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亡命奔逃與侵蝕低語
林默的頭皮瞬間炸開!
腳下那一聲微不可聞的“噗嗤”脆響,在這死寂、只有鐵鏈摩擦和怪物嘶吼的冰冷空間中,不啻於一道驚雷!
幾乎在同一時間,那因手術刀力量紊亂而陷入短暫困惑的鐵鏈怪物猛地抬起頭,那兩個黑洞洞的窟窿死死“鎖定”林默的方向,發出一聲尖銳得足以刺破耳膜的嘶嘯!那聲音中充滿了被褻瀆領地般的極致憤怒!
它手中那巨大的、鏽蝕的消防斧不再遲疑,帶着撕裂空氣的惡風,猛地朝林默當頭劈下!
而林默手中,那把主刀醫生的手術刀也因這突如其來的危機和林默本能升起的強烈“切割”與“自保”欲望,驟然變得滾燙!那股冰冷的、剖析一切的執念如同決堤的洪水,更凶猛地沖入他的腦海!
無數破碎的影像翻騰:無影燈下組織被精準分離的觸感、血液溫熱粘稠的流淌、對完美解剖的病態追求、以及失敗時難以言喻的焦躁與暴戾……
“呃啊——”林默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要被這股外來的、冰冷狂熱的意念吞噬。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手術刀尖閃爍着危險的光芒,似乎渴望着刺入什麼——無論是面前的怪物,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求生的本能與手術刀的侵蝕在他體內激烈交戰!
斧刃已至頭頂!
千鈞一發之際,林默猛地向側後方翻滾,動作因身體的僵直和意識的混亂而顯得狼狽不堪。
轟!
消防斧重重劈砍在他剛才站立的位置,瓷磚地面應聲碎裂,碎石四濺,甚至露出了下面的混凝土結構。這一擊的力量遠超常人!
怪物發出一聲低吼,似乎因失手而更加憤怒,拖動着沉重的鐵鏈,再次舉起斧頭。那譁啦啦的鎖鏈聲如同死亡的節拍。
林默踉蹌着爬起,感到太陽穴突突直跳,手術刀的執念低語如同附骨之疽,不斷誘惑着他:“切開它……分解它……找到它的核心……就像解剖一具標本……”
“不……閉嘴!”林默低吼一聲,再次猛咬舌尖,劇烈的疼痛讓他獲得了一絲短暫的清醒。
他意識到,硬拼只有死路一條。這怪物力量巨大,且似乎對物理傷害有很高的抗性。而手術刀……它更傾向於一種規則性的“工具”,而非正面搏殺的武器,尤其是在他根本無法完全掌控的情況下,每一次使用都可能讓自己滑向被徹底污染的深淵。
跑!
必須立刻離開這個密閉的空間!
趁着怪物收回斧頭的短暫間隙,林默猛地轉身,不再試圖去關那扇被破壞的鐵門,而是向着儲存室另一頭沖去!他記得那裏似乎還有一扇小門,可能是通往其他地方的通道!
“哐啷!哐啷!”鐵鏈聲和沉重的腳步聲立刻緊隨其後!
林默不顧一切地沖到那扇小門前——這是一扇普通的木門,看起來比那鐵門脆弱得多。他擰動門把手,幸運的是,門沒有鎖!
他拉開門,閃身鑽了進去,然後反手想要帶上,但怪物已經逼近!
“……清除……污染……”含糊不清的低語伴隨着惡風襲來。
林默根本不敢回頭看,用肩膀猛地撞上門,也顧不上是否鎖死,拔腿就跑!
門後傳來一聲巨響,木門顯然被斧頭劈中了,木屑飛濺。但似乎暫時阻擋了一下怪物的腳步。
林默發現自己身處另一條更加狹窄、陰暗的通道。這裏不再是下水道,更像是醫院內部廢棄的維修通道或者物資輸送通道。牆壁上布滿了管道和蛛網,空氣依舊冰冷,但福爾馬林的味道淡了一些,混合着灰塵和黴味。
他拼命向前跑,手中的手術刀依舊在微微震顫,那股冰冷的切割欲望並未消退,反而因爲他的劇烈運動和緊張情緒而不斷試圖侵蝕他的意志。他不得不分出一大半的心神去抵抗這種精神污染,這讓他疲憊不堪。
身後的通道遠處,再次傳來了鐵鏈拖行和斧頭刮擦牆壁的聲音!那怪物撞開木門,追來了!
