解析》裏看到過相關描述：某些古代陣法在失去能量供應後，其結構可能不會完全消散，而是進入一種“休眠”狀態。當環境條件合適（比如特定的溫度、溼度、月相，或者附近有較強的能量源擾動）時，殘餘結構可能被部分激活，表現出局部能量場異常。
但如果是陣法殘餘，爲什麼只影響溫度？而且周期性的脈沖……這更像是一個還在“運行”的陣法，只是能量不足，時斷時續。
他需要更多資料。點開平板的資料庫，搜索“溫度異常”“古籍”“陣法殘餘”等關鍵詞，跳出來幾十篇相關文獻和案例報告。他粗略瀏覽了一下，發現類似的現象並不少見：古墓裏的長明燈突然復燃、老宅子特定房間冬暖夏涼、古戰場遺址夜間出現光影重現……大多都被歸類爲“歷史能量場殘留現象”，處理方式通常是記錄、研究，如果無害就保持原狀，如果有害或造成侵擾則進行驅散或封印。
但圖書館這個案例有點特殊：它發生在公共文化場所，而且影響了古籍保存。紙張在低溫低溼環境下確實更易保存，但溫度劇烈波動和能量場幹擾，反而會加速紙張老化。必須盡快處理。
陸辰記下幾個關鍵點：需要測量能量場的精確範圍、波動周期、強度變化規律；需要查找古籍區是否有相關歷史記錄（比如那裏以前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用途）；需要評估陣法殘餘的完整性和潛在風險；最後才是制定處理方案。
這些工作，顯然不是他一個人能完成的。至少需要陳師傅的協助，可能還需要圖書館管理方的配合。
他看了眼時間，凌晨一點二十。現在給陳師傅發消息詢問細節顯然不合適。他決定先按陳師傅的要求，把《能量感知與操控基礎》第四章看完。
重新打開學習模塊，跳轉到剛才中斷的地方。第四章後半部分講的是“環境靈氣密度梯度場的感知與映射”，內容比前半部分更抽象，配了大量的三維坐標圖和數學公式。
“靈氣在自然環境中並非均勻分布，而是受地形、建築、植被、水流、甚至人類活動影響，形成復雜的密度梯度場。高階陣法師能夠感知並利用這些梯度場，實現‘借勢布陣’，大幅降低自身能量消耗……”
陸辰一邊看，一邊在筆記本上畫草圖。他嚐試用自己熟悉的流體力學和場論知識來理解這些概念：把靈氣想象成一種特殊的“流體”，它在空間中的分布受多種因素影響，形成壓力差（密度梯度），而陣法就像在這個流體場中構建的“管道”或“渦輪”，引導流體按特定方式流動，從而產生效果。
這個類比雖然粗糙，但幫助他理解了不少公式的含義。比如那個“靈氣通量守恒方程”，本質上就是質量守恒定律在靈氣場中的應用；而“梯度場勢能積分”，則類似於電勢能的計算……
當他終於看完最後一節“基礎感知技巧練習——閉目凝神法”時，窗外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凌晨五點了。
陸辰關掉平板，癱在椅子上，感覺大腦像被掏空後又塞進了一團棉花。但奇怪的是，雖然身體極度疲憊，精神卻異常清醒。那些關於能量場、梯度、感知技巧的知識，在腦海裏反復盤旋，仿佛在自動整合、消化。
他想起陳師傅說的“三分靠學，七分靠悟”。也許這種高強度學習後的“空明”狀態，正是“悟”的開始？
來不及細想，強烈的困意終於襲來。他勉強起身，簡單洗漱了一下，倒在床上。幾乎在頭碰到枕頭的瞬間，就失去了意識。
這一覺睡得很沉，但並不安穩。夢裏全是流動的能量線條、閃爍的陣法節點、還有圖書館書架間彌漫的寒氣。他夢見自己站在古籍區，看着溫度計的水銀柱不斷下降，書頁上凝結出冰霜，而那些冰霜竟然組成了他白天練習的冰陣·霜花紋路……
“叮鈴鈴——！”
刺耳的鬧鍾聲把他從混亂的夢境中拽了出來。上午九點。
陸辰掙扎着爬起來，感覺全身肌肉都在酸痛——這是昨天高強度訓練的後遺症。他沖了個熱水澡，稍微緩解了一些，然後煮了碗面，一邊吃一邊重新梳理任務信息。
