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安橙以爲周聽寒會問,她絕對不會讓他丟面子。
但周聽寒沒問。
他指腹摩挲着她無名指上的婚戒,面無表情,“憑什麼爲了一個過去式,讓我老婆自證真心?”
語氣涼颼颼的,充滿壓迫感。
與生俱來的氣場讓安建國噤了聲。
周聽寒不打算再停留。
安橙跟他亦步亦趨。
梁凌向前追了幾步,沉聲道,“橙子,我不想你因跟我置氣,耽誤自己一輩子。你和周聽寒沒有共同語言,你受過高等教育,喜歡城市,不喜歡星月鎮,你想要的生活,周聽寒給不起。”
大庭廣衆之下,梁凌放下所有的自尊,哀求,“我不想我們有遺憾,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他想抓安橙的手,被安橙躲開。
與梁凌分開兩年,其實不久,卻好像是前世今生的事。
安橙對他有過最美好的期待,也對他有過最痛苦的怨念。
到現在,明知那件事不全是他的過錯,可她恨他怨他,無法釋懷。
安橙說,“梁凌,我沒有跟你置氣,我只是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她說完,與周聽寒十指交扣,“我餓了,我們回家吧。”
“嗯。”
周聽寒帶她離開。
身後,梁凌看着他們並肩消失在他的視線裏,心中無法承載的痛苦從眸光中溢出來,讓他的視線模糊不清。
眼角一滴淚滑落,砸在他的手背上。
他喜歡她這麼久,久到自己都忘了,卻在完完全全能和她長相廝守的時候,因一個誤會,把她徹底弄丟。
梁凌沒了待下來的欲望。
他背對着所有人,調整情緒,才對安建國冷聲說,“建國叔,我先走了。以後管好芳姨的嘴,我想送一個人吃牢飯,有的是辦法。”
田芳咬了咬牙,安建國卻滿嘴答應,梁凌快步離開。
......
鄉道,一輛黑色的皮卡車不緊不慢地行駛。
安橙不想讓周聽寒誤會,“我不知道梁凌在。”
周聽寒,“嗯。”
安橙見他沒什麼表情,又什麼都不問,看來壓根不在意梁凌出現在她娘家。
她問,“你怎麼進來了?”
周聽寒,“二表舅讓我去的。”
原來是這樣,是安橙想多了,她以爲他擔心她。
車廂裏變得靜悄悄的。
安橙拿出手機,發信息跟閨蜜溫婉吐槽今天的事。
溫婉罵道:「梁凌什麼意思,跟那個大小姐鬧掰了,又想起你來了?他可真不是東西。」
安橙回星月鎮後,梁凌就沒找過她。
她無所謂:「我只希望他適可而止。」
溫婉回:「你老公什麼態度?該不會找你吵架吧。要是找你鬧,我就去幫你教訓他。」
溫婉跟溫婉不沾邊,上學那會,再囂張的人也得管她叫婉姐。
安橙的餘光落在開車的周聽寒身上。
男人正專注地看着外面的後視鏡,側着臉,睫毛看起來特別長,像半合的珠簾,遮住大部分眼神。
他單手握着方向盤,方向盤上的手指根根修長,手腕上的紅繩打眼,另一只手開了轉向燈,變道拐彎的動作行雲流水,幹淨利落,看起來有點帥。
男人沒被任何事影響,找她鬧是不可能的。
安橙:「沒事人一樣,問都不問一句。」
溫婉發來一個老頭看手機的擰巴表情包:「也不吃醋?」
吃醋?
他只問過她有沒有把他當成梁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安橙回了一個攤手聳肩的表情包:「他牙口不好,吃不了酸。」
溫婉:「我看他是把醋灌你嘴裏了,你這話,酸不溜秋。」
是麼?
可能有點吧。
畢竟她是他老婆,不吃醋就是不在意。
安橙點了個微笑臉過去。
溫婉提醒她:「如果你要想跟周聽寒婚姻長久的話,我還是建議你坦誠相待。我擔心梁凌狗急跳牆,逼你離婚。」
安橙看着信息發呆。
梁凌會嗎?
二十多年的相知,她能賭梁凌不是這樣的人嗎?
梁凌必然知道,那件事再卷土重來,以她現在的心理承受能力,就是死路。
車子停在車庫。
周聽寒見安橙在發呆,喚了聲她,“安橙,到家了。”
安橙沒反應。
周聽寒輕拍了一下她肩頭。
“啊......”
安橙嚇一跳,側過臉,看到是周聽寒才心安起來。
因爲那次的事,她容易受驚嚇,卻告訴周聽寒,她只是天生膽小。
周聽寒習以爲常,“下車吧。”
安橙點頭,開車門。
兩人進了屋,周聽寒朝樓上走,“我去換衣服,等會來做飯。”
他還穿着修車的衣服,應該是放下手頭的活兒就去找她了。
“好。”安橙朝廚房走,“我去洗菜。”
廚房裏,只有譁啦啦的流水聲,安橙在考慮溫婉的話。
她之前沒告訴周聽寒,是因爲她以爲這件事過去了,不會再影響到她的生活。
安橙想要回到原點,當做自己沒去過深圳,沒跟梁凌在一起過,沒有遇到那群流氓,更沒有經歷那場足以毀滅她的網暴和抑鬱症。
她不過穿了條漂亮的裙子,帶着美好的希望,和想要度過餘生的人有一場幸福的旅行。
卻因斷章取義的視頻,被推到風口浪尖。
不僅她的個人信息被曝光,所有社交賬號被轟炸,無碼照片被p成各種不雅照,扣上蕩婦野雞的帽子,還時常在門口出現恐怖的東西。
她被鄰居投訴,被房東趕走,住在哪裏都不得安寧。
甚至連公司也遭受牽連。
公司是新聞媒體,被各種造謠,一度平台癱瘓,還有網暴者以她的名義在網上散播公司同事隱私,不少同事因她失業,也被網暴。
她不過是個普通人,面對強大的謾罵洪潮和對同事的極度內疚,最終患上重度抑鬱症。
所有的事情是歸於正常了,而她在那暗無天日的泥沼中找不到出路。
她每天都要接受藥物治療,物理治療,長達半年的精神病院生活,才算基本恢復自理能力。
但她有嚴重的心理後遺症,不能獨居。
急於嫁給周聽寒也有這個原因。
娘家人不會在意她,外婆一年又有兩三個月要去外地跟舅舅生活。
她跟周聽寒說過,她不能獨居,周聽寒允諾不會丟下她。
終於安橙關了水龍頭,擦了擦手,上了樓。
樓上,周聽寒光着上半身,肌肉紋理分明。
他沒穿上衣,只穿着一條灰色的休閒褲的緣故,尤顯腿長。
周聽寒手裏拿着一件黑色短T,準備套上,聽到腳步聲,回過頭,見安橙看着自己,問道,“怎麼了?”
安橙想說那件事,可就是那麼一瞬間,她開始退卻。
好似翻開,噩夢就會覺醒。
恐懼使她退縮。
她咬了咬唇,“沒事,我上來拿東西。”
她什麼也沒拿,手指不安地摳指甲,轉身又往樓下走。
耳邊傳來沉沉的腳步聲,男人幾步到了她身後。
一只大手輕易緊扣她纖細的胳膊,她的身體被強勢掰轉過去,貼靠着麥色的胸膛。
安橙緊張地抬頭,看到周聽寒沒多少表情的臉上淺皺着眉頭。
周聽寒,“我信你,你沒必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