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工地的斷壁頹然傾頹,鏽蝕的鋼筋刺破鉛灰色的天幕。
正午的烈日毒辣地烤着這片廢墟,空氣裏彌漫着鐵鏽與腐肉混合的惡臭。
風是熱的,裹挾着沙塵,吹過斷壁殘垣,發出嗚咽般的低鳴。
枯樹枝椏上,一只黑羽烏鴉收攏着翅膀。
它的猩紅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下方工地上那個青灰色的身影。
那眼神裏,沒有對食物的渴望,只有本能的警惕與困惑。
那個“東西”和喪屍一模一樣。
青灰色的皮膚緊繃在嶙峋的骨架上,皮下血管呈現出詭異的暗紫色。
他剛剛從屍堆裏爬出來,動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線木偶,關節摩擦發出“咯吱咯吱”的幹澀聲響。
喉嚨裏擠出“嗬嗬”的低吼。
但他沒有像其他喪屍那樣撲向不遠處那具新鮮的少年屍體。
他只是站在原地,像個剛學會站立的嬰兒,搖搖晃晃地穩住重心。
烏鴉歪了歪頭。
突然,工地上幾只正在啃食屍體的普通喪屍被驚動了。
它們聞到了活物的氣息,轉過那張血肉模糊的臉,渾濁的眼珠鎖定了那個搖晃的身影。
嘶吼聲響起,三只喪屍張牙舞爪地撲了過去。
【本能·獵殺】
那個搖晃的身影動了。
他沒有轉身逃跑,也沒有擺出戰鬥的架勢。只是“恰好”在這個時候,笨拙地挪動了一下左腳,身體不受控制地“踉蹌”了一下。
就是這一下,剛好避開了第一只喪屍撕咬過來的血盆大口。
那喪屍撲了個空,帶着慣性沖向了他的身後。
他似乎連站都站不穩,右手顫巍巍地抬了起來,像是在空中亂抓,想要尋找一個支撐點。
而他的指尖,卻“恰好”劃過了第二只喪屍的喉嚨。
沒有用力,甚至沒有碰撞的聲響,就像羽毛輕輕拂過。
但那只喪屍的動作瞬間僵住。
喪屍的喉嚨處,一道細微的血線慢慢浮現,緊接着,黑血噴涌而出。
軀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枯萎,仿佛生命被瞬間抽幹。
他似乎對這一切毫無察覺,身體只是順着慣性,慢吞吞地轉了個身。
這個轉身,讓他完美地避開了第三只喪屍的利爪,同時,肩膀“無意”地撞在了第三只喪屍的胸口。
“咔嚓。”
骨骼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工地上格外清晰。
那只喪屍像被重錘擊中,倒飛出去,胸口塌陷下去一大塊,躺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不再動彈。
整個過程,他甚至沒有看那幾只喪屍一眼。
動作就像一個剛學步的孩童,跌跌撞撞,每一個動作都顯得艱難而滯澀。
當最後一只喪屍倒下時,他站在了原地。
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手掌,仿佛在疑惑爲什麼手是溼的。
【黑血·融界】
他靜靜的站在那裏,一滴粘稠的、宛如黑色瀝青般的液體,順着他的指尖,緩緩凝聚。
這滴血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墨黑色,表面泛着油光,像活物一樣微微蠕動。
“滴答。”
血滴落在最近一具喪屍的屍體上。
沒有嘶嘶作響,沒有白煙冒起。
那黑色血滴像是當那滴墨汁般粘稠的黑血接觸到地面的瞬間,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具青灰色的喪屍屍體,就像一張被潑了強酸的紙,瞬間開始溶解。不是燃燒,不是枯萎,而是像蠟像遇熱一樣,軟塌塌地癱倒在地,化作了一灘泛着油光的黑色液體。
這灘液體並沒有停留在原地,而是像擁有生命一般,順着地面的縫隙,迅速流向旁邊另一具喪屍的屍體。接觸的瞬間,第二具屍體也開始融化,兩灘液體匯合,流向第三具……
如同多米諾骨牌效應。地面上所有的喪屍屍體,一具接一具地融化、塌陷,最終匯成了一股黑色的、泛着詭異光澤的液體洪流,向着他的腳邊匯聚。
液體在他腳邊盤旋,仿佛在朝拜君王。
緊接着,這股黑色的液體開始冒起白煙,迅速蒸發。沒有產生難聞的惡臭,反而化作了一團帶着淡淡暖意的金色濃霧。
濃霧越來越厚,將那個青灰色的身影完全包裹。他就靜靜地站在霧氣中央,像一座沉默的孤島。
廢墟的陰影角落裏,一只斷了尾尖的高級進化貓,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它的隱蔽觀察點。琥珀色的豎瞳死死盯着那個青灰色的身影,幾秒後,它甩了甩殘破的尾巴,轉身沒入更深的黑暗,連一絲聲響都沒留下。
烏鴉驚恐地發現,原本彌漫在廢墟上空的血腥味、腐臭味,隨着這團濃霧的升起,竟然被淨化得一幹二淨。
天地間,只剩下那團金色的濃霧,和濃霧中那個看不清面容的、令所有活物戰栗的影子。
它不敢再停留,尖叫一聲,沖天而起,逃離了這片被神明遺忘的工地。
而在濃霧深處,那個身影靜靜的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