下午三點要去陳師傅那裏訓練，那麼上午的時間可以用來做任務的前期準備。他需要：1. 查閱圖書館古籍區的歷史資料；2. 準備檢測工具（青鸞平板應該能勝任大部分測量，但可能需要一些輔助設備）；3. 制定一個初步的調查計劃。
他先給圖書館古籍修復部打了個電話——不是打給陳師傅，而是打給部門的公開聯系電話。接電話的是一個年輕的女聲，聽起來像是管理員。
“您好，這裏是市圖書館古籍修復部，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
“您好，我是市建築安全檢測中心的技術員，”陸辰臨時編了個身份，“我們接到報告，說貴館古籍區有溫度異常現象，可能影響古籍保存。想了解一下具體情況，方便的話今天上午過來做個初步勘查。”
對方沉默了幾秒，然後說：“溫度異常？哦……您說的是珍本藏書區那邊吧？確實有這回事，我們也在頭疼呢。您今天上午過來？可以的，我需要跟主任匯報一下，您大概幾點到？”
“十點半左右吧。”
“好的，我會轉告主任。您到了直接來古籍修復部辦公室就行，在三樓最裏面。”
掛斷電話，陸辰快速吃完面，開始收拾東西。青鸞平板必帶，星羅尺貼身放好，又往背包裏塞了筆記本、筆、一個便攜式溫溼度計（從網上買的，雖然精度可能不如專業設備，但做個參考沒問題），還有陳師傅給的那本“心得簿”。
出門前，他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眼圈有點黑，但眼神還算清明。他深吸一口氣，對自己說：“就當是一次普通的現場勘查。”
市圖書館距離他的住處不遠，坐地鐵四站就到了。這是一棟有着五十年歷史的老建築，蘇式風格，紅磚外牆，爬滿了爬山虎。古籍修復部位於主樓側翼的三樓，需要從一條相對僻靜的樓梯上去。
十點二十五分，陸辰推開古籍修復部的門。和上次來不同，今天辦公室裏除了陳師傅，還有一個戴着眼鏡、頭發花白的老者，以及剛才接電話的那個年輕女管理員。
陳師傅正坐在工作台前修補一本線裝書，抬頭看到陸辰，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沒說話。倒是那位老者站起身，迎了過來。
“您就是檢測中心的技術員吧？我是古籍部主任，姓王。”老者伸出手，態度很客氣，“這位是小林，我們部門的助理。”
陸辰和王主任握了手，又向小林點了點頭。小林看起來二十七八歲，戴着黑框眼鏡，穿着素色的襯衫和長裙，一副文靜的書卷氣。
“王主任，麻煩您了。我姓陸，叫我小陸就行。”陸辰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名片——當然是他自己印的假名片，上面寫着“市建築安全檢測中心 技術員 陸辰”。
王主任接過名片看了看，沒有懷疑。“不麻煩不麻煩，我們正爲這事兒發愁呢。來，這邊請，我帶您去現場看看。”
三人離開辦公室，穿過一條安靜的走廊，來到古籍區。這裏和普通閱覽區是分開的，需要刷卡進入。王主任用自己的門禁卡開了門，一股混合着舊紙張、灰塵和樟腦丸的氣味撲面而來。
古籍區很大，足有半個籃球場大小，一排排深棕色的實木書架整齊排列，上面擺滿了各種古籍、善本、地方志。燈光是特制的防紫外線冷光源，亮度適中，溫度也控制在恒定的20攝氏度——這是古籍保存的標準環境。
但一走進來，陸辰就感覺到了異常。
冷。不是那種空調制冷帶來的幹冷，而是一種陰森的、仿佛從骨頭縫裏滲出來的寒意。他看了眼手裏的便攜溫溼度計：顯示溫度16.5℃，溼度45%。而牆上掛着的中央空調溫控面板顯示，設定溫度是20℃。
“您看，就是這裏。”王主任領着陸辰走到東南角的一排書架前，“這一片，大概以這個書架爲中心，半徑五米左右的區域，溫度就是比別處低。空調開到最大也沒用。”
