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周六的晨曦如薄紗般漫過小院的青石板,勒祈踩着晶瑩的露水,在院角穩穩支起長桌。淺棕色的鬆木桌板被他擦拭得光潔如新,裁好的畫紙與顏料整齊排列其上 —— 檸檬黃、鵝黃、淺藍,這些皆是羅螢精心挑選的 “螢火色”,就連畫筆也按粗細依次排開,宛如一列等待出征的小士兵。桂樹枝椏低垂在桌角,細碎的花瓣輕盈飄落,點綴在顏料盒上,爲這場即將開啓的 “創作會”,悄然增添了一縷清甜的自然芬芳。

“勒老師!羅老師!” 院門外,小雅清脆的呼喊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此時,羅螢正系着圍裙,專注地烤制桂花糕。她慌忙擦去手上的面粉,快步跑到門口,映入眼簾的,是十幾個孩子高舉着自制的螢火蟲燈籠,歡笑着沖了進來。那些五顏六色的燈籠在晨光中搖曳生姿,仿佛是提前降臨人間的璀璨星群。小雅動作最爲敏捷,第一個撲到她身邊,羊角辮上還別着一朵新鮮的桂花,眼神中滿是興奮:“羅老師,我們帶了畫具!昨天我跟媽媽學會了調熒光色!”

勒祈眉眼含笑地蹲下身,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扶正小宇歪斜的燈籠:"先別急着動筆,咱們當一回小探險家,仔細瞧瞧院裏的桂花樹和螢火蟲盆栽,把它們的小秘密都記在心裏,畫出來才會活靈活現呢。" 他溫熱的手掌牽着孩子們稚嫩的小手,緩步繞着小院踱步。當指尖拂過桂樹枝椏的瞬間,細碎的金黃花瓣如星辰般簌簌飄落,輕柔地覆在孩子們的發頂,"大家湊近看,桂樹的葉子邊緣像小鋸齒,米粒大的花瓣就像星星綴在枝頭;再瞧窗台上的螢火蟲盆栽,它們透明的翅膀在陽光下泛着珍珠母貝般的微光,飛起來時會在空中畫出會呼吸的銀河。"

羅螢端着剛出爐的桂花糕推門而出,蒸騰的甜香裹着秋日暖陽。晨光爲勒祈的側臉鍍上一層溫柔的光暈,他正半跪着貼近螢火蟲玻璃罐,修長的手指輕點在冰涼的玻璃上,用孩童能聽懂的比喻講述生物熒光的奧秘。孩子們毛茸茸的腦袋緊緊湊在他身邊,眼睛裏跳動着好奇的火苗,恍惚間竟與多年前鄉村教室裏,那群追着他問 "十萬個爲什麼" 的小身影重疊。"來嚐嚐剛出爐的桂花糕,吃完肚子飽飽的,就能畫出更棒的作品啦," 她將白玉瓷盤輕輕擱在長桌上,眼角藏着狡黠笑意,"今天的小畫家冠軍,能得到一份連我都沒見過的神秘禮物哦。"”

孩子們像一群嘰嘰喳喳的小麻雀,立刻圍到八仙桌前。竹編的盤子裏,桂花糕還冒着絲絲縷縷的熱氣,金黃的糕體上撒着星星點點的糖霜,在午後陽光的照耀下,宛如撒了一把細碎的銀河。小雅踮着腳尖,小手捏起一塊溫熱的桂花糕,咬下的瞬間,軟糯的口感在舌尖化開,清甜的桂花香瞬間彌漫開來,她的眼睛瞬間亮得像綴滿星辰的夜空:“羅老師,這個桂花糕比我媽媽做的還好吃!” 話音未落,糖霜便沾在了她肉乎乎的臉頰上,像極了冬日裏的第一片雪花。

