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的晨光剛漫過兵工廠的圍牆,實驗室就傳來一陣急促的爭執聲。技術員小周攥着一張皺巴巴的圖紙復印件,臉漲得通紅,死死盯着對面站着的年輕技工:“陳默!這張‘雲錫-釩合金’的工藝圖,怎麼會藏在你的工具箱夾層裏?”
圍觀的工人瞬間圍了上來,車間裏的機床轟鳴聲驟然停歇,所有目光齊刷刷投向被圍在中間的陳默。他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工裝,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眼鏡,指尖還沾着未擦淨的機油,顯得文質彬彬,此刻卻臉色煞白,眼神慌亂地躲閃着:“我……我不知道啊,是不是有人弄錯了?或者……或者是不小心掉進去的?”
“掉進去的?”小周將復印件狠狠拍在工作台上,紙張發出清脆的響聲,“這上面有我昨晚加班畫的標注符號,只有實驗室的人知道!昨天下午只有你借故進實驗室幫忙整理資料,除了你還有誰能接觸到?”他指着圖紙角落一個不起眼的三角標記,“這個記號是我爲了區分備用圖特意畫的,你怎麼解釋?”
陳默的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雙手下意識地背到身後,指節因爲用力而泛白:“我只是幫忙搬了搬廢舊儀器,整理了幾個紙箱,根本沒靠近存放核心資料的鐵櫃……你們不能憑一張復印件就冤枉人!”
“冤枉你?”人群中有人忍不住開口,“昨天我親眼看見你在鐵櫃旁邊徘徊了半天,還問我實驗室的鑰匙誰保管,當時我就覺得奇怪!”另一個老工匠也附和道:“是啊,你剛來沒幾天,對合金技術的興趣也太濃了,好幾次纏着林工問提煉參數,這不符合規矩!”
議論聲越來越大,陳默的臉色愈發難看,嘴唇動了動,卻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辯解。就在這時,林楓和沈昌聞訊趕來,實驗室門口的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通道。
林楓走到工作台前,目光先落在那張復印件上,指尖輕輕拂過上面的參數,又抬眼看向陳默。他的眼神平靜卻帶着極強的壓迫感,仿佛能看穿人心:“陳默,昨天你進實驗室的具體時間、接觸過哪些物品、和誰聊過天,一五一十說清楚,不要有任何隱瞞。”
陳默咽了口唾沫,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大概是昨天下午三點多,沈老讓我幫忙整理西邊角落的廢舊圖紙,我就進去了半個時辰,只在角落收拾紙箱,真的沒靠近東邊的鐵櫃……我就是好奇,想看看先進的工藝圖長什麼樣,沒別的意思。”
“好奇?”沈昌皺起眉頭,語氣帶着質疑,“我讓你整理的是三年前的廢舊槍械圖紙,都用木箱封着,而存放合金工藝圖的鐵櫃在東邊牆角,兩者隔着三張工作台,你怎麼會‘不小心’把圖紙弄到工具箱裏?而且你進實驗室時,我特意叮囑過,核心區域不許靠近。”
這一問,陳默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眼神躲閃着不敢直視沈昌,手指無意識地摳着工裝的衣角:“我……我是看到鐵櫃沒鎖嚴,就湊過去看了一眼,沒敢碰裏面的東西……可能是風把圖紙吹出來,落到我身上,我沒注意就帶回了宿舍。”
這個漏洞百出的解釋讓圍觀的工人們哄然議論,小周氣得臉都紅了:“胡說!昨天實驗室的門窗都是關着的,哪來的風?而且鐵櫃的鎖是林工特意加固的,怎麼可能沒鎖嚴?”
