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把陸景淵的披風疊得整整齊齊,連同那枚刻着“淵”字的玉佩一起,藏進了草堆最深處——她怕再有人來搜,也怕自己不小心弄丟。做完這些,她才撿起地上沾了灰的包子,拍了拍上面的雪,小口吃了起來。
包子已經涼了,咬在嘴裏沒什麼滋味,可她卻吃得很認真——這是林彥帶來的,雖然後來鬧得不快,但終究是份心意。只是想起林彥今早的模樣,她心裏還是有些發堵,不明白曾經一起長大的竹馬,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吃過包子,沈知微收拾了一下城隍廟,又去附近的河邊打了些水。她想着,陸景淵若真回來找玉佩,總不能讓他看到這地方亂糟糟的。
剛把水倒進陶罐,就聽見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沈知微心裏一緊,以爲是官差又回來了,連忙躲到門後。可等了片刻,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帶着幾分猶豫:“知微,你在裏面嗎?”
是蘇婉兒。
沈知微鬆了口氣,拉開門:“蘇小姐,您怎麼又回來了?”
蘇婉兒手裏拎着個食盒,臉上帶着笑:“我怕你沒吃東西,特意從家裏給你帶了些熱粥和小菜。快趁熱吃,別餓壞了身子。”
她一邊說,一邊走進來,把食盒放在地上打開——裏面是一碗冒着熱氣的小米粥,還有兩碟小菜,一碟是醃黃瓜,一碟是炒青菜,看着就很有食欲。
沈知微心裏暖暖的,連忙道:“蘇小姐,您太客氣了,我怎麼好總麻煩您……”
“別跟我客氣!”蘇婉兒打斷她,把粥碗遞給她,“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對了,我剛才去了趟林彥家,跟他說清楚了,張大戶家的玉墜找到了,跟陸公子沒關系,也跟你沒關系。他知道自己錯了,說下次再找你道歉呢。”
沈知微握着粥碗的手頓了頓,輕聲道:“道歉就不必了,只要他別再誤會陸公子,別再來找我麻煩就好。”
蘇婉兒點點頭:“我也是這麼跟他說的。對了,你打算一直住在這兒嗎?這城隍廟又冷又漏風,不是長久之計。”
沈知微喝了口熱粥,暖意從喉嚨滑到胃裏,她沉默片刻,道:“我也不知道……我沒有別的地方可去,只能先在這兒住着。等天氣暖和些,我再去看看能不能找個活計做。”
蘇婉兒想了想,眼睛一亮:“對了!我家正好缺個幫着打理花草的丫鬟,我娘總說沒人懂花草,你若願意,不如去我家幹活?管吃管住,每月還有月錢,比你在這兒挖草藥強多了。”
沈知微愣住了,她沒想到蘇婉兒會幫她找活計。她猶豫了一下:“蘇小姐,我……我是被人說‘災星’的,去您家,會不會給您家帶來麻煩?”
“什麼災星不災星的!”蘇婉兒皺起眉,“都是些無稽之談!你心善,又懂草藥,肯定能把花草打理好。我娘要是問起,我就說你是我朋友,她不會說什麼的。再說,你去了我家,也能離林彥遠些,省得他再找你麻煩。”
沈知微看着蘇婉兒真誠的眼神,心裏一陣感動。她想了想,點了點頭:“好,我去。多謝蘇小姐,您真是個好人。”
“太好了!”蘇婉兒笑了起來,“那你今天就收拾一下,明天我讓家丁來接你。對了,陸將軍的玉佩,你可得好好帶着,別讓別人發現了。我聽我表哥說,陸將軍這次來咱們這兒,是爲了查一樁私鹽案,說不定很快就會來找你了。”
沈知微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收着的。”
第二天一早,蘇婉兒就派了兩個家丁來接沈知微。沈知微收拾了自己僅有的幾件東西,又把陸景淵的披風和玉佩小心地裹在布裏,藏在懷裏,跟着家丁往蘇府走去。
蘇府很大,門口掛着紅燈籠,院子裏種着不少花草,雖然是冬天,卻也有幾分生機。蘇婉兒早已在門口等着,見她來了,連忙迎上去:“知微,你來了!我帶你去見我娘。”
沈知微跟着蘇婉兒走進正廳,廳裏坐着一位穿着華貴的婦人,正是蘇知府的夫人。蘇夫人打量了沈知微一眼,眼神裏帶着幾分溫和:“你就是知微吧?婉兒都跟我說了,你別拘束,以後就把這兒當成自己家。”
沈知微連忙行禮:“多謝夫人收留。”
“起來吧。”蘇夫人笑了笑,“婉兒說你懂草藥,正好我院子裏的那幾盆蘭花總養不好,你去看看?”
