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的差不多了吧,老子去探探風。”
張志祥撞開車門跳下來的,雙腳落地的瞬間,沉重的身軀便微微下沉,布滿血絲的眼睛如同雷達般急速掃視前方。
眼前的景象讓他的心猛地一沉。
內科樓,這座承載着無數生離死別的白色巨獸,此刻已淪爲地獄在人間的巢穴。
它的大門早已扭曲變形,碎裂的玻璃像破碎的牙齒般散落在台階上。
整個門診大廳,透過那些空洞的窗口,可見密密麻麻、蠕動攢動的陰影——
那是喪屍,數量遠超他們之前在車廂內槍聲所能吸引的極限。
嘶吼聲不再是零星的點綴,而是匯成一股低沉、粘稠、充滿飢餓與怨毒的浪潮,從大樓的每一扇破窗、每一道縫隙中涌出,持續不斷地沖擊着幸存者們緊繃的神經。
顯然,先前在車內那場激烈的“教學射擊”早已如同最響亮的開飯鍾聲,將附近街區的“食客”盡數召喚而來。
他們面對的,是一鍋徹底煮沸的屍粥。
“操!”
張志祥低罵一聲,聲音在空曠的停車場回蕩,瞬間引來樓門口幾具喪屍的注意,它們搖搖晃晃地改變方向,蹣跚着向車輛挪來。
他迅速縮回車內,“砰”地關上車門,隔絕了那令人作嘔的聲浪。
“裏面擠得跟沙丁魚罐頭似的!”
他喘着粗氣,額角青筋跳動,目光卻像鷹隼般銳利地掠過四周環境。
他的視線猛地釘在右側。
那是一棟幾乎與內科樓主體平行、但顯然廢棄已久的兩層附屬小樓。
曾經可能是藥劑科倉庫或者行政辦公室。
它早已失去了昔日的規整,牆體布滿觸目驚心的裂痕,像老人臉上深刻的皺紋。
東側一角已經完全坍塌,扭曲的鋼筋和碎裂的混凝土塊堆積如山,暴露出的樓板結構犬牙交錯。
然而,正是這破敗的廢墟,其主體結構竟然奇跡般地保留了大約兩層半的高度,尤其是西側靠近頂部的位置,一個相對完整的平台倚靠着尚未完全倒下的承重柱,突兀地懸在半空,形成一個天然的、背靠殘骸的制高點,距離地面足有七八米。
一個大膽而瘋狂的計劃瞬間在張志祥那顆被硝煙和生存本能錘煉過無數次的大腦中成型。
“聽着!”
他猛地轉身,聲音低沉而急促,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梁子!陳程!看見右邊那個破樓頂沒?就那個塌了一半的!”
他用沾滿血污和油漬的手指用力戳着車窗玻璃,指向那個懸空的平台。
“你們兩個,立刻!馬上!想辦法爬到上面去!手腳給我麻利點!”
梁某的臉瞬間又白了。
爬廢墟?
還是在這麼多喪屍虎視眈眈之下?
他下意識地看向那堆搖搖欲墜的建築垃圾,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感覺腿肚子有點抽筋。
陳程則一言不發,只是順着張志祥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便飛快地開始檢查自己的裝備,確認彈藥的穩固性,眼神冷硬如鐵。
“你…你呢?”
梁某的聲音帶着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張志祥嘴角咧開一個近乎猙獰的弧度,三角眼中閃爍着瘋狂又冷靜的光芒。
“老子?老子去給這群雜碎開個派對!”
他一把拉開座位下的儲物格,裏面赫然放着幾個用玻璃酒瓶和碎布條自制的簡陋燃燒瓶,汽油味刺鼻。
他抓起,粗暴地塞進梁某懷裏。
“抱穩了!菜鳥,這是你的‘畢業考試’!就四瓶,看清楚!待會兒老子把‘客人’都請過來,你就給我狠狠砸!照着最密集的地方招呼!像老子在車廂裏教你的那樣,引信點着了再扔!別他媽給我整砸了!”
梁某只覺得懷裏的瓶子冰涼沉重,汽油的味道混合着死亡的威脅,讓他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他想起了車廂裏那地獄般的“訓練”刺耳的槍聲、肩膀的劇痛、張志祥的咆哮、飛濺的污血……那些強行灌入身體的恐懼和本能,此刻正在他四肢百骸裏瘋狂沖撞。
他用力點頭,指甲幾乎要摳進玻璃瓶身,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這是任務,是命令,更是他能不能在這個地獄裏站住腳的關鍵。
他已經不是那個只會癱軟的廢物了……至少。
“你他媽聾了?快動!”
張志祥一腳踹開車門。
“陳程,帶他上去!看好他扔瓶子!上面可能有零星的,清理幹淨!”
沒有一句廢話,陳程如同獵豹般率先竄出車廂,手中的開山刀反射着慘淡的天光。
他沒有選擇直接沖向屍群,而是憑借裝甲車的短暫遮蔽,貓着腰,以最快的速度沖向廢墟坍塌所形成的斜坡。
那是通往懸空平台最可能也是最快的路徑。
斜坡上布滿碎石、扭曲的鋼筋和不知名的障礙。
“跟上!”
陳程低喝一聲,聲音透過面罩顯得有些沉悶。
梁某咬緊牙關,抱着四個沉重危險的瓶子,深吸一口那混雜着硝煙和腐臭的空氣,猛地沖了出去,跌跌撞撞地跟上陳程的腳步。
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帶來一陣刺痛,卻也奇異地壓下了部分恐懼。
他能感覺到樓門口那些被張志祥踹門聲吸引的喪屍正嘶吼着靠近,他甚至不敢回頭去看有多少。
他的世界只剩下前方陳程那敏捷攀爬的背影,腳下不斷滾落的碎石,以及懷中那隨時可能將他吞噬的烈焰之源。
張志祥看着兩人迅速消失在倒塌的混凝土塊後面,確認他們開始攀爬後,臉上那瘋狂的神色收斂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冷酷的專注。
他檢查了一下腰間的步槍彈匣,又緊了緊綁在小臂上的鋒利匕首刀鞘。
深吸一口氣,他猛地轉身,不再隱藏,大踏步向着內科樓那如同地獄入口般的大門走去,同時拔出了兩把噴子。
“嘿!!!雜碎們!開飯了!這邊!!!”