林楓沒有打斷衆人的議論,而是蹲下身,仔細檢查了陳默的工具箱。工具箱裏除了扳手、螺絲刀等常用工具,還有一個小巧的銅制打火機,看起來做工精致,不像是普通工人能用得起的。他拿起打火機,輕輕擰開底部,裏面竟然藏着一根細如發絲的銅管,管口還殘留着一絲微弱的藥水氣味。
“這是什麼?”林楓舉起打火機,聲音陡然變冷。
陳默看到打火機的瞬間,身體猛地一顫,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我……我不知道,這是我從一個老鄉那裏借的……”
“是嗎?”文先生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他帶着兩名穿着便衣的人員走進來,手裏拿着一份文件,“我們查過了,你所謂的‘留學經歷’是僞造的,你根本沒去過德國,而是在日本士官學校接受過間諜訓練。這個打火機是特高課特制的密寫工具,銅管裏的藥水能將情報寫在普通紙張上,只有用特定試劑才能顯現。”
文先生將文件遞給林楓,上面是陳默的真實身份檔案,還有他與日軍特高課的聯絡記錄。林楓快速翻閱着,眼神越來越冷:“你潛入兵工廠,目的就是竊取‘雲錫-釩合金’的配方和‘驚蟄-乙型’機槍的圖紙,對嗎?”
鐵證如山,陳默再也無法抵賴,他癱坐在地上,臉上血色盡失,聲音帶着絕望:“是……我是代號‘蝰蛇’的間諜,奉命來竊取核心技術……但我也是被逼的,我的家人被特高課控制着,我不得不這麼做!”
“被逼的?”林楓看着他,語氣裏沒有絲毫同情,“那些被日軍飛機轟炸的平民,那些在前線浴血奮戰的戰士,他們又何嚐不是被逼的?你爲了自己的家人,就背叛國家和民族,助紂爲虐,這筆賬怎麼算?”
沈昌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我們兵工廠的工人,大多是逃難來的,誰沒有親人在戰火中受難?但我們選擇用雙手造武器,保衛家國,而不是背叛。”
陳默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說不出一句話。這時,保衛科的人員走進來,準備將陳默帶走。林楓突然開口:“等等。”他拿起工作台上的那張假圖紙,遞給陳默,“這張圖紙你拿回去,交給你的上線。”
所有人都愣住了,沈昌急忙說道:“林工,這圖紙雖然是假的,但也不能給他們啊!”
林楓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這張圖紙是我特意準備的‘禮物’,上面的提煉溫度比實際要求高了30℃,釩的配比也錯了2個百分點,而且機槍的供彈結構設計有隱蔽缺陷,按圖生產只會造出炸膛的廢鐵。讓他們拿去,正好給日軍的兵工廠添點亂。”他看向陳默,“你告訴他們,這是我‘不小心’泄露的核心圖紙,讓他們抓緊量產。”
陳默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明白了林楓的用意,點了點頭:“我……我知道了。”
“另外,”林楓補充道,“你家人的下落,我們會盡力查找,如果你能配合我們挖出特高課在昆明的聯絡網,或許還能將功補過。”
聽到這話,陳默的眼中燃起一絲希望,連忙說道:“我配合!我什麼都告訴你們!特高課在昆明的聯絡人代號‘蒼鷹’,經常在城西北角的‘老茶館’接頭,每周三下午三點準時見面!還有三個潛伏在軍政部門的間諜,代號分別是‘麻雀’‘烏鴉’‘穿山甲’!”
文先生立刻示意手下記錄:“我們會立刻部署抓捕行動。”
保衛科的人員將陳默帶走後,車間裏的工人們議論紛紛,既有對間諜的憤怒,也有對林楓計策的敬佩。沈昌走到林楓身邊,豎起大拇指:“林工,你這一招太妙了,不僅揪出了內鬼,還能讓日軍吃個大虧!”