羅螢彎下腰,笑着揉了揉她蓬鬆的卷發,轉身卻瞥見勒祈正偷偷把自己盤子裏的桂花糕掰成兩半。小男孩低垂着腦袋,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他裝作不經意地將大半塊桂花糕推到小宇面前。小宇穿着洗得發白的藍布衫,手指絞着衣角,眼神裏滿是驚喜與不安。羅螢心裏泛起一陣溫熱,悄悄把自己那一塊也放在小宇的掌心,看着兩個孩子你推我讓的模樣,仿佛看到了最純粹的星光在流轉。

作畫開始後,小院裏立刻熱鬧起來。蟬鳴聲、調色盤碰撞的叮當聲,還有孩子們此起彼伏的驚嘆聲,交織成一曲夏日的樂章。羅螢坐在爬滿紫藤的藤椅中間,面前的石桌上鋪滿了宣紙和顏料。她舉起調色盤,向孩子們展示:“深綠加一點赭石,再蘸取極淡的金黃,就像給桂樹葉穿上了一件會發光的衣裳。” 她握着小雅的手,引導她勾勒桂樹枝椏的弧度,“你看,樹枝要畫得自然一點,不用太直,像媽媽的手臂一樣,輕輕托着花瓣。” 小雅認真地點頭,筆尖在紙上慢慢移動,原本歪歪扭扭的線條,漸漸有了桂樹的模樣,像是在紙上開出了一片小小的森林。

勒祈則負責教孩子們畫螢火蟲。他蹲在小宇身邊,用指尖蘸取一點熒光顏料,在畫紙上輕輕點出螢火蟲的光斑:“螢火蟲的光不是純白色的,是帶着點藍的綠光,像夜晚的星星。” 他握着小宇的手,教他畫螢火蟲的翅膀,“翅膀要畫得薄一點,像透明的紗,這樣才好看。” 小宇的臉上沾着顏料,卻笑得格外開心,筆下的螢火蟲雖然稚嫩,卻充滿了童真。

陽光漸漸升高,桂花香在小院裏愈發濃鬱。孩子們的畫作也漸漸成型:有的畫了滿樹金黃的桂樹,樹下圍着幾只飛舞的螢火蟲;有的畫了窗台的螢火蟲盆栽,玻璃罐裏的螢火蟲正扇動着翅膀;還有的畫了羅螢和勒祈,站在桂樹下,身邊圍繞着無數螢火,像一幅溫馨的全家福。

“羅老師,你看我的畫!” 穿粉色裙子的朵朵舉着畫紙跑過來,上面畫着兩只手牽手的螢火蟲,停在桂樹葉上,旁邊歪歪扭扭地寫着 “羅老師和勒老師”。羅螢接過畫紙,指尖輕輕撫過上面的字跡,眼眶有些發熱:“朵朵畫得真好,這兩只螢火蟲像不像我們手機裏的情侶頭像呀?” 朵朵用力點頭,眼睛裏滿是驕傲。

勒祈走過來,手裏拿着相機,正在給孩子們的畫作拍照。他把相機遞給羅螢,笑着說:“這些畫都很珍貴,我們把它們整理好,貼在客廳的牆上,做成一面‘螢火畫展牆’,以後每次來都能看到。” 羅螢點頭,看着相機裏孩子們的畫作,忽然覺得,這些稚嫩的作品,比任何名家的畫作都要珍貴,因爲裏面充滿了孩子們的童真與愛意。

中午時分,畫作終於全部完成。孩子們舉着自己的作品,在小院裏歡呼雀躍,像一群快樂的小鳥。羅螢和勒祈把孩子們的畫作一一掛在客廳的牆上,五顏六色的畫紙在牆上拼成了一幅美麗的畫面,像一片充滿生機的小天地。“我們的‘螢火畫展牆’完成啦!” 羅螢拍手歡呼,孩子們也跟着一起鼓掌,笑聲在小院裏回蕩。

午餐準備的是孩子們愛吃的番茄炒蛋、可樂雞翅和蔬菜沙拉。勒祈在廚房忙碌時,羅螢帶着孩子們在院裏玩 “捉螢火” 的遊戲 —— 用透明的玻璃罐,假裝去捉飛舞的螢火蟲,誰 “捉” 到的最多,就能獲得一枚小小的螢火蟲徽章。孩子們玩得不亦樂乎,小院裏滿是他們的歡聲笑語。