張志祥的咆哮如同平地驚雷,瞬間壓過了屍群的嘶吼!
他一邊大步流星地前進,一邊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
沉悶有力的槍聲在相對開闊的空間內炸響!
子彈並非漫無目的,而是精準地射向門廳內幾個特別活躍、位置突出的喪屍頭顱。污穢的漿液和碎骨在昏暗的門廳內爆開!
這極具嘲諷和挑釁的槍聲與吼叫,如同在滾油中潑入了一瓢冰水!
整個門診大廳,乃至靠近大門的走廊深處,那原本此起彼伏、散亂無章的嘶吼聲驟然拔高了一個八度!
飢餓的狂潮被徹底引爆!大廳內密密麻麻的喪屍頭顱齊刷刷轉向門口那道狂妄的身影!
無數渾濁、死寂或布滿血絲的眼球鎖定了張志祥!
轟隆隆……如同潰堤的洪水,又像掙脫束縛的飢餓獸群,成百上千的喪屍被這近在咫尺的“美味”和巨大的聲響徹底點燃!
它們放棄了漫無目的的遊蕩,放棄了互相的撕扯,目標前所未有地統一——門口那個散發着血肉氣息和巨大噪音的活物!
它們嘶吼着,推搡着,踐踏着倒下的同類,洶涌澎湃地從大廳深處、從走廊兩側、從樓梯拐角,向着大門的方向瘋狂涌來!
那場面,如同打開了地獄最底層的閘門,死亡的浪潮咆哮着奔騰而出!
碎裂的玻璃、翻倒的座椅、散落的醫療器材,在它們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瞬間被淹沒在腐爛的洪流之中。
張志祥站在原地,甚至又開了兩槍,徹底點燃了屍群的怒火。
直到他看到那沖在最前面的喪屍,距離自己已不足三十米,腐爛的面孔上粘稠的涎水都清晰可見,扭曲的手指幾乎要抓到他面前時,他才猛地轉身!
跑!
真正的跑!
沒有絲毫猶豫!
張志祥爆發出與他龐大身軀不相符的驚人速度!
他像一顆出膛的炮彈,朝着廢棄小樓的方向猛沖!
每一步踏下,地面仿佛都在震顫!身後,是成千上萬喪屍匯聚而成的死亡洪流!
它們嘶吼着、咆哮着、互相推擠踐踏着,形成一道不斷擴散、翻滾涌動的腐肉牆壁,以驚人的速度向他碾壓而來!
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濃烈的屍臭幾乎凝成實質!
地面在無數腳掌的踩踏下發出沉悶的轟鳴,仿佛大地都在恐懼!
梁某和陳程剛剛在陳程的連拉帶拽下,狼狽不堪地爬上那個懸空的平台。
平台不大,遍地碎石瓦礫,邊緣處還有些鋼筋突兀地刺出。
梁某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就被眼前的景象徹底震撼!
他趴在平台邊緣,心髒幾乎停止跳動!
他看到張志祥那雄壯的身影正以拼命狂奔的姿態沖向廢墟!
而在張志祥身後,僅僅十幾米的距離,是如山崩海嘯般追擊的喪屍狂潮!
那數量……那密度……無邊無際!
視野所及,內科樓大門仿佛成了一個不斷噴吐着腐爛軀體的無底洞!
整個停車場,從內科樓到他們所在的廢墟腳下,正在被一片蠕動、嘶吼、散發着惡臭的灰黑色浪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填滿、淹沒!
成千上萬?
不,更像是一片腐肉的海洋!
它們蹣跚跌撞的奔跑、跌倒、爬起、再被後面的同類踩踏……匯成一股毀滅一切的死亡風暴!
這景象帶來的沖擊,遠超車廂內那狹小空間的搏殺,是鋪天蓋地、令人窒息的絕望!
張志祥沖到了廢墟樓下!距離平台垂直高度還有七八米!
他猛地刹住腳步,巨大的慣性讓他差點撲倒在地。
他霍然抬頭,布滿汗水和灰塵的臉上,那雙三角眼卻亮得驚人,死死盯住平台邊緣的梁某,如同瀕死野獸最後的凝視!
他一邊瘋狂地用步槍點射着已經撲到近前、試圖抓住他腳踝的幾個喪屍,一邊用盡全身力氣咆哮,吼聲在屍群的嘶吼浪潮中炸裂開來。
“梁某!瓶子!扔!!!就是現在!照着老子身後!狠狠的砸!!!”
這聲咆哮如同驚雷,瞬間炸醒了幾乎被恐懼凍結的梁某!
他看到張志祥腳下,幾只腐爛的手幾乎抓住了他的靴子!
他看到張志祥身後,那洶涌的屍潮前鋒距離他只有不到五米!他知道,多猶豫一秒,張志祥就會被瞬間吞噬!
恐懼、車廂內的訓練記憶、張志祥的咆哮、求生的本能……在梁某腦中轟然碰撞!
他沒有時間思考!
沒有時間害怕!
身體先於大腦做出了反應!
他猛地抓起懷中第一個燃燒瓶,右手掏出打火機——
這一次,手指雖然依舊在抖,但動作卻異常迅捷!
嗤啦!
橙黃色的火苗瞬間點燃了浸透汽油的布條!
“啊——!”
梁某發出一聲近乎野獸般的嘶吼,不是恐懼,而是將全身的力量、所有的情緒都灌注在這一擲之中!
他奮力揮動手臂,將燃燒着引信的瓶子朝着張志祥身後那片匯聚得最密集、沖得最快、眼看就要將他淹沒的屍潮中央,狠狠砸了下去!
轟——!