陸辰仔細觀察這個書架。它和別的書架沒什麼不同，都是實木材質，上面整齊地擺放着一些線裝書和函套。但當他靠近時，能明顯感覺到溫度又下降了一點。溫溼度計顯示：15.8℃。
而且，這種冷不是均勻的。他伸出手，在不同高度、不同位置感受，發現溫度有細微的梯度變化：越靠近書架底層，溫度越低；在書架正面和背面，溫度也有差異。
“這種現象持續多久了？”陸辰問。
“大概……兩周？”王主任看向小林。
小林點點頭：“準確說是十六天。最早是保潔阿姨發現的，說這邊特別冷，還以爲空調壞了。我們檢查了空調系統，沒問題。然後就開始記錄溫度，發現每天下午兩點到四點之間，溫度會降到最低，有時候能到12度。其他時間也在15度左右徘徊。”
“對古籍有什麼影響嗎？”
“有。”小林的表情嚴肅起來，“我們做了抽樣檢測，這個區域的紙張pH值下降速度比正常區域快了三倍，纖維強度也有明顯衰減。再這樣下去，這批珍本撐不了幾年就會徹底脆化。”
陸辰一邊聽，一邊悄悄從口袋裏摸出星羅尺。尺身沒有明顯發熱，但當他將注意力集中在尺子上時，能感覺到一種微弱的、有規律的脈動——就像心跳一樣，大約每三十秒一次。
和任務資料裏的能量波動周期吻合。
他假裝在檢查書架的結構，實際上在暗中觀察書架上的書。這些古籍大多保存完好，函套上貼着標籤，寫着書名、年代、入庫編號等信息。他快速掃過，發現這個書架上存放的主要是明清時期的地方志和民間文集，沒什麼特別。
但當他蹲下身，看向書架最底層時，目光停住了。
那裏，在書架和地面的縫隙裏，隱約能看到一些暗紅色的痕跡。不是灰塵，更像是……某種顏料或朱砂的殘留？
“王主任，這個書架最近移動過嗎？”陸辰問。
“移動？沒有啊，這些書架都是固定在地面上的，建館的時候就裝好了，幾十年沒動過。”王主任搖頭。
“那以前這個位置放過什麼特別的東西嗎？比如祭祀用品、特殊文物之類的？”
王主任和小林對視了一眼，都露出疑惑的表情。“特別的東西？沒有吧……這裏一直是放古籍的。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這個位置，在建館前，聽說有點說法。”王主任壓低了聲音，“我也是聽老一輩的館員說的，不知道真假。說這裏以前是民國時期一個私人藏書樓的原址，那個藏書樓的主人是個怪人，喜歡收集一些……嗯……不太正經的書。後來藏書樓失火，燒了大半，剩下的書捐給了當時的市立圖書館，就是咱們的前身。”
“不太正經的書？”陸辰追問。
“就是一些民間方術、風水堪輿、符咒法術之類的。”王主任擺擺手，“都是封建迷信的東西，沒什麼價值。所以入庫後一直放在角落裏，很少人借閱。後來圖書館擴建，這批書大部分都轉移到特藏庫了，這裏就改成了普通古籍區。”
民間方術、符咒法術……
陸辰心裏一動。他站起身，對王主任說：“我需要測量一下這個區域的溫度分布和結構振動，可能需要一點時間。另外，能給我看看這批‘不太正經’的書的目錄嗎？我想了解一下它們的存放歷史，也許和溫度異常有關。”
“目錄應該有，我讓小林去查。”王主任很配合，“您需要多久？我們要在這裏陪着嗎？”
“大概一個小時吧。您二位忙的話不用一直陪着，我測完數據去找您。”
“那行，我們先回辦公室。小林，你去檔案室把特藏庫的舊目錄調出來。”王主任交代完，又對陸辰說，“陸技術員，您慢慢測，有什麼需要隨時叫我們。”
等王主任和小林離開，古籍區只剩下陸辰一個人時，他立刻從背包裏拿出青鸞平板。
打開能量探測模式，將平板的攝像頭對準書架區域。屏幕上很快顯示出實時的能量分布熱圖：以那個書架爲中心，確實有一個明顯的低溫能量場，範圍大約半徑四米，形狀接近圓形。能量強度在20-28靈能單位之間波動，波動周期……他掐表測了一下，31秒一次，很穩定。
熱圖上還能看到能量場的內部結構：不是均勻的一片，而是有清晰的“脈絡”——幾條較亮的能量流從書架底層某個點輻射出來，像樹根一樣向外延伸，在邊緣處形成環狀結構。
