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靖安司,隸屬於大理寺,與御史台並列爲朝廷監察執法之要局,職責繁多,既要維護長安城內治安,又得兼顧刑獄、緝盜、巡邏、暗訪等事務。
而不良人,便是靖安司在長安城內布設的基層武力執法者。
楊昱一邊把最後那顆糖葫蘆塞進嘴裏,一邊從腦海中原主的記憶裏翻着信息。
原主雖然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但畢竟出身高門,又終日在坊間廝混,對這些傳聞並不陌生。
靖安司,爲的是壓制世家門閥的私黨力量,後來漸漸演變爲朝中皇親與內宦之間角力的工具
這靖安司最早設在玄宗開元年間,本就是爲了因應盛唐日漸復雜的社會形勢、壓制世家門閥的私黨力量而設立的,尤其京師長安,龍蛇混雜、商賈雲集,宵小之徒更是如蟻附膻。
爲此,靖安司設於各坊各市,分設巡組,以“不良人”爲名。不過最近這幾年這幫不良人似乎在逐漸脫離官方的掌控,行事越發沒有規矩了。
他們無官身,卻能緝捕朝官;他們不佩虎符,卻敢調兵遣將;他們不是市井潑皮,卻比潑皮還橫。
這倒也難怪,這些不良人大多是聲名狼藉之人,要麼先前自家就是潑皮無賴,如今跟着官方機構混口飯吃,要麼就是被特赦的囚犯。
本身就是一群違法亂紀的主,如今這幫人權責在身,雖然地位說着卑微,實權卻着實不小,想不失控都難。
“多謝公子方才出手。”
那位年少不良人拱手作揖,面色清俊,語氣溫和,年紀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卻看着幹練利落,雖說眉宇間總有種輕浮氣,但言行舉止頗有幾分世家子弟的端方氣度。
楊昱有些不明白這等人爲何也會跟着不良人做事。
“小人姓陳,名洝。”陳洝露出一抹笑意,又指了指邊上正用刀柄不停毆打賊人的另一個不良人。“他叫王山虎,是咱們靖安司東市巡組的副組頭。脾氣不大好,話很少,但打賊最有一手。”
王山虎此刻還在“啪啪啪啪”地往那賊人身上招呼,周圍路人都看得膽寒。
楊昱看了看這位嘴裏不停吐着髒字打人的王山虎,實在不明白陳洝嘴裏這個“話很少”的評價是怎麼來的。
“你說這賊人,膽子倒也夠肥的。”陳洝倒像是絲毫沒聽見王山虎罵的難聽一樣,轉而換了個話題。“他偷的是尚服局的東西,我們查了好久都沒找到他的蹤跡,今日是正好碰上他準備銷贓。”
“尚服局?”楊昱一怔,他知道這個地方。
尚服局,乃是內廷六局之一,專管宮中服飾、針線、首飾等物,雖非兵部那等要局,但因管的是宮中妃嬪衣物,實則也是肥缺,常年與外頭市井販子暗通款曲,動輒就是一樁大案。
這賊人能偷到尚服局的東西,不是運氣好,就是有人裏應外合。
“拿來吧你!”王山虎忽然從賊人懷中扯出一小包纏布。“小陳,過來,這便是髒物了。”
陳洝朝楊昱眨眨眼,似是在問他要不要一起來看看。楊昱當然是湊了上去。
這布包一打開,裏面赫然是一件貼身繡衣,帶有濃鬱香氣,裁剪細膩,材質輕薄,不用想就知道絕非常人所穿。
“是宮中娘娘的貼身物件啊......”陳洝表情古怪了起來,看了看那小賊。“喂,不是我說,你膽子也未免太大了點......偷這等東西,你腦袋估計是保不住咯。”
楊昱原本還沒太在意這賊人偷了什麼,畢竟尚服局的衣物在市井中流通也不算什麼稀奇事,宮裏那麼多人,總有一兩個手腳不幹淨的。
那件貼身繡衣上有鸞鳳暗紋、用的是宮中獨有的繡工,看着就是哪位顯貴娘娘的物件。
要說當今最顯貴的娘娘是哪位?