沈知微點點頭,跟着蘇婉兒去了後院。後院的蘭花種在花盆裏,葉子有些發黃,看着沒什麼精神。沈知微蹲下身,仔細看了看,又摸了摸土壤:“夫人,這蘭花是澆水太多了,土壤積水,根都快爛了。我給它換個盆,再鬆鬆土,過幾天就能好。”
蘇夫人點點頭:“好,那就交給你了。婉兒,你帶知微去她的房間,讓她先安頓下來。”
蘇婉兒帶着沈知微去了西廂房,房間不大,卻很幹淨,有一張床,一張桌子,還有一個衣櫃。“你看,這房間還不錯吧?”蘇婉兒笑着說,“以後你就住這兒,有什麼需要的,就跟我說。”
沈知微放下東西,心裏踏實了不少——她終於有了一個安穩的住處,不用再擔心風吹雨淋,也不用再被人當成“災星”嫌棄。
接下來的幾天,沈知微就在蘇府打理花草。她懂草藥,對花草也格外上心,沒過幾天,院子裏的花草就變得生機勃勃。蘇夫人看了,很是滿意,對她也越來越客氣。
這天下午,沈知微正在院子裏給蘭花澆水,忽然聽見門口傳來一陣喧譁。她抬頭望去,只見一群穿着官服的人簇擁着一個身穿玄色錦袍的男人走進來——是陸景淵!
沈知微的心猛地一跳,手裏的水壺差點掉在地上。她下意識地摸了摸懷裏的玉佩,想上前跟他打招呼,卻又有些猶豫——他現在是跟蘇知府議事,自己只是個丫鬟,冒然上前會不會不好?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陸景淵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轉頭看了過來。當他看到沈知微時,眼神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了一絲驚訝,還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溫和。
蘇知府順着陸景淵的目光看去,笑着道:“陸將軍,您認識我家這丫鬟?”
陸景淵收回目光,對蘇知府笑了笑:“算是認識吧。前幾日雪夜,我在城隍廟避雪,多虧了這位姑娘照顧。”
蘇知府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沒想到知微還有這緣分,能幫到陸將軍。”
沈知微聽到“知微”兩個字,臉微微一紅,連忙低下頭,繼續澆水,可心裏卻像揣了只兔子,跳得飛快。她能感覺到,陸景淵的目光還在她身上,帶着幾分探究,還有幾分她看不懂的情緒。
過了一會兒,蘇知府帶着陸景淵去了正廳議事。沈知微站在院子裏,手裏拿着水壺,卻再也沒心思澆水了。她想着,等陸景淵議事結束,她就把玉佩還給他,還有他的披風。
可她等了很久,也沒見陸景淵出來。直到傍晚,才看見蘇知府送着陸景淵走出正廳。沈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上前,對陸景淵行了一禮:“陸將軍。”
陸景淵停下腳步,看着她,語氣溫和:“沈姑娘,好久不見。你怎麼會在蘇府?”
“是蘇小姐收留我,讓我在這兒打理花草。”沈知微抬起頭,看着他,鼓起勇氣道,“陸將軍,您上次落在城隍廟的東西,我帶來了,現在還給您。”
她說着,從懷裏掏出裹着披風和玉佩的布包,遞到陸景淵面前。
陸景淵看着布包,又看了看沈知微泛紅的臉頰,嘴角微微上揚:“多謝沈姑娘費心保管。只是這披風,沈姑娘若不嫌棄,就留下吧。天氣還冷,你穿着也能暖和些。至於這玉佩……”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玉佩上,又看向沈知微:“這玉佩對我很重要,既然沈姑娘幫我找回來了,我想請沈姑娘幫我好好收着,等我下次來取,不知沈姑娘是否願意?”
沈知微愣住了,她沒想到陸景淵會讓她繼續保管玉佩。她猶豫了一下,看着陸景淵真誠的眼神,點了點頭:“好,我幫您收着。”
陸景淵笑了笑,對蘇知府道:“蘇大人,今日多謝款待,我先告辭了。”
蘇知府點點頭:“陸將軍慢走。”
陸景淵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沈知微一眼,才翻身上馬,消失在街道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