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緊抿着唇，挪着步子跟着他上了車。
江司朗驅車，帶她離開。
這輛巴博斯她已經坐過幾次了，但好像從未習慣過，這一次，比之前更如坐針氈。
她隱約覺得江司朗周身的氣場好像和之前不一樣，不知道是因爲她早上冒犯了他，還是因爲如江星序所說，他失戀了，心情不好。
在車內逐漸壓抑的氣氛裏，阮棠猶豫着開口：“今天早上，真的很抱歉。”
江司朗開着車，語氣隨意：“那你打算怎麼道歉？”
阮棠愣了一下，她沒想到江司朗真的這麼介意。
她也沒想太多。
江司朗唇角牽動一下：“你道歉碰碰嘴皮子就完了？”
阮棠連忙說：“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啊？”江司朗聲音拉的有點長，散漫的語氣卻隱隱鋒芒，“是打量着我好說話，敷衍我？”
阮棠忽然如芒在背，小臉都繃緊：“沒有，我只是還沒想好，怎麼跟您道歉更合適。”
江司朗聲音和緩下來：“那請我吃頓飯吧。”
阮棠怔怔的轉頭看他，眼裏多了一抹錯愕。
“舍不得？”他問。
阮棠連忙說：“不是，當然不是。”
她只是沒想到，江司朗會提這樣的道歉要求，對江司朗來說，他能是缺一頓飯的人嗎？
上次她在會所做兼職，聽到其他人議論江司朗，說他時間金貴的很，一般的宴席和活動邀約根本請不到他到場。
他難得出席一次晚宴，晚上就臨時趕來不知多少賓客。
可他爲什麼，要她請吃飯道歉？
阮棠腦子裏亂糟糟的一團，在車廂裏越發窒息的氣氛裏，她也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本來也是她做錯了事在先。
“那您，想吃什麼？”
江司朗隨口問：“你昨天去新天地了？”
阮棠想起昨天新天地發生的鬧劇，唇瓣抿緊。
“嗯。”
“吃了什麼？”
“法餐。”
昨天鬧劇結束，就在那家法餐廳裏，陳默陽請大家吃了一頓飯。
事情雖說輕飄飄的翻篇了，但她知道並沒有，今天陳默陽依然要陪着他媽媽遊玩京市。
這些事阮棠本來想要避開去想，但不知道爲什麼，江司朗總是讓她想起來。
江司朗唇角牽動一下，泄出一絲微不可察的諷刺，他慢聲說：“好吃嗎？”
阮棠現在腦子裏一團混亂，不論是昨天還是今天，事情太多太多。
她隨口說：“還行。”
“那就去吃那家。”
阮棠猛一抬頭，看到他雲淡風輕的側顏。
他說：“我也好久沒吃法餐了。”
他神色看不出波瀾，也讓阮棠根本摸不透他的想法，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單純的想吃法餐了。
他也沒等阮棠的回答，直接驅車去了新天地。
今天的周六，商場人很多，熙熙攘攘的人群裏，江司朗一身黑灰色休閒服很低調，卻也架不住他氣質卓然，好像和這樣密集的人群格格不入。
有人頻頻回頭看。
阮棠跟在他身後，亂糟糟的腦子裏塞滿了疑問，總感覺這樣和江司朗出來單獨吃飯，有種詭異的違和感。
可江司朗步履從容，好像沒有半點不適。
忽然他腳步停下，阮棠一不留神額頭撞到了他寬闊的後背。
她慌忙後退，和他拉開距離，他轉身過來，卻忽然攥住她的腕子，將她往自己身前一帶。
阮棠一個踉蹌直接跌進他的懷裏，爲了站穩兩手還抓住了他的衣服。
“當心。”他大手不着痕跡的在她後腰處扶了一下，幫她站穩。
若不細看，他們此刻更像一對相擁的戀人。
阮棠抬頭，因爲他忽然出格的舉動，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顯露出驚慌失措。
他聲音溫和：“你差點撞到後面的人。”
現在正是飯點，又是周末，商場裏川流不息的人群，的確很容易撞到。
