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爾夫集團的總部,坐落於曼哈頓中城一座摩天樓的頂層。這裏的風格與卡萊爾的宅邸一脈相承,極簡、冷硬、高效。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令人窒息的都市全景,仿佛整個紐約都匍匐在腳下。
室內光線經過精密計算,明亮卻不刺眼,映照着光可鑑人的深色大理石地面和線條凌厲的現代家具。
空氣裏彌漫着昂貴雪茄的淡淡餘韻、皮革的氣息,以及一種無聲的權力威壓。
卡萊爾·沃爾夫坐在他那張如同指揮中心般的寬大辦公桌後,背後是蔚爲壯觀的天空線。
他穿着一件定制的深藍色襯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結實的手腕和一塊低調卻彰顯身份的復雜功能腕表。
金棕色的頭發一絲不苟,墨藍色的眼眸正專注地看着面前平板電腦上滾動的數據,手指偶爾在屏幕上輕點,做出決策。
阿爾弗雷德如同一個灰色的幽靈,無聲地走進辦公室,在距離書桌三步遠的地方停下,垂手侍立。
卡萊爾沒有抬頭,只是淡淡地開口,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裏顯得格外清晰:“說。”
“先生,關於亞歷克斯·格雷厄姆的調查有了初步結果。”阿爾弗雷德的聲音平穩無波,如同在陳述一份天氣預報。
“他確實是波士頓格雷厄姆家族的成員。該家族主要產業集中在傳統制造業、部分金融投資和地產,歷史悠久,作風保守,在東北部頗有影響力。”
卡萊爾的目光終於從屏幕上移開,抬起眼簾,那雙墨藍色的瞳孔裏沒有任何情緒,只是靜靜地等待着下文。
“值得注意的是,”阿爾弗雷德繼續道,“這位亞歷克斯·格雷厄姆先生,目前並非以其家族身份活動。
他使用了化名‘伊桑·米勒’,並憑借僞造的、但幾乎無懈可擊的履歷,於兩個月前進入了‘戴維斯與克萊因’建築設計事務所,擔任高級項目經理。
根據我們的分析,格雷厄姆家族似乎有意收購這家在業內聲譽卓著的事務所,將其作爲進入紐約高端地產開發領域的跳板。
亞歷克斯……或者說‘伊桑’的任務,很可能是在收購前進行內部評估和滲透。”
辦公室內陷入了短暫的沉寂。只有中央空調系統發出幾不可聞的低頻噪音。
卡萊爾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殘酷的弧度。
那笑容裏沒有溫度,只有一種洞悉一切、並將萬物視爲棋子的嘲弄。
“伊桑·米勒……”他低聲重復着這個名字,語調玩味,仿佛在舌尖品嚐着什麼有趣的東西。“有意思。”
他身體向後,靠在高背皮椅上,姿態慵懶,卻帶着獵豹般的危險氣息,
“扮演底層職員,體驗生活?還是……格雷厄姆家族已經沒落到需要繼承人親自上演這種臥底戲碼了?演歌劇嗎?”
阿爾弗雷德沒有對主人的嘲諷做出任何反應,只是安靜地站着。
卡萊爾的目光轉向窗外,俯瞰着腳下螻蟻般穿梭的車流和人群。
墨藍色的眼眸深處,暗流涌動。
那個在公園裏,穿着看似普通卻難掩好品味外套、帶着溫和笑容喂貓的男人形象,與“格雷厄姆家族繼承人”、“商業間諜”這些詞匯重疊在一起。
一個和他屬於同一階層,卻選擇用另一種更“文明”、更迂回的方式去獲取目標的人。一個……試圖用溫和無害的表象,接近葉瑾的人。
想到葉瑾對着那個“伊桑”露出的、毫無防備的輕鬆笑容,卡萊爾眼中那抹冰冷的嘲弄瞬間被一種更深的、更具破壞性的情緒所取代。
那是一種被侵犯領地的暴戾,以及一種對那種“溫和”僞裝本能的厭惡。
他轉回視線,看向阿爾弗雷德,聲音不高,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決定性:
“給格雷厄姆家族那些不溫不火的制造業找點‘小麻煩’。”他輕描淡寫地說道,仿佛只是在吩咐晚餐多加一道菜,“讓他們最近的海外訂單出點‘意外’,不必傷筋動骨,但要讓他們感受到…火燒眉毛。”
“是,先生。”阿爾弗雷德沒有絲毫猶豫地應下。
他知道,所謂的“小麻煩”,足以讓格雷厄姆家族焦頭爛額一陣,並消耗他們大量的精力和資源。
