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瀑布的轟鳴聲和身後逐漸遠去的廝殺聲被地下河的湍急水流徹底吞沒。林辰像一段隨波逐流的枯木,任由冰冷刺骨的河水將他帶向未知的黑暗深處。他緊閉着眼,全力運轉着能量循環,修復着強行爆發後幾乎再次枯竭的身體,同時像最高效的冷卻系統,強行壓下所有情緒波動,只留下絕對理性的計算。

【能量水平:8%...持續緩慢恢復中...】

【外傷十七處,輕微骨裂三處,內髒震蕩...修復優先級排序中...】

【精神疲勞度:極高(時空反噬疊加能量透支)...建議深度休眠(條件不允許)...】

芯片的狀態報告冰冷而客觀,描繪出一幅瀕臨極限的糟糕圖景。但林辰的意識卻異常清醒,甚至帶着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

成功了。禍水東引,驅虎吞狼。雷霆盟的清洗隊即便不全軍覆沒,也必然損失慘重,短時間內難以形成有效威脅。鐵血堂和暗刃會也被拖入渾水,他們的注意力會被彼此和雷霆盟吸引。

他贏得了寶貴的、短暫的安全窗口。

但這個窗口期不會太長。一旦各方從最初的混亂中反應過來,他們會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更加瘋狂地搜尋他這個始作俑者。下一次到來的,可能就不只是“清洗隊”了。

必須利用這段時間,盡快提升實力,並找到破局的關鍵。

地下河不知流淌了多遠,水流逐漸平緩。林辰奮力遊向岸邊,爬上一處相對幹燥的石灘,再次癱倒在地,劇烈咳嗽着,吐出嗆入的污水。

這裏似乎是另一條廢棄的隧道,空氣潮溼但相對清新,沒有明顯的輻射或毒素警報。暫時安全。

他掙扎着坐起,背靠冰冷的岩壁,再次握住星核碎片。這一次,他更加小心地引導能量,重點修復內髒和精神的損傷,同時仔細回味着之前那短暫卻至關重要的“隔絕場”體驗。

那0.17秒的時空屏蔽,雖然代價巨大,卻爲他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不僅僅是多了一種保命或突襲的手段,更是一種對世界底層規則的全新認知。

他嚐試着在不實際激發的情況下,在意識中反復模擬、優化那個殘缺的公式。程序員的本能讓他習慣於將一切抽象化、模塊化。他將那晦澀的時空法則視爲一段極其復雜、充滿未知變量的底層API,而他的意識和星核能量,則是調用它的代碼。

一次次模擬,一次次失敗,又一次次調整參數。精神上的負荷依舊沉重,但每一次嚐試,都讓他對能量的控制精妙一分,對那公式的理解深入一毫。

【解析進度:17%...對“時空隔斷”公式理解加深...能量利用率提升5%...】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感覺狀態穩定了一些,至少恢復了基本行動力時,他停止了修煉,開始審視自身處境。

食物和淨水所剩無幾。藥品幾乎耗盡。震動切割刀能量也快見底。最重要的是,需要一個絕對安全、不受打擾的地方進行更深入的修煉和...嚐試。

他想起了老狗。那個地下診所雖然暴露風險大,但設備和物資相對齊全。而且,老狗似乎知道不少關於“鑰匙”和各方勢力的內幕...

風險與收益。回去找老狗,風險在於可能被守株待兔。但收益可能遠超預期。

稍作權衡,林辰做出了決定。最危險的地方,有時反而最安全。雷霆盟剛遭受重創,暗刃會和鐵血堂的注意力被吸引,老狗的診所附近反而可能成爲短暫的盲區。

他辨認了一下方向——依靠芯片記錄的來時的水流方向和微弱的地磁感應,開始沿着復雜的地下管網向着老狗診所的大致方位迂回前進。

這一次,他更加小心,徹底隱匿行蹤,將“存在感削弱”發揮到極致,如同真正的幽靈在黑暗中穿行。

途中,他經過了幾處剛才爆發戰鬥的區域邊緣。通過殘留的痕跡和芯片的掃描分析,他能清晰地還原出那場遭遇戰的慘烈——大面積的金屬熔毀痕跡、爆裂彈的彈坑、以及隨處可見的機械蟲殘骸和...少量屬於人類的、焦黑的裝備碎片。