這條通道並非直線,而是有許多轉彎和岔路。林默憑借着一絲模糊的直覺和求生欲,不斷地選擇方向。他懷中的筆記本依舊在發燙,那根尖刺筆無規律地顫動着,似乎這裏的“規則”更加混亂。
在路過一個岔口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另一個方向深處,似乎有微弱的手電光芒一閃而過,還伴隨着極其輕微的、壓抑的腳步聲。
異調部的人?!他們也深入到這種地方了?
林默心中一緊,立刻選擇了相反的方向,同時更加收斂自己的動靜。
他現在是三方追捕的目標:異調部、身後的鐵鏈怪物、還有手中這把隨時可能反噬的手術刀。
必須盡快想辦法處理掉這把刀,或者至少暫時隔絕它的影響!按照大綱提示,它是一件“遺物”,但也是“污染源”,需要特定的方式“安撫”或“收容”。
他想起剛才在儲存室裏,自己試圖用“認知欺騙”讓它“無物可切”時,似乎起了一點效果,雖然最後因爲意外而失敗。
也許可以再試試?但需要找一個相對安全、不會被立刻打斷的地方!
他強忍着腦海中不斷翻騰的血腥解剖幻象,繼續奔逃。通道開始向上傾斜,並且出現了通往上面的鐵質梯子。
向上!離開地下!這是最本能的念頭。
他抓住冰冷的梯子,快速向上爬去。梯子的頂端是一個沉重的金屬蓋板。他用肩膀奮力頂開一條縫隙,謹慎地向外觀察。
外面似乎是一個房間,光線昏暗,但沒有異常動靜。
他小心翼翼地頂開蓋板,爬了上來,然後迅速將蓋板輕輕合上——雖然這恐怕阻擋不了那怪物多久。
他喘息着,背靠牆壁,迅速打量四周。
這裏像是一個廢棄的器械清洗室或者準備室。房間中央有幾個大水槽,旁邊放着推車,推車上覆蓋着白色的防塵布,布下隱約是各種奇形怪狀的器械輪廓。牆壁上的櫃子玻璃破碎,裏面空空如也。空氣中依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但比下面好了很多。
暫時安全了?
他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手中的手術刀突然再次劇烈震動起來!
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切割欲望,而是一種更強烈的、指向性的共鳴!
刀尖微微抬起,不受控制地指向房間角落裏一個被厚重防塵布覆蓋的大型物體!
同時,林默懷中的筆記本也驟然發燙!那根尖刺筆猛地彈出,同樣筆直地指向那個角落!
“……同類……共鳴……”一個冰冷的、不屬於他的念頭,直接從手術刀傳入他的意識。
第二節:遺物共鳴與認知困境
林默的心髒猛地一沉。
同類共鳴?難道這個角落裏,存在着另一件與主刀醫生手術刀同源、或者類似性質的“污染源”遺物?
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一件手術刀就已經讓他瀕臨失控,如果再出現一件,雙重污染疊加,他很可能瞬間就會失去自我,變成被執念驅使的怪物!
他下意識地想要後退,遠離那個角落。
但手術刀傳遞來的渴望卻異常強烈,那是一種近乎貪婪的“吸引”,仿佛遇到了失散多年的部分。他持刀的右手甚至開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向那個方向抬起。
“不……停下!”林默低吼着,用左手死死抓住右腕,與那股力量抗衡,額頭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
他不能過去!直覺瘋狂預警,那裏極度危險!
然而,就在這僵持的時刻,腳下的蓋板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緊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下面的怪物正在猛烈撞擊蓋板!鎖鏈的譁啦聲清晰可聞!
蓋板開始變形,邊緣的灰塵簌簌落下。顯然,它支撐不了多久!
前有未知的同源污染,後有索命的鐵鏈怪物,手中是蠢蠢欲動的邪異手術刀!
絕境!