這絕對不是自然形成的溫度異常，也不是簡單的陣法殘餘。這是一個還在“運行”的、結構完整的陣法，只是能量強度很低，處於半休眠狀態。
陸辰蹲下身，仔細查看書架底層的暗紅色痕跡。他用手指輕輕抹了一點，湊到鼻尖聞了聞——沒有味道，但觸感很細膩，像是某種礦物粉末。
朱砂？還是辰砂？
他想起《基礎陣法解析》裏提到過，古代陣法師常用朱砂（硫化汞）作爲繪制陣紋的材料之一，因爲朱砂具有良好的能量傳導性和穩定性。如果這裏真的曾經是一個藏書樓，而樓主人又喜歡收集方術書籍，那麼在這裏布置一個保護性或封印性的陣法，也不是不可能。
但爲什麼陣法現在會被激活？是因爲環境變化？還是受到了什麼外部幹擾？
陸辰打開平板的資料庫，搜索“朱砂陣法殘留”“低溫效應”“周期性波動”等關鍵詞。跳出來的結果裏，有一篇案例報告引起了他的注意：
“案例編號：C-1998-0421
事件類型：古籍保存庫低溫異常
地點：某省圖書館特藏部
現象：特定區域溫度異常降低，最低至10℃，伴有周期性能量波動（周期約30秒）
調查結果：該區域地下埋藏有清代風水師布置的‘寒泉鎮紙陣’，原用於防蟲防潮。後因圖書館擴建，地面施工震動導致陣法部分結構破損，能量泄露，引發局部低溫。處理方式：繪制反向能量導引陣，將泄露能量緩慢導出並消散。耗時三個月完成，古籍庫溫度恢復正常。
備注：此類古代功能性陣法（非攻擊/防御型）殘留現象，在老舊建築改造過程中時有發生，通常無直接危害，但可能影響正常使用，需及時處理。”
寒泉鎮紙陣……
陸辰快速瀏覽報告細節。這個陣法是清代風水師用來保護珍貴書籍的，利用地下水的陰寒之氣，在局部制造低溫低溼環境，防止蟲蛀和黴變。陣法本身無害，但一旦結構破損導致能量泄露，就會造成溫度異常。
而眼前這個情況，和報告裏的描述高度相似：低溫、周期性波動、古籍保存環境、老舊建築……
他關掉平板，再次看向那個書架。如果真是“寒泉鎮紙陣”之類的保護性陣法破損泄露，那麼修復的關鍵在於找到陣法的核心節點，並繪制反向導引陣，將泄露的能量導出。
但問題在於：第一，他還沒學過“反向導引陣”怎麼畫；第二，陣法的核心節點在哪裏？是在書架下面？還是更深的地下？
他需要更多信息。而最直接的信息來源，就是王主任說的那批“不太正經”的書。
半小時後，小林拿着一本厚厚的、封面泛黃的目錄冊回來了。
“陸技術員，這是特藏庫的舊目錄，民國時期那批捐贈書籍的清單都在裏面了。”小林把目錄冊遞給陸辰，“我標注了可能相關的部分。”
陸辰接過目錄冊，快速翻到標注頁。目錄是用毛筆小楷手寫的，字跡工整但有些褪色。條目很多，他快速瀏覽：
《陽宅風水要訣》（抄本）
《陰符經注疏》（刻本）
《魯班書殘卷》（手稿）
《祝由科秘錄》（抄本）
《奇門遁甲概要》（刻本）
……
足足有上百種，涉及風水、符咒、占卜、醫術、巫術等各個領域。捐贈人署名是“隱廬居士”，捐贈時間是民國二十五年（1936年）。
而在目錄的最後幾頁，有一行用紅筆寫的備注，字跡和前面的不同：
“乙酉年（1945年）七月，隱廬居士後人復捐秘匣一具，內藏異書三卷，囑托‘非遇明眼，不得啓視’。依囑存於特藏庫深處，未編目。”
秘匣？異書三卷？
陸辰指着這行備注問小林：“這個‘秘匣’，現在還在特藏庫嗎？”
小林湊過來看了看，搖頭：“這個我不清楚。特藏庫的藏品太多了，而且很多舊目錄和實物對不上號。這行備注可能是後來人加的，也可能只是記錄，東西早就遺失了。”
“能查一下特藏庫的入庫記錄嗎？特別是1945年左右的。”
“我試試，但不敢保證。很多老記錄都是紙質的，還沒完全數字化，查起來要時間。”
“麻煩你了。”陸辰說。他直覺這個“秘匣”和眼前的溫度異常有關。如果隱廬居士真的在這裏布置了陣法保護藏書，那麼他最珍貴的“異書”，很可能就是陣法的核心，或者至少是觸發條件之一。