“不，不好意思。”阮棠連忙鬆開他，退開兩步。
他適時地收回按在她後腰的手：“進去吧。”
他邁開步子走進了那家法餐廳。
阮棠僵硬的挪着步子跟上，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掌心滲出了一層細汗。
還在慌亂狂跳的心髒無法平復，剛剛被他大掌摟過的後腰肌膚還微微發燙。
她抓了抓自己後腰處的衣擺，試圖抹去他殘留的溫度。
她忽然後悔，早知道她剛剛就該更堅決的拒絕坐他的車。
江司朗選了靠窗的餐桌，阮棠在他對面坐下。
服務員將菜單拿上來。
“江先生，您來點菜吧。”
江司朗聽出了她語氣裏刻意的疏離，但也當沒聽到似的，隨手翻看起菜單來。
“你昨天吃了什麼？”
阮棠甚至有一瞬間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但她又覺得這個念頭實在荒唐又可笑，他這樣忙碌的大人物，怎麼可能這麼無聊？
阮棠：“吃了惠靈頓牛排。”
“好吃麼？”
“還行。”
“昨天和誰吃的？”
他話題跳的太快，讓阮棠差點沒反應過來。
但他問的隨意，頭也沒抬，像是隨口問問。
阮棠看着他，認真回答：“和男朋友。”
江司朗抬眸，看着她定定的眼睛，像是在故意強調什麼。
“他今天怎麼不陪你？”
“他媽媽來京市了，他陪她媽媽去頤和園。”
她停頓一下，又補充：“他一直也很仰慕您，下次有機會的話，我也想帶他跟您問個好。”
江司朗看着她刻意又生硬的回答，牽唇：“就怕他沒空。”
“什麼？”
“頤和園很大，要逛的話，還是請個本地人做導遊最合適。”
阮棠愣了一下，腦子忽然被點醒一般，想到了什麼。
江司朗開始跟服務員點菜，結束了他們的話題。
而坐在對面的阮棠，心裏開始不踏實。
她拿起手機，點開了微信，最上面的對話框裏，是陳默陽一小時前給她發的消息。
說他正在陪他媽媽逛頤和園，還說頤和園風景很好，下次帶她一起去。
阮棠鬼使神差的點開朋友圈，看到了章璐剛剛發布的一條朋友圈。
九宮格的照片，全是頤和園的風景照。
配字：【頤和園的風景絕美！就是我被拍的太醜啦！】
其中有三張照片是別人幫她拍的照片，的確不大好看，章璐165的身高被拍成了一米五，但她還是發出來了。
而最中間的那張坐在遊船上的照片，照片內波光粼粼的湖面，而右下角依然可以清晰的看到一個側臉。
是陳默陽。
阮棠緊抿着唇，其實她也猜得到，他們兩家是世交，那蘇慧來京市，肯定是要和程心言他們家一起遊玩的。
可即便如此，她真的面對這件事，依然有些不是滋味。
氣氛安靜下來。
很快，服務員傳菜上來。
阮棠看着眼前的牛排，沒有一點胃口，拿着刀叉並不熟練的隨便切着，心思根本不在這。
“想去頤和園？”江司朗慢條斯理的切着牛排，隨口問。
他雲淡風輕的聲音讓她感覺那道無形的密網束縛的更緊。
她忽然沒了耐心應付他：“沒有。”
“你第一次來京市，去看看也不錯，改天有空，我帶你去。”
他話音剛落，阮棠猛一抬頭，撞進他平和的漆眸裏。
他仿佛沒有覺得這句話有任何不對，像是理所當然的邀請朋友一般，提出了建議。
但他們不是朋友。
阮棠握着刀叉的手收緊，繃着臉，堅定的拒絕：“不用麻煩您了。”
他卻恍若未聞，拿起自己的餐盤，和她的餐盤對換。
將他剛剛切好的一份牛排放在了她的面前：“先吃飯。”
阮棠看着眼前這份切好的牛排，忽然頭皮發麻，連忙說：“不用……”
“你一直在拒絕我。”
他眸色涼了下來，暗沉沉的壓迫人心，溫柔的假面被撕破，周身忽然冷冽的氣勢，讓她想到那天在會所包間裏，他砸魏榮時的眼神。
“阮棠，這就是你跟我道歉的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