瓶子精準地砸在張志祥身後不到三米的地面上,瞬間爆裂!
巨大的火球沖天而起!藍黃色的烈焰如同地獄之花般怒放!
十幾只沖在最前面的喪屍瞬間被點燃,變成了淒厲嘶嚎、瘋狂扭動的移動火把!
火焰不僅吞噬了它們,更是形成了一道短暫但熾熱的屏障,稍稍阻擋了後續屍潮的沖擊勢頭,空氣中彌漫開皮肉燒焦的惡臭!
就在火焰騰起的刹那,張志祥抓住這寶貴的空隙,沒有絲毫停頓!
他如同猿猴般矯健,猛地撲向倒塌廢墟形成的、相對穩固的斜面牆體!
那裏裸露着扭曲的鋼筋骨架和一些未完全塌陷的混凝土塊,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陡峭但可供攀爬的路徑!
張志祥手腳並用,手指死死摳進冰冷的鋼筋縫隙,沾滿污泥和汗水的靴子踩踏着不規則的凸起,爆發出驚人的核心力量,龐大的身軀竟然展現出不可思議的敏捷!
碎石和塵土簌簌落下。他完全不顧下方那些被火焰暫時阻隔、卻更加瘋狂嘶吼着試圖向上攀抓的腐爪,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向上!
再向上!
平台上的陳程早已嚴陣以待!
他沒有去看火焰,目光銳利如刀,死死鎖定在張志祥攀爬路徑的周圍!
幾具因爲位置靠邊未被火焰波及、或者被同伴推搡到廢墟邊緣的喪屍,正試圖抓住斜坡上的凸起向上攀爬,它們的腐爛手指距離張志祥的腳踝只有咫尺之遙!
陳程動了!
他沒有用槍,整個人如同捕食的猛禽般從平台邊緣探出大半個身子!
沉重的消防斧在他手中化作一道致命的寒光!
斧鋒撕裂空氣,發出令人膽寒的嘶鳴!咔嚓!
一只剛剛抓住張志祥腳下鋼筋的喪屍手腕應聲而斷!
腐爛的手掌連同半截小臂跌落下去!
噗嗤!
又是一斧!精準地劈入另一具喪屍因仰頭嘶吼而暴露的脖頸!
刀刃深深嵌入頸椎骨的縫隙,污血狂噴!
那具喪屍的頭顱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耷拉下來,身體軟倒在地,被後面涌上的屍潮瞬間淹沒!
陳程的動作快、準、狠!
每一次揮斧都帶着千錘百煉的簡潔高效,爲張志祥清除着攀爬路徑上近在咫尺的威脅!
他就像張志祥背後最堅固的盾牌和最鋒利的矛!梁某沒有去看陳程的戰鬥。
第一個瓶子的爆炸聲和騰起的烈焰仿佛點燃了他血液中某種被壓抑的東西。
恐懼仍在,但它被一種更強烈的、近乎原始的戰鬥本能和必須要做點什麼的沖動壓了下去!
看着張志祥在火焰和喪屍的夾擊中奮力攀爬,看着陳程舍身護衛的刀光,他知道自己不能停!
第二個燃燒瓶已被他抓在手中!
引信點燃!
這一次,他的動作更穩更快!
他沒有再吼叫,牙關緊咬,瞄準的是火焰屏障左側一小股試圖繞過火牆、貼着廢墟邊緣向上涌的喪屍群!
呼!
燃燒瓶劃出一道拋物線,準確地落在了屍群的腰部!
轟!
又一團烈焰炸開!
十幾具擠作一團的喪屍被點燃,它們驚恐地互相推搡,反而將火焰帶給了更多的同類!左側的缺口被暫時堵住了!
“幹得不錯!別停!右邊!再來!”
張志祥的聲音從下方傳來,帶着劇烈的喘息,但充滿了一種野獸般的興奮和鼓勵!他已經爬到了平台高度的三分之二,距離平台邊緣只有不到三米!
梁某精神一振!第三個瓶子!這一次,他甚至有意識地觀察了一下風向,選擇了火焰屏障右側,屍群沖擊勢頭最猛的區域!
瓶子帶着他此刻近乎燃燒的意志,呼嘯着砸下!
轟隆!
這一次的爆炸格外猛烈!
或許是砸中了屍群中那些散架的輪椅和泄漏的氧氣瓶,火焰瞬間膨脹開來,形成一片小範圍的火海!
數十具喪屍在烈焰中化爲焦炭,濃煙滾滾升起!
屍潮的正面沖擊被這接二連三的火焰打擊硬生生遏制住了!
雖然火焰只能暫時阻擋,後續的喪屍依舊悍不畏死地踩踏着燃燒的同類的屍體前進,但速度受到了極大的遲滯!
爲張志祥爭取到了至關重要的幾秒鍾!張志祥借着這寶貴的機會,爆發出最後的力氣!
他猛地抓住平台邊緣一塊突出的混凝土塊,手臂上虯結的肌肉如同鋼筋般賁起!龐大的身軀一個引體向上,接着一個利落的翻滾!
他重重地摔在平台布滿碎石的地面上,濺起一片塵土。汗水如同小溪般從他臉上、脖子上流淌下來,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如同破舊的風箱。
但他成功了!
“老張!”
陳程低喝一聲,手中的斧頭不停,又將一個剛剛爬上斜坡頂部、試圖翻越平台邊緣的喪屍的腦袋削掉半邊!
張志祥沒有立刻起身,他順勢半跪在地,幾乎是本能般地抬起步槍,對準下方幾個順着斜坡爬上來的喪屍!
砰!砰!砰!
精準的點射!槍口焰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
每一顆子彈都帶走一個頭顱!
污血噴灑在冰冷的廢墟石壁上。
“別他媽歇着了!清場!”
張志祥喘着粗氣吼道,聲音沙啞卻充滿力量。
“梁某!最後一個瓶子!看準了!扔遠處!別讓它們堆起來爬牆!”