雷霆盟損失不小。林辰冷靜地評估着,同時像拾荒者一樣,快速搜集着那些還算完好的能量電池、未爆的槍榴彈以及清洗隊員標配的高能量壓縮口糧。這些都是寶貴的資源。

就在他靠近老狗診所所在的區域時,芯片的被動偵測突然捕捉到了來自上方的、細微的對話聲和能量信號。不是雷霆盟的風格,更加...鬼祟。

他立刻隱入陰影,如同壁虎般悄無聲息地攀上管道壁,貼近一處通風柵格,向上窺視。

上面是一條廢棄的維修通道,兩個穿着暗刃會標志性暗灰色服裝的男人正在低聲交談,其中一個手裏拿着一個能量信號追蹤器,屏幕上的光點正微弱地閃爍着,指向...診所的方向!

“...信號最後消失就在這附近。蛇眼老大說得沒錯,那老東西果然藏着好地方。”

“媽的,這鬼地方真難找...你說那小子會不會已經死在裏面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老大說了,那小子是關鍵,比那點破爛裝備重要多了!仔細找!肯定有暗門!”

林辰心中凜然。暗刃會的人!而且“蛇眼”果然注意到了他,並準確地追蹤到了這片區域!他們的效率比想象中更高!

診所不能再回去了。老狗恐怕自身難保。

就在這時,另一個方向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叫罵聲!

“...就在這邊!剛才看到有影子閃過!”

“肯定是暗刃會那幫雜碎!想搶在我們前頭?做夢!”

“弟兄們!給我搜!找到那個偷東西的小子和老狗,還有暗刃會的家夥,一個不留!”

是鐵血堂的人!他們也嗅着味道追來了!而且聽起來和暗刃會已經勢同水火!

維修通道裏的兩個暗刃會成員頓時緊張起來,立刻熄滅燈光,拔出武器,隱入黑暗。

上方瞬間變成了雙方勢力短暫對峙、相互搜尋的危險雷區!

林辰屏住呼吸,緩緩從通風柵格滑下,悄無聲息地落入下方的水流中,如同融入水底的黑暗,沒有泛起一絲漣漪。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但他這個“漁翁”現在太弱,稍有不慎就會被任何一方撕碎。

他必須立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就在他準備悄然退走時,懷中那枚星核碎片,毫無征兆地、再次輕微震動起來!

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種遙遠的、來自深淵的低語共鳴。

而是一種...極其微弱、斷斷續續、仿佛就在附近、帶着某種特定規律的...脈沖信號?

這脈沖的編碼方式非常古老奇特,但不知爲何,林辰卻感覺到一絲莫名的熟悉感。它似乎在重復傳遞着一段極其簡短的信息,並非語言,更像是一個...坐標?或者一個...識別代碼?

信號源...似乎就在這片錯綜復雜的地下管網深處,某個被遺忘的角落。

是陷阱?還是...

林辰的直覺告訴他,這信號與星玄族有關,與那“鑰匙”有關!甚至可能...與雷霆盟想要暴力破解的東西有關!

去,還是不去?

風險未知。但機遇,可能遠超想象。

幾乎沒有太多猶豫,林辰的眼神再次變得冰冷而堅定。

他循着那微弱脈沖信號的指引,如同被無形絲線牽引的木偶,再次向着更深的、未知的黑暗潛行而去。

這一次,沒有蟲潮,沒有追兵,只有那越來越清晰的脈沖信號,在寂靜的黑暗中,如同爲他一人而響起的、來自遠古的呼喚。

他穿過一條又一條廢棄的管道,越過一片又一片坍塌的廢墟。最終,信號將他引向了一扇被厚重鏽蝕和堆積物幾乎完全掩埋的、毫不起眼的圓形氣密門。

門上的標志早已模糊不清,但材質...卻與那星玄族遺跡中的黑色材質一模一樣!