“另外,”卡萊爾修長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有節奏地輕輕敲擊着,發出沉悶的篤篤聲,如同戰鼓的前奏,“那家‘戴維斯與克萊因’事務所……我很感興趣。我不希望看到它被格雷厄姆家族收購。”
他頓了頓,墨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凌厲的光芒。
“安排我們的人,用另一個殼公司,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搶先一步,把它買下來。”他的語氣平淡,卻帶着一種碾碎一切的絕對力量,
“讓那位‘伊桑·米勒’先生,盡快結束他的角色扮演遊戲,回到他應該在的、屬於格雷厄姆繼承人的位置上去。”
他不需要親自動手對付那個男人,那太掉價。
他只需要輕輕撥動棋盤,改變遊戲規則,就能讓那個試圖隱藏身份接近葉瑾的“演員”,不得不提前謝幕離場。
“明白,先生。我會立刻着手安排。”阿爾弗雷德微微躬身。
卡萊爾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麼。窗外,天色漸漸暗淡,城市的燈火次第亮起,如同鋪灑開來的碎鑽。
他腦海中不受控制地閃過一些畫面——
是葉瑾在手術室門口,疲憊卻堅定的眼神;是她提着那個沉重的保溫袋,臉上帶着錯愕和疑惑的瞬間;
是她在暮色公園裏,蹲在地上撫摸貓咪時,那異常柔和的側臉線條;
最後,定格在她與那個棕發綠眼的“伊桑”並肩而立,相視而笑的畫面上……
那畫面像一根細小的刺,扎在他的神經末梢,帶來一種陌生的、揮之不去的煩躁感。
他需要更直接、更合法地介入她的生活。需要一個她無法拒絕的理由,一個能讓她主動走向他的平台。
“阿爾弗雷德。”他再次開口,聲音比之前低沉了幾分。
“先生,請吩咐。”
“籌備一個醫學交流會。”卡萊爾的目光重新變得銳利而專注,“規格要高,主題定爲……嗯,‘創傷外科前沿技術與重症監護管理’。邀請全球該領域的頂尖專家,尤其是約翰·霍普金斯和梅奧診所的那幾位權威。”
他停頓了一下,墨藍色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志在必得的暗芒。
“以沃爾夫慈善基金會的名義主辦,場地、資金都不是問題。”他緩緩說道,每個字都帶着沉甸甸的分量,“務必……請到我想請的人,你清楚。”
他要創造一個舞台,一個她無法拒絕的、屬於她專業領域的榮耀舞台。
他要讓她站在聚光燈下,而他自己,則是那個掌控燈光的人。
“是,先生。我會確保您最想請的人收到最誠摯、最無法拒絕的邀請。”
阿爾弗雷德平靜地回應,仿佛這只是一場普通的慈善活動安排,而非一場精心策劃的、針對一個女醫生的圍獵序幕。
阿爾弗雷德再次躬身,然後如同他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退出了辦公室,輕輕帶上了門。
偌大的辦公室裏,只剩下卡萊爾·沃爾夫一人。
他重新將目光投向窗外那片璀璨而冰冷的燈海,身體陷入寬大的皮椅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光滑的桌面。
腦海中,葉瑾的身影與“伊桑·米勒”的笑容依舊交織盤旋。
格雷厄姆家族……一個還算有點分量的對手。但在他的帝國面前,仍然不夠看。
他喜歡這種碾壓式的掌控感,讓那個藏頭露尾的繼承人滾回他自己的世界,而葉瑾的世界,將由他來重新定義。
他幾乎可以預見,當葉瑾得知那個溫和的、一起喂貓的“伊桑”其實是一個大家族的繼承人,並且帶着商業目的接近她所在城市的事務所時,會是怎樣的反應。
失望?驚訝?還是被欺騙的憤怒?
無論哪種,都對他有利。
他將正式、且名正言順地,踏入她生活的第一步。
他端起桌上那杯早已涼透的威士忌,卻沒有喝,只是看着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輕輕晃蕩,映照出他冷硬英俊的倒影,和窗外那片由他掌控的、無盡的夜色。
一種混合着權力、欲望和強烈占有欲的期待,在他胸腔中無聲地蔓延開來。
這場遊戲,才剛剛開始,而他,早已勝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