他一邊吼着,一邊飛快地更換着打空的彈匣,動作行雲流水。
梁某看着下方。
第一處漸漸變小,第二第三處仍在猛烈燃燒的火牆。
雖然主要的沖擊勢頭被這三道燃燒的火牆阻擋和分散,但屍潮實在太龐大了!更多的喪屍正從火牆的兩翼包抄過來,試圖從廢墟的其他角度向上攀爬!
尤其是張志祥和陳程剛才爬上來的那條斜坡,雖然被陳程的刀和張志祥的槍清理着,但下方仍有源源不斷的喪屍試圖涌上來!
更遠處,未被火焰波及的屍群則開始本能地堆積在廢墟腳下,一層疊一層,腐爛的軀體互相踩踏着,形成一座緩慢增高、不斷蠕動、散發着惡臭的“人”梯!
一些動作相對靈活的喪屍已經踩着同伴的肩膀,探出腐爛的手臂,抓向距離地面四五米高的平台邊緣!
時間!
他們需要時間!
需要喘息!
需要阻止屍梯的快速形成!
梁某的目光瞬間鎖定了屍梯堆積最快、距離平台邊緣最近的區域——就在他們斜下方約七八米處,距離張志祥攀爬上來的路徑不遠!
那裏已經有五六具喪屍疊了起來,更多的喪屍正嘶吼着涌向那個“基地”!
就是那裏!
最後一個燃燒瓶!
引信點燃!
梁某屏住呼吸,這一次,他不再是憑着熱血蠻力,而是努力回想着張志祥在車廂裏吼過的“拋物線”、“提前量”!
他瞄準的不是屍梯頂端,而是那個正在迅速擴大、成爲更多喪屍踏板的“基座”!
瓶子脫手而出!
它在空中劃出一道比之前更穩定、弧度更完美的軌跡,精準地砸向了那個正在形成的腐肉基座!
轟——!!!
地獄之火在屍骸堆砌的梯形基座上狂暴綻放!
巨大的沖擊波裹挾着烈焰和腐爛的碎塊,呈放射狀猛烈擴散!
熾熱的火舌貪婪地舔舐着周圍的空氣,發出刺耳的呼嘯。
作爲基座的那十幾具喪屍瞬間化爲焦炭,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更致命的是,劇烈的爆炸和高溫徹底摧毀了這個臨時搭建的“梯子”的核心承重結構。
咔嚓!噗嗤!
被點燃的、尚未完全碳化的殘肢碎骨在沖擊下四散飛濺!堆積起來的腐爛軀體失去了支撐,如同被抽掉底座的積木塔,轟然向內塌陷!
那些正在奮力向上攀爬、甚至已經探出手臂即將觸及平台邊緣的喪屍,如同下餃子般慘叫着跌落下去!
它們重重砸在下方的屍潮中,又絆倒了更多正涌上來的同類,引發更大範圍的混亂和踐踏!
蔓延的火焰不僅吞噬了塌陷區域的喪屍,更如同流淌的熔岩,順着廢墟斜坡向下蔓延,點燃了更多幹燥的垃圾、廢棄布料和腐爛的有機物。
一股濃稠得化不開的黑煙沖天而起,混合着皮肉脂肪燃燒的惡臭和令人作嘔的焦糊味,形成一道遮蔽視線的、散發着死亡氣息的帷幕。
火牆在廢墟下方形成了一道不規則的、但極其有效的隔離帶,暫時阻擋了主屍潮從塌陷區域正面沖擊平台的路徑。
“你他娘的扔的好啊!!”
張志祥的嘶吼穿透了爆炸的餘音和屍群的哀嚎,帶着一種近乎狂野的贊賞。
他剛從劇烈的攀爬中喘過一口氣,肺部如同破風箱般拉扯,汗水混合着灰塵和濺上的污血,在他粗糙黝黑的臉上沖刷出道道溝壑。
他根本沒時間去拍梁某的肩膀表揚,因爲平台的危機並未解除!
火焰阻擋了正面,但屍潮的規模實在太龐大了!
它們如同粘稠的黑色潮水,正沿着火焰隔離帶的兩翼瘋狂涌動、包抄!
更致命的是,張志祥和陳程爬上來的那條相對穩固的斜坡路徑,此刻成了喪屍涌向平台的“VIP通道”!
下方,密密麻麻的喪屍正踩着同伴燃燒的殘骸,無視熾熱的高溫,前仆後繼、手腳並用地向上攀爬!
斜坡頂部邊緣,已經有幾只腐爛的手死死摳住了平台的混凝土邊緣,腐爛的頭顱伴隨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正拼命地向上拱!
“操他姥姥的!沒完沒了!”
張志祥咆哮着,三角眼中凶光四射,那不是恐懼,而是被徹底激怒的狂暴!他猛地從半跪狀態彈起,龐大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他沒有選擇拔槍——距離太近,射擊角度受限,容易誤傷自己人。
他反手抽出了綁在小腿外側的那柄加厚版、刃口帶着猙獰鋸齒的軍用野戰刀!
刀身沉重,寒光流淌,帶着濃烈的硝煙和血腥氣。
幾乎是同時,他整個人如同一頭發狂的棕熊,朝着斜坡頂部邊緣那幾只即將爬上來的喪屍撲了過去!
“給老子滾下去!!!”
咚!張志祥的戰術靴裹挾着全身的重量和沖力,狠狠踹在最前面那只喪屍的顱骨上!
那感覺像是踹碎了一個腐爛的西瓜!
粘稠的漿液和碎裂的骨片瞬間爆開!巨大的力量直接將那具無頭的屍體踹得向後翻滾,撞倒了下方剛剛冒頭的兩只喪屍!
但更多的喪屍緊隨其後!
一只手臂腐爛見骨、指甲漆黑的喪屍已經將半個肩膀探上了平台,布滿血絲的眼球死死鎖定張志祥近在咫尺的小腿,張開流淌着涎水的嘴就咬!
張志祥的反應快如閃電!
他踹出的右腳尚未收回,左手的野戰刀已經帶着撕裂空氣的尖嘯,自下而上猛地撩起!
