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宥率先整理好衣物。
他攏了攏有些散亂的頭發,緩緩轉過臉來。
爲了打破這沉悶的氣氛,他輕咳了一聲,故作自然地問道:“你感覺好些了麼?額頭的溫度應該降下來了吧?”
唐然此時也已經將自己那左一層右一層的衫裙穿戴整齊。
層層疊疊的布料將他的身形遮掩得嚴嚴實實,徹底斷絕了身份暴露的風險。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確實已經不燙了,精神也好了許多。
他點了點頭,答道:“嗯,已經不燒了,多謝。”
話音剛落,他忽然想起昨日墜崖前的情景,姜宥那利落的身手可不像是尋常女子能擁有的。
他不由得斜睨着姜宥,帶着幾分探究問道:“你會功夫啊?”
昨日若不是姜宥反應迅速,拉了他一把,他恐怕早就摔得粉身碎骨了。
姜宥聞言,動作微頓。
他輕輕撫平袖口的褶皺,不動聲色地垂下雙眸,唇邊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學過一點,不算精通,不過是些三腳貓的功夫罷了,登不上大雅之堂。”
說到這裏,他突然抬起頭,目光緊緊盯住唐然,話鋒一轉,反問道:“倒是你,昨晚昏迷的時候,一直喊着爹娘,還喊着‘不要,住手,快跑’,聽起來像是受了很大的驚嚇。你之前,到底經歷過什麼事啊?”
姜宥的目光太過銳利,仿佛能看穿人心一般。
唐然心裏頓時打起了鼓,眼神下意識地別到一邊,不敢與之對視。
緊張之下,他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喉嚨微微滾動。
雖然心裏早已慌作一團,但他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盡量讓說出的話聽起來雲淡風輕,“哦,沒什麼,不過是夢魘而已,許是連日來趕路太累了,才會做這種亂七八糟的夢。”
“哦?是麼……”
姜宥顯然並不相信這個說辭,還想繼續追問下去。
唐然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心裏暗自祈禱着能有人來打斷這場對話。
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些敏感的問題。若是一不小心露了餡,後果不堪設想。
幸好,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崖洞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喊聲,董嘉禾帶着人及時趕到,解救了陷入窘境的唐然。
“天呐!阿然!世子!你們沒事吧?這到底發生了什麼?”
董嘉禾的聲音帶着明顯的焦急和後怕,她身後跟着萬府的家丁和王府的侍從,一行人快步奔到了崖洞門口。
她的目光首先在唐然身上打了個轉,仔細打量着他的神色,見他雖然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精神尚可,懸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接着,她的視線又狐疑地瞅了瞅站在一旁的姜宥,兩人衣衫都有些凌亂,孤男寡男在崖洞裏待了一夜,難免引人遐想。
當她的目光重新落到唐然身上時,恰好看見唐然對着自己微微搖了搖頭。
董嘉禾何等聰慧,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身份尚未暴露。
她暗自鬆了口氣,快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唐然的胳膊,柔聲說道:“你剛退了燒,身子還虛,快些跟我出去吧,馬車已經在外面等着了。”
說着,便扶着他慢慢走出了崖洞。
上了官道,董嘉禾終於忍不住看向姜宥,沉聲問道:“世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怎麼會墜崖的?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昨日與唐然分開後,一直聯系不上兩人,心裏焦急萬分,帶着人找了整整一夜,才終於在這崖洞附近發現了蹤跡。
姜宥的神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眉宇間褪去了方才的尷尬,多了幾分冷冽。
“是有人要殺我,阿然是受我連累,才遭了這場無妄之災。這件事我一定會查清楚,絕不會讓幕後之人逍遙法外。”
想起昨日那些蒙面刺客的狠辣手段,他的眼神便冷了幾分。
唐然一只腳已經跨進了馬車,聞言,腳步頓了頓。
他回過頭,看向姜宥,神色嚴肅地提醒道:“那個琳琅,你好好查查吧。”
“琳琅?”
姜宥愣了愣,那個父親新納的小妾?她和刺殺有關?
站在姜宥身邊的沈闊,在聽到“琳琅”二字時,臉色驟變,顯得極爲驚愕。
他立刻湊到姜宥耳邊,壓低聲音快速稟報:“世子,其實昨天晚上,王爺也遇到了刺殺,而那刺客,正是琳琅。”
“什麼?”
姜宥猛地扭頭,詫異的目光直直看向沈闊。
感覺到姜宥眼神中的詢問和震驚,沈闊趕緊補充道:“世子勿需擔心,王爺並無大礙,只是受了點輕傷。那琳琅也已被當場俘獲,如今正在王府關押着,等候發落。”
董嘉禾站在一旁,聽不清這主仆二人在低聲嘀咕些什麼,只看到姜宥的神色變幻不定。
她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唐然蒼白的臉色,便上了馬車,沖着姜宥吆喝了一聲:“世子,我們先行一步了,阿然還需要進一步查看傷勢。”
姜宥這才回過神來,沖她點了點頭,目送着萬府的馬車絕塵而去,漸漸消失在路的盡頭。
直到馬車的影子徹底看不見了,他才收回目光,神色凝重地吩咐沈闊:“立刻帶人在這附近仔仔細細搜一遍,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要放過,務必查清楚昨天那夥蒙面人的來路,還有琳琅背後,是否還有其他人指使。”
“是,世子!”
沈闊恭敬地應了一聲,立刻轉身召集人手,開始在崖洞周邊及山林裏仔細搜查起來。
晨光灑在官道上,驅散了最後的霧氣,可姜宥的心頭,卻籠罩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霾。
這場刺殺來得蹊蹺,琳琅的背後究竟隱藏着怎樣的陰謀?他隱隱覺得,事情恐怕比他想象的還要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