他繼續翻閱目錄，同時在心裏快速分析：如果這裏確實有一個古代保護陣法，那麼它的核心節點很可能就在這批藏書中的某處，或者與那“秘匣”有關。而陣法的破損，可能是由於建築老化、地面沉降、或者近期圖書館的某些改造工程（比如空調管道鋪設、電路改造）造成的。
“王主任，”陸辰抬頭問，“古籍區最近有沒有進行過什麼施工？比如打孔、布線、更換地板之類的？”
王主任想了想：“施工……哦，有！大概一個月前，因爲空調管道老化，維修工人在這一帶的天花板裏換過一段管道。當時還挪動過幾個書架，不過很快就恢復原樣了。”
一個月前……時間對得上。溫度異常是兩周前開始的，中間可能有個能量積累和顯現的過程。
“維修的具體位置在哪裏？能指給我看嗎？”
王主任帶着陸辰走到書架側面，指着天花板的一處：“就這裏，換了一段大概兩米長的管道。當時爲了施工方便，把這個書架稍微往外挪了一點，施工完又推回去了。”
陸辰抬頭看，天花板上確實有一塊修補過的痕跡。他又蹲下看書架底部的地板——果然，在地板上發現了幾道新鮮的劃痕，是書架腳移動時留下的。
“施工期間，有沒有動過地板？或者敲打過牆壁？”
“地板肯定沒動，牆壁……好像敲過幾錘子，爲了固定新的管道支架。”
敲打牆壁……震動……
陸辰心裏有數了。很可能，施工時的震動導致地下或牆壁內本就老化的陣法結構出現了裂縫，能量開始泄露。而泄露點，就在這個書架下方或後方。
他需要更精確的定位。
“王主任，小林，我可能需要做一些更深入的檢測，可能會用到一些專業設備，過程有點吵。您二位要不先回避一下？我檢測完向您匯報結果。”
王主任和小林對視一眼，點點頭：“行，那我們先回辦公室。您需要什麼幫忙盡管說。”
等兩人離開，陸辰立刻從背包裏拿出星羅尺和青鸞平板。他先打開平板的“結構振動分析”模式——這個功能原本是用來檢測建築結構安全的，但用來找能量泄露點也許也管用。
他將平板貼在地板上，慢慢移動。屏幕上的波形圖顯示，在書架正下方的地板位置，振動頻率有異常：不是施工敲擊那種高頻沖擊波，而是一種低頻的、持續的、有規律的振動，頻率正好是0.033Hz左右——換算過來，就是每30秒一次。
和能量波動周期完全一致。
就是這裏了。
陸辰收起平板，握緊星羅尺。他需要確認，這個振動源是不是陣法的核心節點。
他閉上眼睛，集中精神，嚐試用昨天剛學的“能量感知”技巧去感受。起初什麼也感覺不到，但當他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尺身，想象着自己的意識像觸手一樣延伸出去時，漸漸“看”到了一些模糊的景象：
不是視覺上的“看”，而是一種空間感和能量感的疊加。他能“感覺”到，以書架爲中心，地下約半米深的位置，有一個拳頭大小的、暗紅色的能量核心在緩緩脈動。能量從核心中流出，沿着幾條固定的“通道”向上滲透，穿過地板，在書架周圍形成一個半球形的能量場。這個能量場原本應該是封閉的、內循環的，但現在，在核心的側面，有一條“通道”出現了斷裂，能量正從斷裂處緩慢泄露出來，向上逸散，導致局部溫度下降。
這就是“寒泉鎮紙陣”嗎？或者類似的保護陣法？
陸辰睜開眼睛，額頭上已經冒出了細汗。這種感知對精神力的消耗很大，但他得到了關鍵信息：泄露點在地下，深度約半米，位置在書架正下方偏左三十厘米處。
要修復，就得挖開地板，找到那個能量核心，然後修補斷裂的通道，或者繪制反向導引陣將泄露的能量導出。
但挖地板……這顯然不是他能決定的。需要圖書館方面同意，可能還要報批，走流程，沒幾天搞不定。
而且，他還沒學會反向導引陣。
陸辰站起身，擦了擦汗。看來今天只能做到這一步了：確認了異常原因（古代保護陣法破損導致能量泄露），定位了泄露點，提出了初步解決方案（修復陣法或導出能量）。至於具體怎麼實施，需要進一步研究，也需要圖書館方面的配合。