沉重的刀鋒精準無比地從那喪屍張開的嘴部切入,毫無阻礙地貫穿了它的上顎、鼻腔,直至冰冷的刀尖從其後腦帶着一蓬污血和腦漿悍然刺出!
噗嗤!
他甚至沒有拔刀,借着撩刀的力道,手腕一擰,鋒利的鋸齒刃口猛地攪動!
如同開罐器撕裂鐵皮!
那喪屍的整個頭顱從下巴到天靈蓋被硬生生劈開成兩半!
污穢之物濺了張志祥半條手臂!
“陳程!左邊!”
張志祥看都沒看被劈開的喪屍,野獸般的直覺讓他猛地側身,同時嘶聲大吼!
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張志祥身側掠過!
是陳程!
他早已放棄了相對安全的平台內側,主動撲向了左側翼包抄過來的威脅!
那裏,已經有兩只動作異常迅捷的喪屍,那些喪屍顯然是病毒變異導致生前身體素質較強,它們幾乎同時爬上了平台!
陳程的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繚亂!
他的動作沒有絲毫拖泥帶水,每一個步伐都精確地踩在碎石瓦礫的縫隙間,身體重心壓得極低,如同捕獵的獵豹!手中的消防斧不再是劈砍的重武器!
而是化作一道致命的光弧!
第一刀!
斜劈!
目標:左邊喪屍的脖頸!
斧刃切入的角度刁鑽精準,避開了堅硬的頸椎骨,直接從頸椎骨縫隙切入氣管和頸部大動脈!
斧鋒掠過,一顆腐爛的頭顱沖天而起!噴涌的污血在昏暗的火光映照下劃出一道淒厲的拋物線!
第二刀!
幾乎在頭顱飛起的同時,陳程手腕一翻,由劈砍轉爲斜掃!
身體借着旋轉的慣性猛地向前突進!噗!
冰冷的刀尖如同毒蛇吐信,精準無比地從第二只喪屍張開的、試圖撕咬的腐臭口腔中貫入!
斧鋒直透後腦!
他甚至沒有停頓,手腕猛地一絞!
喪屍的整個後腦勺連帶部分頸椎被狂暴的力量攪得粉碎!
污血和腦漿從破碎的顱腔中噴涌而出!
兩刀!
只用了不到兩秒鍾!
兩只威脅最大的喪屍瞬間斃命!
陳程的動作幹淨、利落、高效,沒有一絲多餘的力量浪費,如同冷酷的殺戮機器。他看都沒看倒下的屍體,冰冷的視線瞬間掃向平台其他方位,尋找下一個目標。
他的呼吸甚至沒有亂,只有面罩邊緣因劇烈運動而微微起伏。
戰鬥瞬間進入白熱化!狹窄的廢墟平台上,上演着最原始、最血腥的生存搏殺!
張志祥如同一座狂暴的人肉堡壘,牢牢釘死在斜坡入口這個最危險的缺口上。
他手中的刀翻飛,每一次劈砍、捅刺、格擋都帶着開山裂石的力量!
刀鋒卷起污血碎肉,鋸齒刃口上掛着碎骨和筋腱!
他的拳腳就是最致命的武器,肘擊、膝撞、甚至頭槌!
每一次撞擊都伴隨着骨骼碎裂的悶響和喪屍臨死的嘶鳴!
他的戰術背心被撕開了幾道口子,手臂上添了幾道深可見骨的抓傷,鮮血混合着喪屍的污物流淌下來,但他渾然未覺,反而更加凶悍!
怒吼聲如同受傷的猛虎,在平台上空炸響:
“來啊!雜種們!爺爺的肉香不香?!”
“操你媽的!給老子下去!!”
“陳程!你他媽看着點後面!別讓狗日的掏了屁股!”
陳程的身影則在平台邊緣快速遊走,如同最致命的幽靈。
他負責清理那些從其他角度,零星爬上平台的喪屍。
他的斧頭快到極致,每一次出手都預示着至少一只喪屍的終結。
或斬首、或懶腰、或斷脊!精準、冷酷、高效!
他很少發出聲音,只有斧頭切開空氣和骨肉的嘶嘶聲,以及喪屍屍體倒地時沉悶的噗通聲。
他像一台精密調試過的殺戮機器,完美地彌補着張志祥那狂暴打法可能遺漏的死角。
他的動作幅度看似不大,卻在方寸之間輾轉騰挪,每一次閃避都恰到好處地躲開噴濺的污血和倒下的屍體。
他的眼神始終保持着一種令人心悸的冰冷專注,仿佛周圍的地獄景象和濃鬱的血腥味都無法擾動他分毫。
然而,這一次,平台上並非只有狂暴與冷酷兩種色彩。
在平台相對靠內的位置,靠近他們爬上來的那堵斷牆邊。
梁某沒有像之前那樣呆立如木偶。
燃燒瓶的成功投擲,如同在他死氣沉沉的心湖裏投下了一顆滾燙的石子,激起了微弱卻真實的漣漪。
那短暫的、仿佛掌控了力量的錯覺,並沒有隨着爆炸的餘波徹底消散,反而在張志祥那聲“幹得漂亮!”的刺激下,如同一簇微弱的火苗,在他冰冷的胸腔裏頑強地燃燒起來。
廢物?累贅?也許……但至少,剛才那一刻,他不是!
想起之前軟弱廢物的自己,一股混雜着羞愧、不甘和破罐子破摔的狠勁猛地竄上梁某的心頭!
那股被恐懼壓抑的“證明”的欲望再次抬頭,甚至變得更加強烈!
“開槍,打死他們!”
一道聲音從心裏傳來。
梁某死死咬住下唇。
他再次用力將槍托頂進疼痛的肩膀窩裏,強迫自己站穩,眼睛透過晃動的瞄具,死死盯住碎石堆上那塊灰白色的石頭。
肩膀的劇痛帶來一絲詭異的專注。
砰!
