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你永遠不用和溫尋說抱歉。”
栗色微卷碎發下，是一雙瀲灩勾墜的眼。
此刻因爲女人的客氣似乎有些受傷，眼尾微微下垂，依稀能看見內雙的褶皺。
“這一切都是我甘之如飴。”
年念心裏驀地一慟。
半晌，她斬釘截鐵。
“小尋，我想和你真正在一起。”
一直以來，兩人雖然如膠似漆，靈魂的拼圖嚴絲合縫。
但發乎情止於禮，除卻情動時熱吻從未有過逾矩。
這一刻，年念忽然不太想遏制心中生根發芽後破土而出的種子。
……
是夜。
近日天氣陰雨連綿。
屋外電閃雷鳴，梁斯意穿着真絲睡衣，清雋身影卓然而立於窗前。
黑發細碎散落額前，瑞鳳眼眺望砸落地上迸濺泥濘的磅礴雨勢，薄唇緊緊抿住。
念念怎麼還沒回來？
雨這麼大，老婆會不會摔着。
好想老婆……
今天在家等老婆一天，老婆不回家是不是對他有意見？
心中的擔憂、思慮起起伏伏。
又活動因爲站立過久微微發麻的腿，梁斯意緩緩拿起辦公桌上的手機。
頁面停留在他一小時前發送過去的信息。
【今晚暴雨，需要我接你嗎？】
【早點回家。】
如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幾步下樓走到客廳，玄關處一片靜悄悄。
將打電話的沖動壓下，琥珀色的眸子霧靄沉沉。
念念不喜受人管束。
不能……惹念念生氣。
時針一分一秒度過，直至暴雨洗刷滌蕩完一切。
明月高懸於夜空，清輝如冰水傾瀉。寂靜別墅這才等到它的女主人。
玄關處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怎麼才回來？也不回信息。”
詢問的聲色沙啞，如砂紙輕輕摩挲舊琴弦，帶着久未發聲的幹澀。
只見一片聲息沓然間，光線昏黃而微弱。扶鬆映雪般的男人端坐在光與影的交界處，身體大半隱於幽暗。
年念不慌不亂將包包中的手機掏出，顯示已經關機，又朝對方示意。
“雨勢太大，想着等雨停再回來。抱歉，我手機關機了。”
聞言，梁斯意斂起眼皮，遮住眸中波濤洶涌的情緒。
盡管心中千言萬語，但眼尖注意到女人發梢微染的溼潮。
“你先去洗澡沖沖水汽，別帶到臥室裏去了。”
“我知道了。”
女人神情淡漠溫和，點點頭便上樓直奔浴室。
話音剛落，梁斯意搭在雙膝的修長指節便緊緊攥住褲腿處的真絲布料，掌心漸漸收攏。
指骨因爲過於用力泛着慘白，懊悔的情緒紛來沓至。
他沒有那個意思……
但那一秒不知爲何， 在憤怒、不滿的支配下，話竟脫口而出。
他喜歡念念可以爲之拋棄生命，又怎麼會嫌棄念念？
……
浴室內，年念的動作很快。
水從花灑淅淅瀝瀝噴涌而出，熱霧氤氳繚繞。
瓷白肌膚上吻痕斑駁交雜。
回想今夜的瘋狂，溫尋像只不知疲倦的小狗，索求了一次又一次。
令人臉紅心跳。
待將身上徹底沖洗幹淨，又機械地擦幹水珠。年念套上睡袍並吹幹長發，目光望着鏡中被愛情滋潤過後嬌豔欲滴的女人漸漸出神。
餘光忽然瞥見那道溫潤的身影，手中輕捏一碗姜茶正緩緩靠近，人夫感十足。
瞳仁一縮，杏眼微睜。
“這是給我的？”
“姜茶去寒，喝了你下次來月事就不會疼得輾轉難眠。”
丈夫的關切令年念眼皮莫名一跳，伸手接過姜茶後腦袋低垂，又喊住正欲回廚房清掃的男人。
“斯意。”
轉身的動作僵住，梁斯意心裏一沉，年念很久沒有這樣稱呼過他。
“你不必做到如此。畢竟，我們也只是假結婚……”
“假結婚……你一直這樣想？”
因爲保持背對的動作，瞧不清梁斯意此刻的神色，只是聲線不似往日平靜，此刻隱隱發顫，細聽還有一絲絕望。
令年念有些不忍，但想到方才分別時溫尋那依依不舍、含情脈脈的眼神，咽咽口水後一鼓作氣。
“我們沒有婚禮、也沒有去民政局公認。這是事實，斯意。”
“老婆你在生我的氣？我是擔心你感冒才那樣說……”
男人急切轉身解釋，話說一般時卻又戛然而止。
只見眼前溫婉的女人面無表情，一雙清澈如水的杏眼未起波瀾，仿佛眼前的人只是無關緊要的過客。
梁斯意深吸一口氣，闔上雙眼，顫抖着詢問出心中最擔憂的猜測。
“是他回來了？”
“他？”
年念有些莫名。
梁斯意卻沒再多問，盯着那張溫柔冷漠、令人魂牽夢縈的小臉許久。
半晌留給年念一道落寞寂寥的背影。
……
“阿念拜托，幫我找你家老公寫一封推薦信啊。”
“我已經一周沒看見過梁斯意了。”
年念輕嘆一口氣。
“你說什麼！梁斯意一周沒回過家嗎？”
譚馨月瞪着眼，將自家小寶貝囑托的任務拋諸腦後。此刻因爲好友的話怒發沖冠，滿臉怒容。
“阿念，什麼情況。難道他發現你和小男友的事了……還是他也有了小女友？”
年念搖搖頭，緩緩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給好友捋清，又輕嘆一口氣。
這樣也好，她和梁斯意本就是錯誤的開始，利益締結的虛假婚姻如何能經受起波折？
如今不過是撥亂反正。
“你把資料發我，晚點和小尋上完課，我去京大找找梁斯意。”
“算了算了，我再想想別的法子。”
譚馨月擺擺手，又捏起手邊的荔枝冰奶猛嘬一大口。
烏溜溜的眼睛轉個不停，也不知道梁斯意口中的“他”和她心裏猜的那位是不是同一個。
如果是的話……
軟萌的小臉閃過一抹古怪，那看來當年很多事都另有隱情……
“年年！”
咖啡廳門口，溫尋推開門進來。
四周眺望一圈很快定位那道溫婉清麗的倩影，迫不及待輕喊。
譚馨月不經意側頭注目，下一秒驚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只見少年肩頭闊落，身姿頎長。栗色微卷碎發遮蓋住勾魂奪魄的眉眼，神采飛揚。
那股意氣風發、乖張桀驁的勁。
頃刻間便讓她回想起當年。
和那位如出一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