林楓搖了搖頭:“這只是權宜之計。特高課不會善罷甘休,後續還會有更多的陰謀詭計,我們必須加強安保,尤其是核心技術的保密工作。”他看向在場的工人們,“從今天起,實驗室實行雙人看管制度,核心圖紙必須鎖在加密鐵櫃裏,鑰匙由我和沈老分別保管,任何人不得單獨接觸。另外,所有工人進出工廠都要進行身份核驗,避免間諜混入。”
“放心吧林工!我們一定嚴格遵守!”工人們紛紛表態,眼中滿是堅定。
文先生走到林楓身邊,低聲說道:“‘蒼鷹’是特高課在昆明的核心聯絡人,抓住他就能順藤摸瓜,打掉整個潛伏網絡。我已經安排人手在老茶館附近埋伏,就等周三下午收網。”
林楓點了點頭:“務必小心,特高課的間諜都很狡猾,不要打草驚蛇。”
當天下午,陳默按照林楓的吩咐,帶着假圖紙來到老茶館與“蒼鷹”接頭。“蒼鷹”穿着一身長衫,戴着禮帽,坐在角落的桌子旁,看到陳默進來,立刻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東西拿到了?有沒有被發現?”
陳默將假圖紙遞過去,壓低聲音:“拿到了,差點暴露,幸好我反應快,說是不小心撿到的。這是核心工藝圖,林楓他們看得很嚴,我費了好大勁才弄到手。”
“蒼鷹”接過圖紙,快速翻看着,見上面參數詳實、標注清晰,滿意地點點頭:“做得好,特高課會記你一功。你的家人我們會妥善照顧,只要你繼續潛伏,後續還有重賞。”他將圖紙藏進長衫的內袋,起身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埋伏在茶館周圍的便衣人員突然行動,迅速包圍了“蒼鷹”的座位。“蒼鷹”見狀,立刻掏出藏在腰間的手槍,想要射擊反抗,卻被旁邊的人員一把按住,奪下了手槍。
“‘蒼鷹’,你被捕了!”文先生走進來,眼神冰冷。
“蒼鷹”看着圍上來的人,知道大勢已去,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們以爲抓住我就結束了?特高課還有後手,昆明兵工廠遲早會被摧毀!”
文先生冷笑一聲:“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
抓捕行動順利完成,特高課在昆明的聯絡網被成功搗毀,潛伏的三名間諜也隨後被抓獲。消息傳到兵工廠,工人們都非常振奮,生產的熱情更加高漲。
而此刻,奉天兵工廠裏,日軍技術人員正拿着從陳默那裏得到的假圖紙,緊鑼密鼓地進行着合金提煉實驗。熔爐的溫度被調到了錯誤的數值,釩的配比也按照假圖紙進行調配,熔液在坩堝中翻滾,呈現出異常的暗紅色。
“長官,提煉出的合金硬度不夠,而且脆性很大,不符合要求。”一名技術人員拿着檢測報告,臉色難看地說道。
日軍軍官皺起眉頭,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八嘎!怎麼會這樣?陳默說這是核心圖紙,難道他騙了我們?”
“再試一次!調整參數重新提煉!”另一名技術人員提議道。
然而,無論他們怎麼調整,都無法得到合格的合金。按照假圖紙生產的機槍零件,要麼裝配不上,要麼一測試就出現故障,甚至有幾挺機槍在試射時直接炸膛,造成了日軍士兵傷亡。
奉天兵工廠陷入了無盡的困惑和混亂,而昆明兵工廠裏,林楓正帶領團隊加快“驚蟄-乙型”機槍的量產進度。車間裏的爐火熊熊燃燒,機床轟鳴聲不絕於耳,一排排嶄新的機槍整齊排列,等待着被送往前線。
林楓站在工作台前,看着手中的機槍零件,眼中閃爍着堅定的光芒。他知道,這場沒有硝煙的技術交鋒才剛剛開始,日軍的破壞、國際勢力的覬覦還會接踵而至,但他有信心,有無數愛國工匠的支持,有那位在新京用生命點燃的火種,一定能守住這片工業淨土,用技術爲民族抗戰築起一道堅不可摧的鋼鐵長城。
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暉灑在兵工廠的屋頂上,給冰冷的鋼鐵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芒。遠處的群山連綿起伏,如同守護這片土地的巨人。林楓知道,只要他們堅守初心,砥礪前行,就一定能等到抗戰勝利的那一天,讓華夏大地重獲安寧與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