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安從四和園出來,回想剛剛見到的美麗女子,心頭煩悶,她想找高氏問問。
只是她一個閨閣女子打聽江鶴安身邊人的事,說出去不是讓人恥笑嗎?
她心下爲難時,正巧瞧見上次遇見的江府庶女,正朝這邊來。
江念念對她福了福身,恭敬地道:“問縣主安。”
華安皺眉,倒是奇了,次次她來江府都能碰上這庶女,她該不是刻意的吧?
江念念的確是故意的,她就早就買通了門房的人,只要華安來府裏就立馬來告訴她。
“你來拜見姑母?”華安問道。
江念念苦澀的笑笑,道:“是,端午想去看賽龍舟,特來請母親恩準。”
華安輕蔑地笑笑,“我勸你直接回去,姑母不會答應的。”
對於江府內宅的事,華安知之甚少,不過想想也曉得,周姨娘和江念念的日子應當不會很好過。
江念念抿緊了嘴唇,捏緊了手中帕子,央求道:“縣主能不能幫幫我跟母親說說。”
華安睨了她一眼,高傲地打量她,“我憑什麼答應你?”
江念念有些難堪,欲轉身離去。
華安心思一轉,那雲雀的事,說不準這庶女曉得,反正她想巴結自己,諒她也不敢出去胡說。
“你等等。”華安叫住她,“我可以幫你,那你怎麼報答我?”
江念念眼睛亮了亮,激動地問道:“我願鞍前馬後伺候縣主。”
“好,你附耳過來。”華安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江念念面露難色,支支吾吾說不出半個字。
華安杏眼一橫,“剛還說願意伺候我,怎麼這會兒就要反悔。”
江念念道:“可是,雲雀是大哥園中的人,我怎的好嚼舌根。”
華安瞪着她,驕縱霸道,“端午你還想不想出去了?”
江念念迫不及待地道:“想,我當然想。”
江念念又掙扎了一會兒,跺了跺腳,“算起來,縣主也不算是外人,我就告訴你吧。其實那雲雀是大哥的貼身侍婢,她打小就伺候大哥,前段時間差點就成了大哥的通房了,只是不曉得爲何沒成。”
華安聽得又惱又妒,沒曾想那女子竟差點成了江鶴安的通房。
憑她的美貌,就算這次不成,總歸還有下次。
香蘭覷着華安微怒,從背後伏在她耳邊,聲如蚊啼,“小姐別惱,左不過一個丫鬟罷了,哪怕成了通房,身份依舊低賤。”
華安聽得這一句話,臉色果然緩和了。
香蘭說得對,莫說通房就算是姨娘又如何,待主母進了門,也只有端茶遞水的份兒,就算要打殺了她,也不是什麼費功夫的事。
華安對着江念念笑了笑,“你放心,我承諾的,自會幫你辦到。只要你能幫上我,出府算得了什麼,雅集花會都是去得的。”
以後她還有要用到江念念的地方。
江念念掩住眼底的算計和竊喜,連連點頭,“縣主放心,只要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您盡管開口。”
看來她之前的猜測是對的,華安縣主還真的愛慕江鶴安。
現如今,她只要抓住這一點,就能討好華安縣主,達到自己的目的。
真是老天都在眷顧她。
秋月提着食盒回來,就瞧見沈恣木木地靠在柱子上。
“姐姐,你這是怎麼了?”
走近一看,她臉色煞白,額頭還有冷汗,眼中還是恐懼之色沒退去。
“沒什麼。”沈恣搖搖頭,“你來扶一扶我,我的腿有些麻了。”
“好。”秋月把食盒置於一旁,扶住沈恣,卻發現她整個人都綿軟無力,“姐姐,你沒事吧?”
沈恣靠在她身上,輕聲說:“我沒事,我只是有些不舒服,你扶我回房躺一會兒。”
秋月把她扶到床上,又去打了水來給她淨面,“姐姐,你該不會是中暑了吧,我去給你找大夫來。”
沈恣擺手,“不用了,我躺一會兒就好,你快去吃飯吧。今兒,園裏的事務就交給你了。”
“好,姐姐實在不適,一定要告訴我。”
沈恣點點頭,轉過身去,閉上了眼睛。
秋月瞧她實在難受,也就沒再打擾。
沈恣驚懼太甚,前世的事一直循環出現在她夢裏,紅色的血,紅色的天,華安紅色的唇勾起的笑,滲人非常。
暮色四合,宿鳥歸林,已是用晚膳的時候,秋月又再一次去瞧了沈恣,她整個人都埋進了被子。
“姐姐,姐姐?”秋月輕輕拍了拍被子,見她沒反應,幹脆把被子掀開一點,只見她臉色慘白,青絲被汗水打溼黏在面頰上,口中還有些語焉不詳的囈語。
秋月暗道不好,右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滾燙。
秋月趕緊去小廚房打了冷水來,又叫杏花來幫忙給沈恣敷冷帕子,她去找大夫。
出了月洞門,正巧碰上回來的江鶴安。
秋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公子,雲雀姐姐發了高燒,求您請大夫來。”
江鶴安擰眉,轉頭叫竹山去找大夫,他大步大步朝後罩房去。
他掀開輕薄床帳,只見她面容憔悴,嘴唇不見血色,一頭青絲散落在枕頭上,額頭上敷的涼帕子已經有些溫了。
他冰涼的手撫上去,皺眉,她依然在發燒。
江鶴安冷聲問秋月,“她怎會發燒?”
秋月道:“雲雀姐姐應是白日幹活出汗之後,又吹了些風,這才會受涼害病。”
秋月也懊惱,她該早些請大夫來的。
不一會兒,竹山帶着大夫了。
大夫診脈之後,道:“姑娘受了風寒,喝兩副藥發了熱便能好,老朽先給姑娘服下一顆退燒藥丸。”
這大夫有一雙精明的眼,看出江鶴安對沈恣不尋常,又道:“只是姑娘體弱,又多憂思,還是要多多保養,放開心神,身體才能強健。”
江鶴安眼底多了絲詫異,又迅速隱去,點了點頭,讓竹山隨着大夫出去抓藥熬上,又叫杏花去小廚房煮些粥,等着沈恣醒來要用些。
他坐在床邊瞧她,燭光暖暖,倒襯得她多了一絲溫度,不似平常那般拒他千裏之外。
她睡得很不安穩,雙眉擰做一團,長睫輕顫,一顆淚珠滾落到軟枕上,似乎做了很不好的夢。
他伸手抹去她臉上殘留的淚痕。
多憂思,她究竟在煩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