他收拾好東西，回到古籍修復部辦公室。王主任和小林正在等他。
“陸技術員，情況怎麼樣？”王主任關切地問。
“初步判斷，是建築結構內部的某種……嗯……‘歷史遺留能量場’出現了破損，導致局部能量泄露，引起溫度異常。”陸辰盡量用對方能理解的語言解釋，“泄露點就在那個書架正下方，深度大約半米。要徹底解決，可能需要挖開地板，進行專業處理。”
“挖地板？”王主任皺起眉頭，“這……動靜太大了。而且下面是樓板，再下面是二樓的書庫，萬一挖壞了……”
“如果不處理，溫度異常會持續，古籍的保存環境會越來越差。”陸辰如實說，“而且能量泄露可能會逐漸加劇，影響範圍擴大。”
王主任和小林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爲難。
“這樣吧，”王主任想了想，“我先向館領導匯報，看看能不能申請專項維修資金和施工許可。但這需要時間，最快也得一兩周。在這期間，有沒有什麼臨時措施，能減緩古籍的損壞？”
臨時措施……
陸辰快速思考。他想起《基礎陣法解析》裏提到過一種“能量緩沖陣”，可以在不改變原有陣法結構的前提下，在泄露點周圍形成一個臨時屏障，減緩能量泄露速度。這種陣法比較簡單，屬於基礎應用，他應該能畫出來。
“我可以嚐試布置一個臨時性的‘能量緩沖裝置’，”陸辰斟酌着用詞，“原理是在泄露點周圍形成一個隔離場，減緩能量泄露的速度。這樣能暫時穩定溫度，爲正式維修爭取時間。”
“能量緩沖裝置？”王主任似懂非懂，“這……安全嗎？會不會對古籍有影響？”
“很安全，不會產生任何有害物質或輻射，只是改變局部的能量流動狀態。”陸辰保證道，“而且我可以隨時調整或拆除。”
王主任猶豫了一下，看向小林。小林小聲說：“主任，我覺得可以試試。總比什麼都不做強。”
“……好吧。”王主任終於點頭，“那麻煩陸技術員了。需要準備什麼材料嗎？”
“不需要特殊材料，我自己帶了工具。”陸辰說，“不過需要一點時間，大概一個小時左右。期間最好不要有人打擾。”
“行，那我們就在辦公室等，您弄好了叫我們。”
再次回到古籍區，陸辰深吸一口氣。這是他第一次在“客戶”面前正式施展陣法，雖然只是臨時性的緩沖陣，但也不能出錯。
他先根據感知到的泄露點位置，在地板上用粉筆標記了一個直徑約一米的圓圈。然後，從背包裏拿出那支青玉筆和一小瓶特制的“陣紋墨水”——這是陳師傅給的練習材料，實際上是一種混合了朱砂、靈性礦物粉末和特殊溶劑的液體，能短暫承載能量。
他回憶着“能量緩沖陣”的陣紋圖：一個六芒星嵌套兩個同心圓，內部有十二個調節節點。這個陣法的原理是在目標區域周圍構建一個臨時的能量“濾網”，允許少量能量緩慢通過，但阻擋大部分泄露，從而減緩溫度下降速度。
畫陣的過程比練習時緊張得多。因爲是在真實環境中，而且地板材質和練陣紙不同，筆觸的輕重、墨水的滲透都會影響效果。陸辰全神貫注，每一筆都小心翼翼，既要保證陣紋的精確，又要控制能量灌注的均勻。
十五分鍾後，陣紋繪制完成。淡金色的線條在地板上微微發光，形成一個直徑一米的復雜圖案。
陸辰退後兩步，舉起星羅尺，對準陣法的中心節點，緩緩注入能量。他需要激活陣法，並調整其“過濾強度”，使其剛好能緩沖能量泄露，又不至於完全阻斷（完全阻斷可能導致內部壓力升高，反而加速陣法破損）。
尺尖亮起微光，與地上的陣紋產生共鳴。陸辰能感覺到能量在陣紋中流動，像水流通過濾網一樣，速度逐漸減緩。他小心地調整着，直到泄露點的能量波動頻率從30秒一次，降低到大約兩分鍾一次——這意味着泄露速度降低了四倍。
同時，他手裏的便攜溫溼度計顯示，周圍的溫度開始緩慢回升：15.8℃……16.2℃……16.5℃……最終穩定在17℃左右。雖然還是比設定溫度低，但已經比之前的12-15℃好多了。
