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確定找你的人是嚴副師長嗎？”
“嗯，確定。”
屋子裏開了風扇還是有些悶熱，林婉貞起身去把窗戶兩面窗戶都打開了。
“那天他救我的時候，我雖然暈了，但恍惚間看了眼，是他沒錯。”
寶珠還是不敢相信。
她媽出事有幾天了，大院裏謠言傳得到處都是，連一向不喜歡和人吵的婆婆都沒少和人嗆起來，公公爲這事也特地出去找過人，這位嚴副師長始終沒露過面。
公公說，嚴副師長是比他資歷還深的老革命，資歷老手段狠，這些年想給他做媒，想把女兒嫁給他的人能從他家排到大院外面，但卻沒有一個成功的，有那想碰瓷的都被他親自整倒或者弄走了。
知道他的都知道，他深愛他的妻子，哪怕人已經死了，他寧願抱着牌位也要娶，不，還不是娶，是入贅。
而他的妻子，也很少有人不知道，那是爲南城抗戰做出巨大貢獻的人，曾經的南城第一美人，林家大小姐。
她婆婆楚時娟曾經見過幾面那位大小姐，說是一位極明媚耀眼的大美人，還不止是美，更智才雙絕，是山裏一群人的錢袋子，藥箱子，信息庫……沒有她，他們存活不下來。
珠玉在前，哪還容得下旁人。
寶珠抬頭看了眼立在窗邊的林婉貞，她記憶裏，媽媽也曾經很漂亮過，穿着綢面的大袖衫，很土的貼頭皮發型，依然不減她的美貌。
那時候，她覺得哪怕那些電影明星也比不上她媽媽，雖然她父親嫌棄她大字不識，是舊社會的產物，她媽媽也是最美的，她最喜歡。
但媽媽會老，一年又一年，在奶奶的壓迫，父親無情的打擊打壓下，她臉上的淒苦越深，大舅功成回來，又爲救人而死再也無法接她歸家，更在她心上戳下一刀。
如今的媽媽模樣枯瘦，才三十三的人瞧着已經比大院四十的嬸子顯老，只是落水後，她似乎想通不少，眼裏有了幾分明亮的光彩。
“媽.......”
寶珠忍不住喊了林婉貞，欲言又止，“媽，你覺得嚴副師長，他好嗎？”
林婉貞愣了愣，隨即笑：“好啊。”
“高高大大的男人，很英武有男子氣概，脾氣也還行。”
林婉貞悄悄翻了個白眼，長得高倒是實話，英武有男子氣概，脾氣還行完全是她瞎扯了，那人的壞脾氣小心眼子她能不吃不睡說三天三夜，不過爲了不叫寶珠憂慮擔心，她還是閉着眼睛誇。
“今天碰見，他態度挺好，也很有誠意。”
“那他之前怎麼沒有露過面，公公去找他也沒見着人。”
“他忙吧，他不是師長嗎？才剛從戰場上回來，忙也正常。”
幾句話，寶珠已經確定媽媽的想法了，她抿抿唇，還是說：
“可是，我聽說大院許多人做媒，他都拒絕了........”
“嗯，他很愛他妻子。”
林婉貞眼也不眨的說，心裏再次感到羞恥，她也不知道嚴旻到底什麼毛病，打着愛她的幌子這麼多年。
難不成是在戰場上受傷了不能結婚不成？
還是說當年她那一腳真把他踢傷了？
林婉貞恍了一下神，很快說：“不過那個沒什麼關系，媽都這個年紀了，也不講那些情啊愛的了，都是湊合過日子嘛。”
“嚴師長是個很有責任感的人，他既然說要負責，肯定能說到做到。”
林婉貞頓了頓，試探的看向寶珠，“寶珠，你不想媽媽結婚嗎？”
“也不是。”
寶珠糾結的回道。
她不是不想媽媽結婚。
她媽媽五歲就被賣到喬家了，沒有過一天好日子，喬老太太用她給兒子借福，堅信她受的苦越多，她兒子就越順，所以用盡手段壓迫壓榨她，做最累最髒的活，吃最多的苦和委屈。
她很小的時候就盼着，有一天可以帶着媽媽逃離那個地方，讓媽媽得到幸福。
但，她沒有做到。
“我只要媽你能過得開心。”
“嚴師長，他會對你好嗎？”寶珠看着林婉貞認真問道。
林婉貞有些感動，她笑起來，走回床邊伸手捋了下寶珠散亂的頭發，“肯定會的，寶珠別擔心。”
不會也得會，她才不怕和他打架。
林婉貞心裏想着，嘴上卻說：“他可能心裏有放不下的人，但他有責任心，不會爲難人。”
“那.......”
寶珠還想說什麼，外面忽然響起一陣動靜，有汽車的聲音，還有楚時娟和宋城宋參謀說話的聲音，難得的，三個人一起回來了。
寶珠驚得要站起來，“我婆婆他們回來了。”
“沒事，我們等會兒出去。”
林婉貞輕拍了拍寶珠的手，今天這一出是她故意的，她不怕宋曉蓮告狀，她只是叮囑道：
“宋曉蓮的事，你公公婆婆宋城都不知道，等他們弄清楚就好了，你也別因爲這個事對宋城有意見，知道嗎？”
寶珠坐回床上，沒那麼慌了，聽林婉貞提起宋城，她微頓一瞬，不自然的回了聲：“哦。”
林婉貞注意到，卻沒管，這對小夫妻現在別別扭扭，未來卻都爲彼此付出了命。
母女兩在房間安靜的等，外面，宋曉蓮頭發還維持着被抓亂的雞窩造型，臉上也頂着傷，正坐在沙發上不依不饒：
“我才回來幾天啊，就被人按着打！”
“還說要補償我，對我好呢，這就是你們的對我好？”
楚時娟和宋參謀這幾天都很忙，第三批戰士從戰場上回來了，醫院和營地那邊都不得閒，醫院要安置傷員，人手不夠，楚時娟作爲護士長每天忙得團團轉，兩人已經有兩天沒回來了，沒想到一回來就見到這樣的狀況。
兩人相視一眼，各自皺起眉：“怎麼回事？”
“阿媛，你們在家發生什麼？”
“曉蓮怎麼會和寶珠打起來？寶珠呢？”
“二嫂她.......”
宋媛猶豫的看了眼宋曉蓮，她不敢說，她現在在宋家處境尷尬，能不能留下來全看宋曉蓮心情。
“可別問她了，她巴不得我被打死了好呢！”
沒等宋媛說出來，宋曉蓮又嗆聲。
“我就是天生的可憐命，日子過得還不如這個家的假女兒，誰都能逮着我欺負，沒辦法，誰叫我後來的……”
宋曉蓮聲音戛然而止，門口，宋城從外面進來，鏡片後的目光看向了她：
“她打你，你還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