林默的目光快速掃過房間,尋找任何可能破局的東西。他的視線最終落在了那些蓋着防塵布的推車上。
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腦海。
既然手術刀渴望“切割”,渴望“同類”,而下面的怪物似乎也對手術刀及其同源物存在某種反應……能不能利用這一點?
他猛地沖向最近的一輛推車,一把扯下防塵布!
下面是一堆鏽跡斑斑、形狀古怪的骨科手術器械——鋸子、錘子、鑿子、牽開器……它們似乎也沾染了些微的詭異氣息,但遠不如那把核心手術刀強烈,更像是被長期浸染的普通物品。
下面的撞擊聲越來越猛烈,蓋板的一角已經被撞得翹起,一只慘白的、鎖着鐵鏈的手指伸了進來!
沒時間猶豫了!
林默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左手迅速從那堆器械中抓起一把最沉重、最堅固的骨科錘子,然後毅然決然地向着房間角落——那個被防塵布覆蓋、引發手術刀共鳴的物體——沖了過去!
越是靠近,手術刀的震顫就越是劇烈,那股冰冷的喜悅和貪婪幾乎要沖破他的意志防線。腦海中的解剖幻象變得更加清晰,甚至開始夾雜着一些骨骼被折斷、敲碎的可怕聲響。
他猛地掀開了角落的防塵布!
灰塵彌漫。
防塵布下,並非另一把器械,而是一個老舊的人體骨骼模型,大約半人高,立在金屬支架上。骨骼蒼白,關節處用鐵絲串聯。然而,這具模型極不尋常——它的骨骼並非正常人類的形態,多處呈現出扭曲、增生、甚至拼接的錯誤,肋骨如同鳥籠般畸形環繞,脊柱彎曲成不可思議的角度,頭骨上甚至多出了兩個空洞的眼窩!
這像是某種失敗醫學實驗的產物,或者是爲了演示極端病例而制作的教具。經年累月,它似乎也吸收了大量來自醫院的負面情緒和污染,散發出一種令人極度不適的、冰冷錯位的詭異氣息!
它就是引發共鳴的“同類”——一個扭曲的、靜止的、“無生命”的污染源!
手術刀傳來的渴望達到了頂峰!它想要切割、分解這具異常骨骼!
就是現在!
林默沒有用手術刀去觸碰骨骼模型,而是做出了一個極其冒險的舉動!
他猛地將左手中的沉重骨科錘子,狠狠砸向了那具異常骨骼模型的支架連接處!
哐當!
一聲刺耳的金屬斷裂聲響起!支架被砸歪,整個骨骼模型劇烈晃動起來,發出咔啦咔啦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與此同時,林默集中全部意念,對着手中的手術刀嘶吼:“那不是你的‘同類’!那是你需要‘修復’的‘錯誤’!但你不該切割它!你的‘任務’不在此地!你的‘目標’……在下面!”
他將手術刀的“切割”執念,強行扭曲、引導向了對這具畸形骨骼的“排斥”與“修正”沖動,並最終將矛頭指向了正在下方撞擊蓋板的鐵鏈怪物!他在進行一場極度危險的認知欺詐,同時欺騙手術刀和下面的怪物!
這一刻,他福至心靈般地想起了異調部報告中的詞匯,低聲喝道:“……靜默!歸於……靜默!”
“嗡——!”
手術刀發出一聲尖銳的嗡鳴!刀身上的寒光暴漲,然後又驟然收斂!
林默感到一股極其矛盾的情緒從刀身上傳來:對畸形骨骼的厭惡、對“修正錯誤”的沖動、以及對下方那股同樣令人厭惡的“污染”氣息的敵意!
成功了!至少暫時成功了!
下方的撞擊聲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低沉的、困惑的、仿佛野獸般的嗚咽聲。那鐵鏈怪物似乎被上方突然爆發的、混合了手術刀和畸形骨骼的雙重詭異氣息所幹擾,它的目標產生了混亂!
蓋板下的那只手緩緩縮了回去。
沉重的鐵鏈拖沓聲再次響起,但這一次,卻是逐漸遠離的聲音。那怪物似乎暫時放棄了從這個入口突破,轉向了別處。
危機暫時解除!