成功了。
陸辰長舒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這個臨時緩沖陣，至少能維持一周左右，足夠圖書館方面走流程申請正式維修了。
他收拾好東西，再次檢查了一遍陣法運行狀態，確認穩定後，回到辦公室。
“王主任，臨時裝置已經布置好了。溫度應該會有所回升，但無法完全恢復正常。這個裝置能維持一周左右，一周後需要重新加固或進行正式維修。”陸辰匯報。
王主任和小林立刻去古籍區查看。溫度計顯示17℃，雖然還是偏低，但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冷得刺骨了。而且那種陰森的感覺也減輕了很多。
“太好了！太感謝您了，陸技術員！”王主任握住陸辰的手，連連道謝，“這樣我們就有時間申請維修了。您這個‘能量緩沖裝置’……真是太神奇了！”
“不客氣，應該的。”陸辰笑了笑，“另外，關於那批特藏書籍和‘秘匣’的記錄，如果方便的話，請繼續幫我查一下。也許對徹底解決問題有幫助。”
“一定一定！我馬上安排人去查！”王主任滿口答應。
離開圖書館時，已經是下午一點半。陸辰在附近隨便吃了點東西，然後匆匆趕往陳師傅那裏——下午三點的訓練不能遲到。
當他推開古籍修復部的門時，陳師傅正坐在工作台前泡茶。看到陸辰進來，他抬了抬眼皮：“任務接了？”
“接了。”陸辰點頭，“上午去圖書館看了，初步判斷是古代保護陣法破損導致能量泄露，布置了一個臨時緩沖陣。”
“嗯。”陳師傅倒了兩杯茶，推給陸辰一杯，“能量波動周期多少？”
“30秒左右。”
“泄露點深度？”
“半米左右，書架正下方偏左三十厘米。”
“用的什麼陣？”
“基礎能量緩沖陣，六芒星嵌套雙圓，十二調節節點。”
陳師傅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陣紋畫了幾遍才成功？”
陸辰一愣，老實回答：“一遍。但之前在心裏模擬了三遍。”
陳師傅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但眼神裏似乎有一絲贊許。他放下茶杯，從抽屜裏拿出一張新的練陣紙鋪開。
“今天不練冰陣了。”陳師傅說，“練‘反向能量導引陣’，就是你上午想用但不會的那個。”
陸辰眼睛一亮：“您怎麼知道……”
“圖書館那點事兒，我在這兒工作幾十年能不知道？”陳師傅哼了一聲，“王老頭早上給我打電話，說請了個檢測中心的技術員，我一聽就知道是你。能量緩沖陣只能頂一時，要徹底解決，還得用導引陣把泄露的能量慢慢抽出來。”
他拿起陣紋筆，在紙上快速畫出一個復雜的陣圖：“看好了，我只畫一遍。反向導引陣的核心是‘逆流’，要把原本向外泄露的能量，引導到另一個方向去消散。陣紋結構比緩沖陣復雜三倍，節點有三十六個，能量流動路徑必須精確，錯一個點，整個陣就廢了。”
陸辰屏住呼吸，緊緊盯着陳師傅的手。筆尖在紙上流暢地移動，金色的線條如同活物般延伸、交錯、閉合，形成一個精密得令人驚嘆的幾何網絡。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不到兩分鍾就完成了。
“記下了多少？”陳師傅問。
“大概……七成。”陸辰不確定地說。陣紋太復雜了，他只能記住大致結構和關鍵節點。
“七成不錯了。”陳師傅把筆遞給他，“自己畫一遍。畫不出來，今晚就別想吃飯。”
陸辰接過筆，深吸一口氣，開始回憶、繪制。
他知道，真正的學習，現在才剛剛開始。
而圖書館地下那個沉睡的古老陣法，以及可能隱藏着的“秘匣”與“異書”，還在等待着他去揭開更多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