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立女戶還給分地?”
胡氏跟兩個嫂子坐在灶房裏擇菜,語氣發酸道,“她怎麼運氣就這麼好?早知道……”
“早知道什麼?”大嫂宮氏一臉揶揄道,“早知道你還能不嫁人了?你舍得三弟?”
“還是你覺得三弟能去你們胡家倒插門?”二嫂郝氏跟着道,“孩子都生了兩個了,就別想那麼多了。”
“我就是心裏不得勁。”胡氏嘟囔道,“誰能想到,才半天的功夫,她就得了二十五畝地呢。咱三個加起來,都沒有她的地多呢。”
這話說的宮氏跟郝氏心裏都不得勁了。
昨天分家的時候,他們每家才分了六畝地,兩畝桑田。
可誰讓趙屠戶夫婦倆年輕的時候就不愛種地呢,分家的時候光要銀子了。後來倆人又拿着分家的銀子去做小買賣,販生豬,一步一步把生意做大了。
倆人自覺見識過世面,認爲給兒孫留再多的房子和地,都不如讓他們去學門手藝,有個一技之長傍身,不然總有一天會坐吃山空。
所以趙青蘋兄妹四個都讀過書,只不過後來除了趙青森,其他人都覺得自己沒有讀書的天分,所以才一個做了木匠,一個當了瓦匠。
而家裏的那些地,也是爲了不讓趙家變成商籍才置辦的,自然沒有多少。
半晌,宮氏嘆氣道:“誰讓咱沒有一個能給咱交稅銀的爹呢!命不好,怨誰?”
郝氏正欲說話,眼神不小心瞥到宮氏身後一閃而過的人影,不由改嘴道:“那是合該小妹運道好,村裏每年交稅銀的也不止她一個,怎麼她們就不敢去立個女戶?說到底,還是小妹有魄力,做事又果斷,這才攤上這樣的好事兒呢。”
“你們仔細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郝氏接着道,“換成你們,就算知道能給分地,就敢出去立戶了嗎?”
反正她是不敢,她怕自己立不起來,也怕守不住手裏的地。
趙青蘋靜靜地站在灶房外,心裏還有些詫異,沒想到平日裏話不多的二嫂,說話竟然還頗有見地。
等了片刻,直到屋裏的話題轉了,趙青蘋才揚起聲音道:“大嫂二嫂三嫂,我回來了。”
“小妹回來了?”
“魚買回來了?”
“買了,村頭趙二叔家的。”趙青蘋提了提手裏的竹筐,裏面兩條黑色大鯉魚正在甩着尾巴蹦躂,笑道,“每條都有四五斤沉,還給了兩捧小河蝦當添頭。一會兒炸了,又是一道下酒菜,爹肯定喜歡。”
郝氏誇贊道:“小妹的手藝沒話說,一會兒我把欣欣喊過來,讓她跟着你好好學學。她如今也七歲了,是時候學點灶台手藝了。”
“七歲是不是還有點兒小?”趙青蘋遲疑道,這才是上小學一年級的年紀呀。
怕二嫂誤會,趙青蘋又補充了一句,“要是她自個兒願意,什麼時候找我學都行。我是她姑,這廚藝一半是跟着娘學的,一半是我自己瞎琢磨的,只要我大侄女不嫌棄,我呀,不吝賜教。”
郝氏聽了這話,剛才緊繃的臉上又浮現了笑意。“她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麼願意不願意?我是她娘,自然是爲她着想的。”
“村裏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兒,洗衣服做飯照顧弟妹樣樣在行,還有成天跟着大人上山下地的。她呀,成天的就在家喂個小雞,領着下頭的弟弟們玩耍,已經是掉進福窩了。”說起自家閨女欣欣,郝氏都忍不住有些嫉妒。
她年輕的時候,可從來沒過過一天這樣的日子。
不過自己跟男人費勁吧啦的辛苦掙錢,還不就是爲了孩子能過得好一些?
“欣欣已經夠懂事了。”趙青蘋道,“孩子小,有幾個願意幹活的,還不都是沒辦法?咱不跟外頭那些孩子比。別聽他們爹媽在外面宣揚的那些,誰苦誰知道。”
“再說了,咱家這一輩就她一個姑娘,可不就是得多寵着些。”趙青蘋對着屋外招招手,“欣欣,姑姑買了糖葫蘆,就在堂屋的桌上放着呢,你帶着弟弟們去拿。”
“好咧,謝謝姑姑。”一個清脆的小姑娘聲音在外頭響起,緊接着是一連串輕快雀躍的腳步聲伴隨着孩童的嬉笑聲,“姐姐,柱子要吃糖葫蘆,要吃要吃……”
“好,走,姐姐帶你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