震耳欲聾!
巨大的後坐力像重錘砸肩!
毫無準備的他被撞得一個趔趄,步槍槍口猛地向上高高跳起!
視野裏,那塊灰白色的石頭安然無恙,旁邊一米開外的積雪卻被子彈犁出一道深溝。
打飛了!
偏得離譜!
冷汗瞬間浸溼後背。
耳膜嗡嗡作響,肩膀劇痛發麻。丟槍退縮的念頭再次涌現。
但餘光掃過:張志祥浴血奮戰如磐石,陳程刀光如電護翼側翼!
他們在拼命!
“媽的……再來!”
梁某喉頭滾動,眼中血絲更密。他死死頂住槍托,回憶張志祥的咆哮。
“抵緊!壓住!點射是摳一下!不是他娘的打樁!”
砰!
第二槍!
他咬牙在扣動扳機的瞬間,用盡力氣將槍身向下壓!
噗嗤!
子彈沒有擊中石頭,卻狠狠鑽進了石頭下方半米處、一只剛從邊緣積雪裏掙扎着探出半截腐爛身軀的喪屍的胸腔!
黑血和破碎的髒器猛地從碗口大的破洞裏噴濺出來,將周圍的積雪染成污穢的墨色!那喪屍劇烈抽搐了幾下,不再動彈。
打中了!
雖然歪打正着打的是軀幹,但有效!
一股微弱卻真實的暖流瞬間沖散了部分恐懼和肩膀的刺痛!
他打中了!
打死的!
不是石頭,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即使幾乎沒威脅的喪屍!
腦花飛濺!
信心如同細小的火苗,在冰冷的廢墟上搖曳起來。
他不再去想那塊石頭,直接將槍口微微移動,指向了另一塊更大、距離稍近的附着着冰凌的混凝土碎塊——權當是靶子。
砰!砰!
這次是快速的雙點射!
第一槍,槍口依舊上揚,但下壓的意識和力量比上次強!
子彈打在混凝土塊右下方的凍土上,濺起冰屑泥土!
第二槍,在槍口尚未完全回落的刹那,他更快地壓槍扣動!
啪!
子彈擦着混凝土塊左上角的冰凌飛過,崩碎了一片冰渣!
雖然沒正中目標,但兩發子彈的落點相對集中!
壓槍有效!
控制力在提升!
梁某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迸裂的冰凌,一種粗糙但真實的掌控感,從冰冷的槍身傳遞到手臂!
這不是運氣,這是他在痛苦和恐懼中硬生生摸索出來的東西!
盡管粗糙,但有效!
他不再猶豫,槍口艱難卻堅定地移向戰場邊緣——移向張志祥和陳程戰鬥區域的外圍,那些正在攀爬、試圖從側面死角摸上平台的零星喪屍!
很快,目標鎖定:一只下半身幾乎只剩骨架,拖着腸子,用獨臂笨拙扒拉平台邊緣裂縫的喪屍。
距離約二十米,緩慢,威脅低,是理想的“活靶”。
心跳如雷!瞄準那些沖過來的喪屍的壓力遠超那些無目的亂動的靶!
他強迫自己冷靜。
抵緊!三點一線!預判緩慢動作!最關鍵——壓槍!壓住那該死的槍口跳!
呼吸急促,汗水模糊了瞄具。
他努力穩住晃動的準星,將缺口、準星下沿,套在那顆緩慢搖晃的腐爛頭顱下方的脖頸位置。
砰!
槍響!
後坐力撞擊!
肩膀劇痛!
但他狠狠壓下槍身!
噗嗤!
子彈沒有爆頭,卻精準地命中了喪屍的右肩胛骨!
腐爛的骨頭和肌肉瞬間被撕裂開一個血洞!巨大的沖擊力打得喪屍身體猛地一晃,扒拉着邊緣的獨臂幾乎脫手!
它發出無聲的嘶吼,身體不平衡地向下滑落了一截!
“打中了身子!”
梁某心中狂喊,興奮感沖擊着神經!
有效命中!
他看到了傷害效果!
他迅速調整,槍口微微下移,再次瞄準那因痛苦和下滑而暴露更多軀幹的身體。
砰!
第二槍!
壓槍更熟練!
槍口跳動幅度更小!
子彈狠狠鑽進了喪屍腐爛的腹腔!沖擊力加上它自身的下滑趨勢,這具殘缺的軀體終於徹底失去支撐,慘叫着跌落下去,摔在下方的屍骸堆裏不再動彈。
擊殺!
雖然沒爆頭,但兩槍都有效命中軀幹!造成了足夠的傷害和幹擾!
一種滾燙的、實實在在的成就感取代了恐懼!他親手用槍,按照張志祥教導的“點射”“壓槍”原則,有意識地、相對穩定地殺死了一只喪屍!
不是靠運氣,是靠逐漸掌握的技巧!
燃燒瓶帶來的短暫光環,此刻被這更扎實的槍械擊殺深深烙印、強化!恐懼的堅冰,裂開了更大的縫隙!
他握着槍的手,雖然依舊微顫,但那顫抖中似乎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力量感。
砰砰砰!
梁某被這股力量感推動着,開始嚐試射擊距離張志祥和陳程戰鬥區域稍近一些的零星喪屍。
他牢記“點射”,努力控制節奏,一發,或最多三發。
砰!
一只剛從側面屍堆爬出,試圖撲向陳程後路的喪屍,被梁某射出的子彈打中了左腿脛骨!
腐骨應聲而斷!
喪屍哀嚎着撲倒在地,被陳程回身一刀輕鬆解決。
砰!
砰!
兩發子彈射向另一只正沿斷牆縫隙攀爬的喪屍。
第一發打在它身邊的磚石上,火星四濺!
第二發則狠狠鑽進了它弓起的腰背!
喪屍身體一僵,攀爬動作頓時停滯,被下方涌上的同類拉扯下去。
就在這時!