脈沖信號就是從這門後傳來的!

林辰的心跳微微加速。他清理掉門口的障礙,發現門側的控制面板已經完全損壞。但就在他靠近的瞬間,他懷中的星核碎片光芒微閃。

嗡...

氣密門內部傳來一陣極其輕微、仿佛等待了千萬年的機械運轉聲。

嗤——

門,緩緩地、無聲地向側滑開了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一股冰冷、幹燥、帶着某種奇異檀香味的空氣從中涌出。

門後,並非想象中布滿機關陷阱的殺戮場,也不是堆滿寶藏的殿堂。

而是一個...極其狹小、簡潔、仿佛個人冥想室般的空間。

房間中央,只有一個簡單的蒲團。

蒲團之上,盤膝坐着一具...完整的、披着殘破暗藍色長袍的骷髏骨架。

骨架的姿勢很安詳,頭顱微垂。它的骨質呈現出一種溫潤的玉色,仿佛經歷了某種能量的長期蘊養。

而那微弱的脈沖信號源,就來自於骷髏那雙交疊放在膝前的骨掌之中——

那裏,靜靜躺着一枚巴掌大小、通體漆黑、表面光滑如鏡、沒有任何符文的...

正十二面體。

當林辰的目光接觸到那黑色十二面體的瞬間,他懷中的星核碎片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灼熱和光芒!

而那黑色十二面體,仿佛回應般,表面瞬間流過一片浩瀚如星海的微光!

一段清晰無比、直接烙印在他靈魂深處的信息流,如同蘇醒的巨鯨,轟然撞入他的意識!

並非知識,並非力量。

而是一段冰冷的、自動播放的...“日志”?

【...矩陣核心碎片(黑箱)日志回放...】

【權限認證中...檢測到外部星核碎片(低權限)...授予臨時訪問權限(只讀)...】

【日志條目:星歷前5017年...】

【記錄者:觀察者-代號‘玄’...】

【記錄內容:最終避難所‘方舟’墜毀於T-7類地行星(土著稱謂:天樞星)...生態改造程序意外中斷...核心矩陣嚴重受損,分裂爲七...啓動緊急預案‘火種’...投放觀察單元...記錄文明演化進程...等待復蘇指令...】

【日志條目:星歷3776年(本地計時)...】

【記錄內容:檢測到異常高維幹涉波動...來源:???...疑似‘收割者’低語...警告!文明演化進程可能已污染!‘火種’預案存在被篡改風險!】

【最終建議:重啓‘淨化’協議...或...尋找‘變數’...】

信息流戛然而止。

林辰僵立在門口,渾身冰冷,如同墜入萬載冰窟!

星玄族...方舟...矩陣核心...火種...

高維幹涉?收割者?文明污染?淨化協議?!

這些詞語背後所蘊含的恐怖真相,幾乎沖垮了他的認知!

星核並非簡單的能源或知識寶庫!它是一個墜毀的“方舟”核心,一個文明的最後火種!而它的任務,不僅僅是保存,更是...觀察和...等待某個“復蘇指令”?

而更可怕的是,這個觀察者“玄”在最後,檢測到了名爲“收割者”的高維幹涉,並懷疑整個文明進程已被污染,甚至提出了...“淨化”的建議?!

淨化什麼?怎麼淨化?毀滅整個天樞星文明嗎?!

那自己呢?這個穿越而來的靈魂,是否就是日志裏提到的...“異常高維幹涉”?所謂的“變數”?

無數的疑問和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淹沒。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再次落在那具名爲“玄”的星玄族觀察者的遺骸,以及他手中那枚安靜的、仿佛蘊含着宇宙最終秘密的...

黑色方碑。

(“黑箱”... Matrix Core Fragment (Blackbox) ... 它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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