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屋裏真的沒有其他人啊……”
柳清原怯生生地說着。
“不可能！卑職清楚地聽到，這房間裏除了您，還有另一個呼吸聲，這屋內明明有兩個人！”
暗衛此時已經有些不耐，要不是知道這柳小姐日後八成是要許給二公子的，這會兒他早就奪門而入，進去抓人了，哪還有功夫跟她在這廢話！
“沒有，清原只是夢到了死去的父母，突然驚醒，之後遲遲未能入睡……”
“您誤會了，屋內之人，是老奴。”
趙嬤嬤知道自己這時該登場了，於是一邊說着，一邊攏了攏裏衣衣襟，雙臂環胸走向門口，將門打開了一個縫，讓門外之人看清自己的面容。
“老奴起夜時，看見小姐的屋子有些許亮光，便想來看看，沒想到小姐正哭得傷心，所以想着留下來陪陪小姐，未曾瞧見過別的什麼人。”
暗衛雖有疑惑，但也明白賊人既不在此，他是不便久留的，還得回去給老爺報個信兒，不知道那幾位兄弟找到人沒有，否則今晚他們怕都難逃罪責了。
“既然如此，卑職就先告退了。”
旋即，飛身離去。
趙嬤嬤看着暗衛離開的背影，長舒一口氣，隨後，又擔憂地問自家小姐：“小姐，這下可怎麼辦？今兒這一出鬧得，明日那頭問起來該如何解釋？”
“這暗衛回去定會告訴沈青雲，今晚你我獨處過一段時間，想來此後，巧兒對你我的監視會更加周密，也很難再輕易找到機會單獨見面了，不如今夜就將話兒，一下講個明白。”
趙嬤嬤點點頭，算是認同她的看法。
柳清原幹脆多點了幾盞燈，想着今日丞相府遭賊，沈青雲那老東西定然顧不上自己，她正好可以趁此機會和乳娘把話講個清楚，日後哪怕是靠眼色行事，也方便得多。
“嬤嬤不必憂心，到時候問起來，就按今日這番說辭應付便是。沈丞相那人雖多疑，但也不會輕易懷疑到一個才及笄的姑娘身上。不過，往後怕是對您盯得更緊了。”
“既然你我主仆今晚獨處一室之事，已讓他們知曉，嬤嬤不妨就在此歇下。”
趙氏是個明白人，方才被驚嚇了一場，現下還有些晃神，可畢竟是在總兵府歷練過的，見自家小姐都如此從容，也逐漸平復了心緒。
柳清原拉着趙嬤嬤坐上床榻。這樣雖然於禮不合，但她還記得幼時在柳府，自己每逢雷雨天便驚懼非常，只有趙嬤嬤陪她一同睡下，才能安穩進入夢鄉。
因此，趙嬤嬤也並未推拒，順勢躺了下來。
“小姐可是有什麼話，要交待老婆子？”
經過今晚這一鬧，趙嬤嬤明顯感覺到了自家小姐的變化。與以往的純真明媚不同，現在的柳清原仿佛一夜之間年長了十來歲，多了一種滄桑淒苦之感。
她雖心有疑慮，卻也只能將此歸結於突遭變故後的成長。如今，小姐已然能自己拿主意了，她定然唯小姐命是從。
“嬤嬤說的沒錯，想來您也認爲丞相一家包藏禍心，絕不僅僅是替友人撫育遺孤這麼簡單。既然如此，清原便直言了。可能接下來清原的話，會讓您難以置信，甚至懷疑清原是不是瘋了，但不論如何，都請您信任於我。”
柳清原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她如今在丞相府孤立無援，唯一能夠幫助自己的只有乳娘。
只有將秘密據實已告，激起對方心中對丞相府的恨意，才能更好地行事。所以，她再次握住了趙氏的手，卻沒有看向身邊人的眼睛，只緩緩開口道。
“想必嬤嬤也看出來，清原和從前變得有些不同了，其實是因爲，我已經不是你記憶中的那個小姐了。準確來說，我是五年後的柳清原。”
話音剛落，她便感覺自己的手被攥緊，身邊人猛地坐了起來，直直盯着自己的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半晌才磕磕巴巴道：“小姐，老奴……老奴有些糊塗了，您既然是五年後的小姐，又爲何會出現在此？”
見狀，柳清原也只好坐起了身，將枕頭墊在身後，隨即又給趙嬤嬤墊好，示意她稍安勿躁。
“嬤嬤別急，我知道您一時間可能無法接受，但這的確就是事實，而接下來我要說的話，還希望您聽完切勿激動。”
“我柳府滿門，其實並非是被仇家所害，真正的凶手就是那贊譽滿京城的丞相大人，沈青雲！他爲了一己私欲，滅了我柳家十數口，待清原三年孝期一滿，便會做主將我納入沈家二少爺的後院，成爲他的妾室。”
“前世，我當真將他認作恩人，悉心侍奉，甚至給他兒子做妾也心甘情願！可沒想到，他們一家人竟然在我生產那日，聯手害我，將我剛剛產下的兒子，生生從我身邊奪走。”
“還好老天有眼，讓我聽到了他們的密謀，看清了這家人的醜惡嘴臉，又讓清原回到了五年前，所以，我一定要報仇！還請嬤嬤幫幫清原吧！”
豆大的淚珠一滴滴掉落在錦被上，浸溼了一片。
自她重生以來，前世的種種回憶就像是一把刀，日日在她心間剜着，時時提醒她勿忘家仇。此番說出口，記憶又如同走馬燈一般在柳清原腦中一一閃過，讓她好生痛苦，可即便如此，她也不願忘記這一切，她只想爲家人、爲自己討一個公道！
趙嬤嬤此時只一動不動地愣在那裏，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眼中的意外、惱恨和憐惜紛雜糾纏，一時間，只感覺話在嘴邊卻說不出來，嘴唇蠕動了幾下，最終還是寂寂無聲。
“嬤嬤還是不信？”
柳清原略有些失望，她擔憂地望着趙嬤嬤。雖然她十分了解自己的乳娘，也知道彼此向來情同母女，可重生這種事，着實怪誕詭異，乳娘難以接受也是情有可原，遂旁敲側擊道。
“按照前世的軌跡，您應該在一個月後突然出現在丞相府門口，只是今生，清原不願再多等那一個月，也怕旁生枝節，正巧尋着個契機，便將您從莊子上接了回來。想來嬤嬤這些日子在莊子上，也有些發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