林默脫力般地靠牆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渾身都被冷汗溼透。手中的手術刀雖然依舊冰涼,但那股瘋狂的切割欲望減弱了許多,似乎陷入了某種“困惑”或“待機”狀態。它依舊指向那具畸形的骨骼模型,但不再那麼強烈。
他不敢怠慢,立刻從背包裏翻出之前找到的一些密封塑料袋和膠帶,小心翼翼地將手術刀層層包裹起來,隔絕它的氣息,也避免自己直接觸碰。
做完這一切,他才感覺那縈繞在腦中的低語和幻象漸漸平息,雖然並未完全消失,但至少恢復了大半的思考能力。
他看向那具被砸歪的畸形骨骼模型,心有餘悸。這醫院到底還隱藏着多少這種可怕的東西?
必須盡快離開!
他休息了片刻,恢復了一些體力,然後謹慎地走到房間門口。門是虛掩着的。他側耳傾聽,外面一片死寂。
他輕輕推開門,外面是一條昏暗的走廊。走廊的牆壁斑駁脫落,地上散落着廢紙和雜物。這裏似乎是醫院的地下一層或者一層某個偏僻的角落。
他辨認了一下方向,嚐試朝着記憶中醫院大門的方向移動。同時,他拿出了那本筆記本。
筆記本依舊發燙。他翻開它,發現上面又浮現出了一些新的、模糊的字跡,似乎是剛才與手術刀和畸形骨骼共鳴時記錄下的信息:
【遺物:執念手術刀(未收容狀態)】 【特性:切割執念、解剖渴望、知識污染(醫學/生物學偏斜)】 【規則:???(部分缺失)】 【應對:認知偏移(高風險)、特定目標滿足、強制靜默(臨時)】 【關聯:???(畸體教具)、源碎片(微弱吸引)】
【警告:共鳴已觸發。‘鏡像’活性提升。異調部追蹤信號增強。】
果然!使用和共鳴這些遺物會帶來巨大的風險,不僅會吸引那個所謂的“鏡像”,還會讓異調部更容易找到自己!
必須更加小心。
他收起筆記本,更加謹慎地在走廊裏前行。走廊兩旁的房間大多空置或被廢棄的家具堵死。偶爾能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到裏面一些令人不安的景象:擺滿廢棄醫療儀器的房間、牆上塗鴉着怪異符號的辦公室、甚至有一個房間裏似乎堆滿了沾滿污漬的白色床單。
他盡量避開這些房間,專注於尋找出口。
就在他經過一個掛着“員工休息室”牌子的房間時,他懷裏的手機突然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
林默猛地停下腳步,幾乎以爲是錯覺。
他進入這家醫院後,手機就徹底失去了信號,一直處於無服務狀態。怎麼可能會有震動?
他警惕地靠在牆邊,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機。
屏幕是亮着的!依舊顯示無服務,但是……有一條新信息的提示圖標在閃爍!
這怎麼可能?!
他點開信息,發現發送者是一個未知號碼,信息內容只有極其簡短的一句話,而且信號極其微弱,字跡都有些殘缺:
“林…默…?還…活…着?…別…信…身…邊…”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似乎因爲信號極度不穩定而中斷了。
發送時間顯示是——剛剛!
林默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條信息是誰發的?蘇婉?大綱裏提到她是技術支援,是她設法突破了這裏的信號屏蔽?還是……別的什麼人或東西設下的陷阱?
“別信身邊……”這句話讓他瞬間感到一股寒意從脊背竄起。
他下意識地環顧四周昏暗、破敗的走廊,仿佛每一扇門後、每一個陰影裏都隱藏着不可告人的惡意。
這條突如其來的信息,是真的救命稻草,還是將引向更深絕望的誘餌?
就在他心神震動之際,前方走廊拐角處,突然傳來了一聲清晰的、小心翼翼的腳步聲!
有人過來了!
林默立刻屏住呼吸,閃身躲進旁邊一個敞開着的、堆滿清潔工具的雜物間裏,透過門縫緊張地向外望去。
他的手,下意識地握緊了口袋裏那被層層包裹的、冰冷的手術刀。
腳步聲越來越近,聽起來只有一個人。
會是誰?異調部的探員?其他的幸存者?還是……醫院裏其他的“東西”?
一個身影緩緩從拐角處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