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鈴聲響起時,夕陽正把天空染成溫柔的橘粉色。夜梔夏收拾書包的動作快了幾分,指尖碰到桌角那張寫着“晚上一起走”的紙條,嘴角忍不住彎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終翎然早已背着書包站在教室門口等她,夕陽的金輝落在他的發梢,暈出一層毛茸茸的邊。林曉星沖兩人擠了擠眼睛,拎着書包一溜煙跑了,臨走前還不忘喊一句:“別逛太晚啦!”
夜梔夏的臉頰微微發燙,快步走到他身邊:“我們……去哪兒?”
“帶你去個地方。”終翎然笑了笑,自然地接過她手裏的書包,“沿着放學的路,往老巷深處走。”
兩人並肩走出校門,沒有像往常一樣拐向公交站,而是順着牆根的小路,走進了記憶裏的那條老巷。巷口的梧桐樹比小時候粗壯了不少,枝椏交錯着伸向天空,陽光透過葉隙灑下來,在青石板路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你還記得嗎?”終翎然忽然停下腳步,指着牆角一道淺淺的刻痕,“這裏是我們小時候比身高的地方。”
夜梔夏湊近一看,牆面上果然有幾道歪歪扭扭的刻痕,旁邊還歪歪扭扭寫着兩個小小的名字。她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過刻痕,記憶瞬間翻涌上來——小時候的每個夏天,兩人都會跑到這裏比身高,輸的人要請對方吃巷口小賣部的橘子味冰棍。
“我記得你總耍賴,偷偷踮腳。”夜梔夏忍不住笑出聲。
“哪有!明明是你長得太快。”終翎然也蹲下來,看着那些刻痕,眼底滿是笑意,“有一次你贏了,我沒錢買冰棍,就去巷口的花壇裏摘了一朵月季花給你,結果被王奶奶追着罵了半條街。”
提起這件事,夜梔夏笑得更厲害了,眼角眉梢都漾着暖意。兩人沿着青石板路慢慢往前走,路過那家早就關門的小賣部,路過擺着竹椅的老宅院,路過爬滿牽牛花的矮牆。每一處地方,都藏着一段閃閃發光的回憶。
走到巷子盡頭的老槐樹下,終翎然忽然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裏掏出兩顆橘子味的糖,剝開一顆遞到她嘴邊:“喏,補償你當年沒吃到的冰棍。”
夜梔夏張嘴含住糖,甜絲絲的味道在舌尖化開,和記憶裏的味道一模一樣。她看着終翎然含着糖的側臉,看着夕陽落在他的睫毛上,忽然覺得,這條走了無數遍的老巷,好像從來沒有這麼溫暖過。
“其實我回來之前,特意來過這裏一次。”終翎然的聲音輕輕的,“那時候巷子很安靜,我站在這棵槐樹下,忽然就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你哭鼻子的樣子,想起你搶我糖吃的樣子,想起……”
他的話沒說完,卻轉頭看向她,眼裏的光比夕陽還要明亮。
夜梔夏的心跳漏了一拍,臉頰發燙,慌忙移開目光,看向老槐樹的枝椏。風輕輕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像是在訴說着那些被時光珍藏的,屬於他們的舊時光。
“想起什麼?”夜梔夏的聲音細若蚊蚋,指尖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
終翎然沒立刻回答,而是伸手指向老槐樹粗壯的樹幹。那裏有個拳頭大的樹洞,被一層厚厚的青苔半掩着。“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把寶貝都藏在這裏。”
夜梔夏一愣,隨即恍然大悟。她快步跑過去,蹲在樹洞前,小心翼翼地撥開青苔。樹洞深處,果然躺着一個落滿灰塵的鐵盒子。
是他們小時候的秘密寶箱。
終翎然也走過來,和她一起把鐵盒子捧出來。盒子鏽跡斑斑,打開時還發出“嘎吱”的輕響。裏面的東西不算多,卻滿滿當當都是回憶——缺了角的玻璃彈珠,畫得歪歪扭扭的蠟筆畫,還有一只褪色的紙鶴。
“這張畫是你畫的!”夜梔夏拿起那張蠟筆畫,上面是兩個小人兒手拉手站在槐樹下,旁邊歪歪扭扭寫着“然然和夏夏”。
“你還說,”終翎然的耳尖微微泛紅,“那時候你非要把我的頭發塗成綠色,說像動畫片裏的精靈。”
夜梔夏笑得前仰後合,指尖拂過畫紙上的小人兒,眼底泛起一層薄薄的水汽。原來那些以爲被時光沖淡的記憶,一直都好好地藏在老巷的角落裏,藏在兩人的心底。
夕陽漸漸沉下去,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終翎然的目光忽然定格在鐵盒子最底層,那裏壓着一張被疊得方方正正的紙條,邊角已經泛黃發脆。
他的指尖剛觸碰到紙條,巷口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着一個略顯陌生的男聲,隔着漸濃的暮色遙遙傳來:“翎然,你果然在這裏,你媽媽……她出事了!”
終翎然的手猛地一頓,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連帶着周身的溫度,都仿佛在這一刻降到了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