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盯着糯糯,眼神銳利得像刀子。
“娃娃,你從哪聽來的這個名字?”
糯糯沒躲,迎着他的目光,又重復了一遍。
“江際野。你們認識嗎?”
空氣凝固了。
排長慢慢站起來,對旁邊一個士兵使了個眼色。
士兵立刻上前,和其他人一起,小心地把姜知青從拖架上解下來。
姜知青完全昏迷,身體軟得像面條。
“排長,這女人發高燒,得趕緊送醫院!”
士兵檢查後急聲說。
排長點點頭,但眼睛還盯着糯糯:“娃娃,你叫啥?”
“糯糯。”
“你娘呢?”
“姜知。”
姜知。
排長心裏猛地一跳。
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聽過?
不,不可能。
也許只是重名。
但下一秒,糯糯從懷裏掏出了兩樣東西。
左手,是那片燒焦的照片碎片,上面金色的肩章徽星在手電筒光下反着微光。
右手,是一枚銅質的軍功章。
不大,圓形,邊緣有些磨損,但中間的五角星和“特等功”三個字依然清晰。
背面刻着一串編號:007。
排長接過去。
看到那枚軍功章的瞬間,他的呼吸停了。
他是老兵,在部隊十一年,見過各種軍功章。
一等功,二等功,都見過。
但特等功……全軍區,不,全軍,能有幾枚?
他顫抖着手,翻到背面。
編號007。
“我的……天……”
排長喉嚨發幹,聲音嘶啞。
他知道這枚勳章的分量。
特等功,那是用命換來的,是全軍通報表彰、寫入軍史的榮耀。
編號007,意味着這是第七枚。
前面六枚的主人,哪個不是傳奇?
現在,這枚勳章在一個五歲孩子手裏。
而這個孩子,剛才問了江際野的名字。
一切碎片,在排長腦子裏瞬間拼湊起來。
雖然還模糊,但那個輪廓,已經讓他脊背發涼。
“快!”
他猛地轉身,聲音因爲激動而發顫。
“小劉!你帶兩個人,把她們母女用馬馱着,立刻送軍區醫院!用最快的速度!”
“是!”
“老趙!”
排長拉住副排長,壓低聲音,但語速極快。
“你騎馬,現在就走,直接去司令部!
什麼都別說,就說……就說我讓你去的,有緊急情況,必須當面報告江首長!”
副排長臉色凝重:“排長,這……”
“快去!”
排長把軍功章和照片碎片小心包好,塞回糯糯手裏,然後一把抱起她。
“娃娃,抱緊你娘。叔叔帶你們去找醫生。”
糯糯被抱上馬背,坐在一個士兵身前。
母親被另一個士兵小心地橫抱在懷裏,用軍大衣裹緊。
馬蹄聲再次響起,這次是狂奔。
風在耳邊呼嘯。
軍區司令部,作戰會議室。
長條桌旁坐着七八個軍官,肩膀上的星星和杠杠顯示着不同的級別。
牆上的作戰地圖掛得滿滿當當,紅色和藍色的箭頭交錯。
江際野坐在主位,手裏捏着一支紅鉛筆,正在聽參謀匯報邊境防務情況。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熟悉他的人能看出來,那眼神深處有壓不住的焦躁。
已經三天了,派去寡婦屯附近偵察的人還沒消息傳回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這句話像咒語一樣,在他腦子裏循環了七年。
“……所以,三號防區需要增派一個連的兵力。”參謀說完,合上文件夾。
江際野點點頭,剛要開口——
“報告!”
會議室門被猛地推開,警衛員小周沖了進來,臉色煞白,呼吸急促。
這種冒失的舉動,在紀律嚴明的司令部是極其罕見的。
所有軍官都愣住了。
江際野眉頭一皺:“什麼事?”
小周快步走到他身邊,彎下腰,在他耳邊飛快地說了幾句話。
聲音很輕,但離得近的幾個軍官還是隱約聽到了幾個詞。
“……邊防巡邏隊……發現一個女人和孩子……昏迷……高燒……叫姜知……”
江際野手裏的紅鉛筆,“咔嚓”一聲斷了。
斷成兩截,掉在桌上,滾了一圈,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