張志祥正全神貫注地對付正面斜坡如同潮水般涌上的喪屍群。
他剛用刀劈碎一只喪屍的頭顱,用肩膀撞開另一只,動作大開大合,力量狂暴。
然而,在他視線的絕對死角——右側後方,一處被半截倒塌廣告牌陰影覆蓋的平台邊緣,一只身材矮小、動作卻異常迅捷的喪屍,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翻越了上來!
它的腐爛程度較輕,肌肉似乎還保持着相當的彈性和速度,灰白的眼珠沒有任何感情,瞬間就鎖定了張志祥毫無防備的後頸!
它四肢着地,如同一只捕食的惡犬,後腿肌肉猛地收縮,就要閃電般撲向張志祥脆弱的脖頸!
陳程的刀正在左側清理另一處威脅,眼角餘光掃到那抹急速撲出的灰影,瞳孔驟縮!
但他距離太遠,根本來不及救援!
他只能發出一聲短促到極致的厲喝:
“後!”
張志祥聽到了!
那一聲凝聚了極度危險的“後”字如同冰錐刺入他的大腦!
野獸般的直覺讓他全身汗毛倒豎!
他能感覺到一股冰冷的腥風已經撲到了自己後頸的皮膚上!
來不及轉身格擋了!
他甚至能想象到下一瞬間自己喉嚨被撕裂的劇痛!
砰!砰!砰!
三聲間隔極短的、帶着明顯倉促和緊張的點射聲,幾乎在陳程示警的同時響起!
那只撲在半空的迅捷喪屍,如同被無形的重錘連續擊中!
第一發子彈打中了它撲出的右前臂,巨大的沖擊力讓它的撲擊路線猛地一歪!
第二發子彈緊跟着撕裂了它右側的肩胛部位,黑血和碎肉爆開!
第三發子彈則擦着它變向的頭部飛過,打在了後方的廣告牌鐵架上,發出鐺的一聲脆響,火花四濺!
雖然沒能爆頭,但這連續三發精準命中上半身的子彈,產生的巨大動能和傷害,徹底破壞了這只喪屍致命的撲擊!
它被打得在空中失去了平衡,如同一個破麻袋般,帶着噴濺的污血,重重地摔落在張志祥腳邊不到半米的地方!
它掙扎着想用尚完好的左臂去抓張志祥的腳踝,但動作已經遲緩變形。
張志祥的反應何等迅猛!在喪屍落地的瞬間,他甚至沒時間去看是誰開的槍,身體的本能已經做出了反應!
他右腿如同鋼鞭般猛地向後上方撩起,厚重的戰術靴底狠狠踹在那顆掙扎着抬起的腐爛頭顱上!
咔嚓!
顱骨碎裂的悶響清晰可聞!
喪屍的腦袋被這股狂暴的力量直接踹得扭轉了一百八十度,頸骨斷裂,徹底不動了。
直到這時,張志祥才猛地轉過身。
他那張濺滿污血、凶悍如猛獸的臉上,三角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完全不同的神情 ——
不是贊賞,而是一種混雜着巨大意外、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燈,瞬間越過倒斃的喪屍,精準地鎖定了後方端着步槍、槍口還在冒着淡淡青煙、臉色蒼白卻帶着一種奇異亢奮的梁某身上。
梁某也正看着他,胸膛劇烈起伏,扣着扳機的手指還在微微顫抖,但眼神不再是之前那種純粹的恐懼和茫然,裏面燃燒着一團熾熱的火焰——
那是死裏逃生後腎上腺素飆升的刺激,以及親手阻止了一場致命危機的、近乎虛脫的巨大成就感!
他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剛剛完成了一次多麼關鍵的支援。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匯。
沒有語言。
張志祥眼神中的審視如同實質,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見”了這個他一直認爲是累贅的年輕人。
梁某則在他的目光下,挺直了些微顫抖的脊背,握槍的手更緊了一分。
張志祥什麼都沒說。
沒有贊許,沒有批評。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梁某一眼,那眼神極其復雜,仿佛要重新評估什麼。
隨後,他猛地轉回頭,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再次爆發出更加凶猛的怒吼,撲向重新涌上斜坡的屍群,手中的野戰刀揮舞得更加狂暴,將一只剛剛冒頭的喪屍從頭到胸劈成了兩半!
“雜碎!來啊!爺爺還沒殺夠!!!”
但他轉身沖向敵群時,嘴角似乎極其短暫地、微不可查地向上扯動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覺。
只有離他最近的陳程,在揮刀斬翻另一只喪屍的間隙,冰冷的眼神掃過張志祥的背影,又瞥了一眼後方持槍的梁某,同樣什麼都沒說,只是手中開山刀翻飛的速度更快了一絲。
梁某被張志祥那一眼看得心頭一震,但對方隨即轉頭廝殺的反應,以及那狂暴的怒吼,反而讓他心中那團火燃燒得更旺了!
那眼神裏沒有嫌棄!
至少……沒有像之前那樣赤裸裸的鄙視!甚至……似乎有點別的?
“我……我打中了!!”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在他腦海裏炸響,帶來一種近乎眩暈的狂喜和難以置信!
剛才那三槍,他根本沒時間瞄準,純粹是看到那喪屍撲出的瞬間,憑着腎上腺素飆升的本能和這些分鍾摸索出來的“壓槍”肌肉記憶,對着那團灰影的上半身就連續扣動了扳機!
竟然……真的打中了!
還造成了關鍵幹擾!
信心,在這一刻發生了質變!
如果說之前射擊邊緣目標命中是一種技巧上的摸索和初步認同,那麼這一次在極端危急時刻、近乎本能地打中目標並成功阻止了張志祥遇襲,則是對他自身價值的一次革命性確認!
他不是廢物!
他也能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
他也能成爲戰鬥的一員,而不是純粹的累贅!
“點射……壓槍……有用!真的有用!”
