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
攝政王,周淵。
高林捏着這枚鐵牌,金屬的冰冷觸感,遠不及“周淵”這個名字本身透出的寒意。
好一個皇叔。
朝堂上的步步緊逼是陽謀,這宗師刺客的奪命一劍,便是暗箭。
狠辣至此,果決至此。
高林看了一眼地上那具失去溫度的屍體,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深可見骨的傷口。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裏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只有獵人看到獵物精準踩入陷阱的快意。
他將那枚“淵”字鐵牌塞進懷裏,走到凌霜面前。
“清理幹淨。”
他用一種命令的口吻下令。
“今晚,這裏什麼都沒發生過。”
凌霜的身形有過一瞬的凝滯,青銅面具下的目光重新審視着高林。
這個男人,明明只是個太監。
此刻他身上流露出的那股掌控一切的氣勢,竟讓她這個頂尖殺手都感到了一絲壓力。
她沒有多問,只是低頭。
“是。”
下一刻,她的身影徹底融入黑暗,開始無聲地抹去這裏發生過的一切痕跡,專業得令人心悸。
高林捂着還在淌血的手臂,快步離開偏殿。
他沒去太醫院。
他用體內新生的陽炎真氣強行封住傷口,壓下劇痛,然後徑直朝着養心殿走去。
……
養心殿內,燈火通明。
周青凰換下龍袍,只着一身素色常服,正坐在書案後批閱奏折。
她心煩意亂。
白日朝堂的交鋒,夜裏母後的試探,都讓她感到一種發自骨髓的疲憊。
就在這時,殿門被輕輕叩響。
“誰?”
她的聲音裏透着揮之不去的倦意和不耐。
“陛下,是奴才,高林。”
周青凰的眉頭蹙得更緊。
這麼晚了,他來做什麼?不是讓他回去歇着了嗎?
“滾進來。”
她冷冷吐出三個字。
高林推門而入,一股濃鬱的血腥氣,先於他的身影飄了進來。
周青凰抬眼望去,眼神驟然凝固。
高林左臂的衣袖,被鮮血徹底染成了暗紅色,整個人臉色慘白,腳步都有些虛浮,顯然是受了重傷。
“怎麼回事?”
周青凰的聲音裏是壓不住的驚疑。
高林沒有說話。
他一步步走到御案前,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噗通”一聲,直挺挺跪了下去。
他沒有喊疼,沒有訴苦。
他只是用那只完好的右手,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高高舉過頭頂。
一枚漆黑的鐵牌。
周青凰的目光落在鐵牌上,當她看清上面那個深刻入骨的“淵”字時,整個大殿的溫度仿佛都驟然下降。
她的呼吸,停了一瞬。
“這是什麼?”
她的聲音,平靜得嚇人。
高林深深叩首,嗓音因爲失血而沙啞。
“回陛下。”
“奴才……今夜遇刺。”
“這是從刺客身上,找到的東西。”
轟!
周青凰的腦子裏,最後一根名爲理智的弦,徹底繃斷。
周淵!
又是周淵!
他竟然真的敢!
他竟敢在自己的皇宮大內,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對自己的人,下此死手!
一股難以言喻的暴怒與被觸犯逆鱗的屈辱,從她心底最深處噴涌而出,瞬間燒毀了她所有的冷靜!
“好!”
“好一個攝政王!”
“好一個朕的好皇叔!”
她猛地從龍椅上站起,那張清麗絕倫的臉上,此刻只剩下冰封的殺氣。
她一把奪過高林手中的鐵牌,死死攥在掌心。
鐵牌的棱角刺破了她嬌嫩的皮膚,鮮血順着指縫一滴滴滲出,她卻渾然不覺。
“來人!”
她厲聲嘶吼,聲音尖銳得變了調。
“擺駕!”
“攝政王府!”
……
京城的長夜,被急促的馬蹄聲與宮燈匯成的火龍徹底撕裂。
女帝的鑾駕,在數百禁軍的簇擁下,帶着雷霆萬鈞之勢,直撲攝政王府。
王府門前。
得到通報的攝政王周淵,已領着一衆家臣,跪在門口接駕。
他身穿一襲紫色蟒袍,面容俊雅,神態從容鎮定,仿佛早已料到女帝會來。
鑾駕停穩。
周青凰沒有下車,只是隔着珠簾,用那雙淬滿寒冰的鳳眼,冷冷地盯着跪在地上的男人。
“周淵。”
“你好大的膽子!”