楊昱有些狐疑地又湊過去嗅了嗅味道,當他香氣中隱隱熟悉的龍腦香調時,心中“咯噔”一下。
這味道他認得----是他姐姐常用的香料。
“喂,你偷的是哪位娘娘的東西?”楊昱壓着聲音問道,語氣已經沒了之前的吊兒郎當,隱隱透出寒意。
那賊人眼見這幾人皆非善類,原本還想耍賴嘴硬,結果被王山虎一腳踹在膝彎處,疼得他“啊呀”一聲跪倒在地,臉貼着灰土:“是、是............是華清宮............華清宮那邊弄來的,有人想要那位娘娘的物件............我費了好大勁才......”
華清宮?
楊昱心裏頓時一股邪火騰起。
華清宮是他姐姐楊玉環所居之處,這賊子偷的分明是自己姐姐的貼身衣物!
“費你*個腿的勁!你還他*的辛苦上了是吧!”楊昱直接一腳上去踢得那賊人翻滾三尺,“偷別的也就罷了,居然偷到我姐頭上了!你知道你偷的是誰的東西不?!”
“饒命啊公子!我真不知道----”
“不知道你還敢亂偷?”楊昱一邊罵,一邊又補了一拳。先前他還想着混混日子算了,如今那股子“親情”涌上來了,渾身血氣翻涌,簡直恨不得將這賊子生吞活剝。
“公子,消消氣,消消氣,這賊子能偷到這物件也算是個人才,我們不良人說不定以後用得到他呢----”陳洝想要上去拉一下,但看楊昱的王八拳掄的飛起,也就又退了回來,朝王山虎使了個眼色。
王山虎朝陳洝點點頭,他原本也想勸兩句,剛才自己那頓打已經夠狠的了,再打下去這小賊只怕是有進氣沒出氣,回去了不好交代。
不過看現在陳洝都不管了,就幹脆順水推舟,湊上去跟楊昱一起兩人一人一拳,幾乎把那賊子打得不成人形,圍觀百姓看得直咽口水。
由於有十六點體質屬性在那兒擺着,雖然楊昱一點拳腳功夫也沒學過,但王八拳掄起來殺傷力也頗爲可觀,不多時這賊子就真只剩了一口氣吊着。
“死流氓......今天就放你一馬。”
楊昱本想多打幾拳的,但揪住對方衣領時發現這人胸口肋骨都被自己幹碎了,這才罷手。
大概也是人格裏那點子紈絝的碎片作祟,他現在是一點都不怕親手打死個人什麼的。
現在收手一是不想讓兩位不良人回去難交差,二來是覺得讓着賊廝就這麼死了怪可惜的,還是留口氣送進大牢裏多折磨折磨的好,還得從他嘴裏翹出是誰想要他姐姐的衣物......
楊昱發誓,要是讓他知道了是敢打他姐姐的主意,他鐵定扒了對方的皮。
“誒,說起來那個小道姑跑哪去了?”
好像從這賊子出現開始他就再沒見到那個小妮子的人,難道是看這邊太亂了自己去別去撒歡了?
楊昱聳聳肩,覺得自己大概不用太擔心那個娃,人家功夫可比自己這個紈絝好的多。
陳洝走了上來,帶着一絲苦笑。“楊六郎可是撒完了氣了?可否讓我們把這人帶走?”
“帶走吧,我家在哪你們應該都知道,查出來是誰敢打我姐姐的主意,第一時間通知我。”
“一定,一定。”陳洝點了點頭,就過去跟王山虎一左一右把快被打成肉泥的小賊架了起來,就要回靖安司,但半路他突然又想了什麼一樣,回頭對着楊昱說了句:
“回頭有空我去找你喝點兒。”
“啊,好啊。”楊昱有些摸不着頭腦地回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