梁某心中狂吼,恐懼依然存在,但此刻被一種更強烈的、渴望再次證明自己的沖動死死壓住。
他不再滿足於邊緣目標,開始更加積極地尋找射擊角度,槍口移動更快,扣動扳機的節奏也更加穩定,雖然依舊無法保證槍槍爆頭,但射擊軀幹和四肢的命中率肉眼可見地提升着。
他不再瞎打,而是努力瞄準,努力壓槍,努力爭取每一發子彈都能落在喪屍身上,造成有效傷害。
砰! 一只喪屍的肩膀中彈,身體歪斜。砰!砰! 兩只並排攀爬的喪屍,一只被打中腹部翻滾下去,另一只大腿中彈動作遲緩被陳程補刀。
砰! 一只試圖偷襲陳程側翼的喪屍被子彈打在胸口,動作一滯。
槍聲斷續,卻越來越沉穩有力,成爲了平台上狂暴砍殺聲和喪屍嘶吼聲中,一個逐漸清晰、逐漸不容忽視的戰鬥音符。
時間在血腥的搏殺中流逝。
地上的喪屍屍體越積越多,粘稠的黑血混合着融化的雪水,在冰冷的混凝土平台上肆意橫流,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甜氣味。
火焰隔離帶頑強地燃燒着,有效阻滯了主屍潮的正面沖擊,但兩翼的壓力並未減輕。
張志祥和陳程如同不知疲倦的殺戮機器,在屍山血海中奮力搏殺。
張志祥的喘息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吸氣都帶着血腥味。
他身上又添了幾道深可見骨的抓痕,戰術背心幾乎被撕成了布條,汗水、血水、污物糊滿了全身。
但他的眼神卻越來越亮,那是野獸陷入絕境後被激發出的最原始的凶性!野戰刀的鋸齒刃口已經崩開了好幾個缺口,刀身被厚厚的污血包裹。
他不再追求一刀斃命,而是利用自己恐怖的力量和體重優勢,瘋狂地用撞擊、踐踏、摔投來制造混亂和殺傷,再用刀解決被破壞平衡的目標。
每一次怒吼都如同雷霆,震懾着周圍的喪屍。陳程的效率依舊高得驚人,但他的動作也出現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遲滯。
長時間保持巔峰速度和精準度,消耗是巨大的。
他的呼吸頻率終於明顯加快,面罩邊緣凝結着細密的汗珠。
消防斧的斧鋒依舊鋒利,但每一次揮砍帶起的風聲似乎不如最初那般凌厲。
他更多地利用地形和喪屍的屍體作爲掩護,進行最省力的高效刺殺。
他的眼神依舊冰冷專注,但眼底深處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喪屍的數量和源源不斷的沖擊,正在逼近他們體能的極限。
梁某的射擊,也在悄然改變着戰局。
雖然他的槍法遠稱不上精準,爆頭率更是低得可憐,但他穩定且持續的無目的的專打軀幹四肢的火力,有效地壓制了平台邊緣的喪屍攀爬速度,幹擾了它們的行動,大大減輕了張志祥和陳程處理兩翼和側後方零星威脅的壓力。
他像一個初學乍練但異常專注的狙擊手,在相對安全的位置,用持續的、雖然粗糙但有效的火力支援着前方浴血奮戰的兩人。
他不再猶豫,不再恐懼得無法扣動扳機,而是在每一次擊發後,迅速尋找下一個目標,努力將張志祥那句粗糙的“點射”和“壓槍”融入到每一次射擊中。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幾分鍾,或許十幾分鍾,在腎上腺素和求生欲的支撐下,時間感早已失真。
當張志祥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一只異常強壯、幾乎要沖破他防線的變異喪屍攔腰撞下斜坡。
當陳程的刀鋒如同毒蛇般刺入最後一只從廣告牌陰影裏爬出的喪屍的眼窩,並將其狠狠釘死在混凝土上。
當梁某射出的最後幾發子彈將平台邊緣兩只剛剛冒頭的喪屍打得手臂斷裂、跌落下去……平台上,突然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只有火焰在下方燃燒的噼啪聲,遠處屍潮不甘的嘶吼聲,以及三人粗重如牛、如同瀕死般劇烈的喘息聲。
結束了。
張志祥拄着卷刃的刀,單膝跪在血泊和屍骸之中,寬闊的肩膀劇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帶着濃重的血腥味。
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掃過一片狼藉的平台。
屍體堆積如山,污血匯聚成溪。
他門活下來了。
陳程緩緩走過去拔出了釘在喪屍頭顱上的開山刀,冷漠地甩掉刀身上的污穢。
刀回來了
他靠在斷牆邊,胸膛同樣起伏不定,冰冷的眼神掃視着戰場,確認再無威脅。
面罩下,他的嘴唇緊抿,消耗顯然也到了極限。
梁某則雙腿一軟,靠着斷牆滑坐在地。突擊步槍沉重地落在身旁雪地上。
他全身都被汗水浸透,握槍的雙手因爲長時間的緊張和用力而不停顫抖,肩膀抵槍的位置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但他沒有像之前那樣癱軟如泥,而是勉強支撐着上半身,喘息着,望向那片由他參與制造的血肉屠場。
他的眼神疲憊至極,但深處卻燃燒着一種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劫後餘生的慶幸,是力量被驗證後的虛弱興奮,是一種模糊但堅定浮現的認知。
他不再是純粹的累贅了。
張志祥的目光最後落在了梁某身上。
這一次,不再是審視,而是一種更深沉的、帶着一絲疲憊的平靜。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艱難地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平台邊緣,望着下方依舊洶涌但暫時被火牆阻擋的屍潮,沉默地開始更換打空了最後一個彈匣的步槍彈匣。
寒風卷過廢墟平台,吹散了部分濃煙,帶來了血腥之外的冰冷空氣。
短暫的喘息時刻降臨,疲憊如同潮水般將三人淹沒。
張志祥換好彈匣,插回槍套。
他轉過身,布滿污血和汗水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三角眼,銳利如初,掃過精疲力竭的陳程和癱坐在地卻眼神發亮的梁某,沙啞着嗓子,打破了沉默。
“喘夠了?沒死就起來!上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