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河曲縣縣衙後堂,一聲瓷器碎裂的脆響,驟然劃破了寧靜。
“廢物!一群廢物!”
縣令張啓元面色鐵青,胸口劇烈起伏,腳下是一片摔的粉碎的茶杯碎片和濺開的茶水。
在他面前,是前幾日那心腹下屬。
此刻....
這名心腹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頭幾乎要垂到膝蓋。
“護送的車隊被劫,護衛全軍覆沒,吾妻…吾妻下落不明!”
“你告訴本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啓元的聲音,因爲憤怒變的異常尖利。
那心腹嚇的體如篩糠,結結巴巴的回道。
“大…大人息怒!”
“卑…卑職也是剛接到消息…馬車被打劫的地點,在黑風山腳下。”
“想來…馬車應是被黑風寨那夥山賊打劫...夫人她…她恐怕…恐怕是被黑風寨的山賊給擄走了…”
“黑風寨!又是黑風寨!”
張啓元眼眶充血,他一把揪住心腹的衣領。
“前幾日,你是怎麼說的?”
“黑風山上那夥賊人,只是些不堪一擊的雜魚?”
“結果呢,李隊正帶人剿賊,幾天了....一人未歸!”
“現如今...連本官的夫人都被擄走?”
說這些話的時候。
張啓元猙獰的表情,仿佛要吃人。
跪在地上的心腹,嚇的都快哭出來。
“回大人...卑職,卑職也不知道啊!”
“許是…許是那夥山賊使了什麼奸計,或是…或是另有隱情…”
“砰!”張啓元狠狠將他推開,心腹踉蹌着跌坐在地。
隨後....
張啓元在原地來回踱步,如同一只被困住的野獸。
他對柳氏確實沒有多少夫妻情分,更多是看重她娘家昔日的人脈。
但無論如何。
柳氏是他的正室夫人,代表着他的臉面,如今竟被一夥他視作螻蟻的山賊擄上山寨,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奪妻之恨,不共戴天!
這件事若是傳揚出去,他張啓元必將成爲整個官場的笑柄!
同僚們會如何在背後譏諷他?
上官會如何看待他這個連自己夫人都保護不了的無能之輩?
他的仕途…他的前程…
他不敢再想下去。
“黑風寨…”
張啓元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眼中充滿了怨毒和殺意。
“本官若不將爾等挫骨揚灰,誓不爲人!”
說罷。
張啓元猛的轉身,對着癱軟在地的心腹厲聲喝道。
“滾起來,立刻去給本官查!”
“查清楚黑風寨現在到底什麼情況!”
“還有!集結縣裏所有可用的兵力,鄉勇...本官要親自帶隊,踏平黑風寨,將那夥賊人千刀萬剮,以雪今日之恥!”
“是!是!卑職遵命!”心腹連滾爬的逃離房間。
剩下張啓元獨自站在狼藉之中,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
他原本指望用山賊的人頭冒充軍功。
如今倒好,當真是應了那句老話——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口氣,他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
……
黑風寨。
清晨的陽光驅散了山間的薄霧。
一縷陽光透過窗櫺,照進房屋。
陳默緩緩睜開眼,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
緊接着...
他還有些朦朧的目光,瞥向身旁。
看着被自己折騰了一宿,還在睡的柳氏。
“嘿嘿,不是夢啊...一切都是真的!”
昨晚上,可謂是陳默兩世爲人,最肆意,最暢快,最男人的一晚上~!
柳氏的美,當真是妙不可言。
“過了昨晚,不管你願不願意,都是我陳默的女人。”
“是我黑風寨的壓寨夫人。”
喃喃自語後。
陳默將自己身上的薄被,往柳氏那邊拉了拉,蓋住她露在外的冰涼肩頭。
柳氏沒有反應,依舊沉睡。
興許真是昨晚,被陳默折騰的太狠。
.........
當陳默起身穿戴好,走出房門後。
柳氏緊閉的眼眸竟緩緩睜開,原來她早就醒了,只是假裝在沉睡。
直到聽見關門聲。
她這才緩緩睜開眼,眼神空洞的望着結滿蛛網的屋頂。
不知過了多久。
房門被輕輕推開。
小丫鬟青兒端着一個木盤,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
小丫鬟眼睛紅腫,顯然昨晚也沒少哭。
“夫人…”
青兒的聲音帶着哽咽,將木盤放在床邊。
木盤裏是一碗冒着熱氣的粟米粥,還有一個難得的白面饃饃。
柳氏只是瞥了一眼,便扭過頭去。
“夫人,您…您吃點東西吧…”小丫鬟眼裏閃着淚花,哀求道。
這一刻。
柳氏再也忍不住了。
“青兒,你說...你說我這命,怎就這麼苦啊!”
“夫人....”
主仆二女抱在一起,放聲痛哭。
................
不知過了多久。
門外,傳來老賈叔溫和的聲音。
“夫人,老朽方便進來嗎?”
片刻後。
老賈叔佝僂着身子慢慢走進來,他手裏還拿着一個小布包。
看了看原封不動的早飯,老賈叔嘆了口氣。
接着...他將布包打開,裏面是幾顆紅彤彤的野果子。
“夫人,山寨貧寒,沒什麼好東西。”
“這是老朽早上剛從後山摘的野果,酸甜可口,您嚐嚐,開開胃也好。”
老賈叔語氣誠懇,臉上帶着長輩般的慈和。
“寨主他…年紀輕,行事或許魯莽沖動了些,若有得罪夫人的地方,老朽代他向您賠個不是。”
聽到這話。
柳氏終於有了反應。
她轉過頭,看向老賈叔,淚水再次在眼眶中打轉。
“魯莽沖動?他…他毀我清白,豈是一句賠不是就能揭過的?”
老賈叔臉上露出一絲復雜和無奈。
“夫人,這世道…唉,很多時候,身不由己。”
“老寨主在時,常教導我們要講道義,可這世道,往往是人善被人欺。”
“寨主他…他也是爲了在這亂世活下去,帶領我們這些人活下去,手段或許激烈了些…但他本性不壞,也從不會無端欺凌弱小。”
頓了頓,老賈叔繼續道。
“夫人您或許不知。”
“前幾日那狗官....咳咳...你那夫君張啓元,派兵剿賊是假。”
“其真正目的,是想用我們山寨弟兄的腦袋,冒充韃子頭顱,去騙取朝廷的封賞和軍功!”
“這等行徑,與禽獸何異?”
“比起這等僞君子,我們寨主雖爲山賊,卻也算得上真小人。”
“至少…寨主他不會用弟兄們的性命,去染紅自己的衣袍。”
柳氏聞言,嬌軀微微一顫。
用山賊頭顱冒充韃子腦袋領賞?
她雖深居閨中,也知此事關系國本,乃是欺君大罪!
張啓元他…他竟然做出這等事?
以她對張啓元的了解,自然十分清楚,其對權勢是多麼的癡迷,熱衷。
老賈叔的話,她已信了幾分。
.........
見柳氏神色有所鬆動。
老賈叔褶皺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
他拱了拱手。
“夫人,昨晚您與我們寨主,已有夫妻之實。”
“我們寨主吩咐過...以後,您就是我們山寨的壓寨夫人。”
“老朽就不打擾了。”
“夫人您好生休息,若有什麼需要,盡管吩咐,或者讓守在門口的弟兄支會一聲。”
說完,老賈叔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