周淵抬起頭,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惶恐與不解。
“陛下息怒。”
“不知臣犯了何罪,竟惹得陛下深夜駕臨,雷霆震怒?”
周青凰發出一聲冰冷的嗤笑。
還在裝!
她猛地一甩手,那枚沾染着她和高林兩人鮮血的鐵牌,化作一道黑影,被狠狠擲了出去,砸在周淵的面前。
“睜開你的眼睛看看!”
“這是什麼!”
周淵看着腳下那枚熟悉的鐵牌,眼底深處掠過一抹陰翳,臉上卻依舊是茫然。
他撿起鐵牌,故作端詳了片刻,隨即一臉震驚地叩首。
“陛下明鑑!”
“此物……臣從未見過!”
“這分明是有人栽贓陷害,意圖離間陛下與臣的叔侄之情啊!”
“陛下,您千萬不能中了奸人的奸計!”
他聲淚俱下,言辭懇切,仿佛蒙受了天大的奇冤。
這番表演,堪稱爐火純青。
若非高林親身經歷了那場刺殺,恐怕也要信了三分。
周青凰氣到身體都在微微發抖。
她指着周淵,怒極反笑。
“栽贓陷害?”
“周淵,你以爲朕是三歲孩童嗎?”
“除了你,誰敢用這個‘淵’字!”
周淵重重叩首,額頭磕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陛下!臣對大周,對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鑑!”
“若陛下不信,臣願以死明志!”
他擺出一副以死相逼的架勢,反而將了周青-凰一軍。
人證已死,物證可以抵賴。
她今夜,根本奈何不了他!
就在這劍拔弩張,氣氛凝固到極點的時候。
周淵忽然話鋒一轉。
他抬起頭,臉上帶着一種悲天憫人的沉痛。
“陛下,臣以爲,與其追究這捕風捉影的刺殺,您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周青凰冷冷地看着他。
“什麼事?”
周淵的嘴角,勾起一抹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
他直起了身子,聲音傳遍全場。
“爲大周皇室,開枝散葉!”
“陛下登基已有三年,後宮空懸,至今仍無子嗣。這,才是動搖國本的大事!”
“流言蜚語,足以殺死一個人。而一個空置的後宮,足以顛覆一個皇朝!”
“臣,爲江山社稷計,爲陛下計,特意尋訪天下,爲陛下挑選了兩位絕色佳人,以充後宮!”
說完,他拍了拍手。
兩名身穿輕紗,身段妖嬈的女子,嫋嫋娜娜地從王府內走了出來。
左邊一人,白衣勝雪,氣質清冷,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右邊一人,紅衣似火,眼波流轉,媚態渾然天成。
兩人一出現,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們對着鑾駕的方向,盈盈下拜。
“臣女慕容月。”
“臣女蕭媚兒。”
“參見陛下。”
聲音嬌媚入骨。
周淵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陛下,此二女皆是萬裏挑一的絕色,身家清白,最宜侍奉君王。”
“還望陛下垂憐,納她們入宮,早日爲我大周誕下皇子,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這一手,釜底抽薪,陰狠至極!
他把女帝架在了大義的火上烤。
若是拒絕,便是置江山社稷於不顧,這頂大帽子扣下來,誰也受不住。
若是接受,便是向他周淵低頭,讓他的人進駐後宮,等於是在女帝的枕邊安插了眼線!
鑾駕之內,高林清晰地感覺到,身旁女帝的身體,正在劇烈地顫抖。
那是被羞辱到極致的憤怒。
與此同時。
他的腦海裏,系統的提示音瘋狂響起!
【叮!檢測到超高品質氣運之女!】
【姓名:慕容月。身份:血月教聖女(僞裝)。生育價值:95(極品)!】
【姓名:蕭媚兒。身份:血月教聖女(僞裝)。生育價值:96(極品)!】
高林的心髒,狂跳起來!
血月教!
這兩個女人,竟然是血月教的聖女!
而且,生育價值,一個95,一個96!
比剛開始冷宮裏的雲淑,都要高出一大截!
周青凰冰冷的聲音,已經從牙縫裏一個字一個字地擠了出來。
“朕的後宮,還輪不到你一個外臣來指手畫腳!”
“來人……”
她正要下令,將這兩個膽敢挑釁天威的女人拿下。
一只手,卻忽然輕輕地,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是高林。
周青凰猛地回頭,眼中滿是怒火、屈辱,還有不解。
高林迎着她的目光,神色平靜,輕輕搖了搖頭。
他附到她的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聲說道。
“陛下。”
“可否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