飯後,羅螢兌現了承諾,給每個孩子都發了神秘小禮物 —— 一枚用樹脂做的螢火蟲書籤,裏面封存着真正的螢火蟲翅膀標本,書籤上還刻着每個孩子的名字。孩子們接過書籤,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裏,像得到了稀世珍寶。“謝謝羅老師!謝謝勒老師!” 孩子們異口同聲地說道,聲音裏滿是感激。

夕陽的餘暉如蜜糖般緩緩流淌,將小院浸染成溫暖的蜜橘色,孩子們這才戀戀不舍地踩着逐漸拉長的影子,慢慢朝門外挪動腳步。小雅磨磨蹭蹭地落在隊伍最後,手裏緊緊攥着那張卷邊的畫紙,在門檻邊來回蹭着帆布鞋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直到羅螢蹲下身子,溫柔地輕聲詢問,她才羞紅了臉,小心翼翼地把畫遞過去。畫紙邊角還沾着半片幹枯的桂花,那稚嫩的筆觸下,身着月白色旗袍的女子優雅地倚着桂樹,掌心停着幾只閃着熒光的螢火蟲,樹下並肩站着的西裝男子正將一串桂花發簪輕輕別進女子鬢角。

"羅老師,這張畫送給你。" 小雅突然踮腳在羅螢耳畔小聲說,"希望你和勒老師永遠像畫裏一樣幸福。" 羅螢手指撫過畫中歪斜的愛心,眼角的淚痣隨着睫毛輕顫,她緊緊將孩子摟進懷裏,發間的桂花香氣裹着孩童身上的青草味。蟬鳴聲裏,她聽見自己聲音發顫:"謝謝你,小雅,老師會把它裱在相框裏,掛在畫室最顯眼的地方。"

勒祈牽着羅螢的手,站在院門口看着孩子們的身影漸漸遠去。晚風拂過,桂樹的花瓣簌簌落在他們身上,像溫柔的祝福。“今天真開心,” 羅螢靠在勒祈懷裏,聲音裏滿是滿足,“看着孩子們的笑臉,覺得所有的付出都值得。” 勒祈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輕聲說:“以後我們可以經常帶孩子們來玩,讓這個小院充滿更多的笑聲。”

銀紗般的月光攀上斑駁院牆時,羅螢蜷在藤椅裏,指尖無意識摩挲着藤編紋路。勒祈替她掖了掖滑落的針織披肩,兩人的影子在牆面上交疊成溫柔的弧度。客廳的暖光燈暈裏,孩子們的畫作正舒展着天馬行空的想象 —— 歪歪扭扭的向日葵、彩虹色的鯨魚,還有用亮片拼貼的星辰,每一筆稚嫩筆觸都裹着童真的溫度。

羅螢突然抓起手機,屏幕冷光映亮她眼中躍動的笑意:“把這些照片和畫做成小相冊吧,就叫《小院裏的螢火時光》。” 她滑動着相冊,將孩子們舉着畫作歡呼的瞬間定格在眼前,“等我們白發蒼蒼的時候,翻開它就能聞到今天的陽光味。”

勒祈的手臂悄然收緊,讓她整個人陷進自己懷裏。夜風掠過葡萄架,在兩人耳畔私語:“以後每個季節,我們的相冊都會長出新的故事。”

院中的螢火蟲盆栽泛着淡淡的綠光,與牆上的畫作相互輝映,像一個充滿魔法的世界。羅螢靠在勒祈懷裏,聽着他輕聲規劃着未來的日子,忽然覺得,這就是她最想要的生活 —— 有一個裝滿愛的家,有一個懂自己的人,有一群可愛的孩子,還有永遠閃耀的螢火,照亮每一個平凡卻溫暖的瞬間。而這些美好的時光,會像桂樹的香氣一樣,永遠留在記憶裏,芬芳歲月的每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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