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既顯得深情款款、尊重她的‘過往’,又將自己置於一個卑微卻無悔的守護者位置。每一字,都敲在司顏混亂迷茫的心上。
冷靜想想,她就全然無辜嗎?
她若不給他機會,以她的身手,他怕是連靠近都難。
分明是她,心有所屬,還拈花惹草。
是她貪戀郎君無微不至的照料,貪戀他看向自己時那專注繾綣的眼神……或許一開始,就是她起色起意。
司顏這會兒甚至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在他坦白並非夫妻時,那穿心而過的憤怒之下,似乎也有驟然打碎美夢的恐慌與失落。
她果然是個壞女郎。
見一個愛一個,端着碗裏的,又舍不得鍋裏的。
司顏嘲諷地勾唇,端起湯鍋就喝。
毫無防備。
陸湛心中有莫名的異樣一閃而過。
他想,若這湯裏有毒,他便成功了。
他又想,要獲得一個殺手的信任,該是很難很難的一件事,他卻做到了。
但爲何沒有成就感?
爲何他會替女殺手感到悲哀?
陸湛呀,你可別把自己玩進去。
一碗湯喝完的時候,司顏突然抬眸說道:“陸湛,我要你。”
陸湛本來搖晃着的心神,突地一凜。
“什麼?”他懷疑自己聽錯
奇怪的女郎,總把他搞得懷疑自己。
司顏看着他的眼睛,“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除了你我並非夫妻這件事以外,你還有別的事騙我嗎?”
陸湛沉默。
他從她明灼目光中,莫名的讀懂了很多情緒。
有他若承認一切皆是謊言,她會毫不猶豫殺了他的絕決。
但更深的,是一種期待。
她像是在懸崖邊,遞給他一根蛛絲,屏息凝神地等待着。
她希望,她渴望,除了‘並非夫妻’這個已被戳破的謊言外,他所說的仰慕、癡戀、求而不得的痛苦、以及此刻這番‘心甘情願’的深情,全都是真的。
她貪戀這份被濃烈愛意包裹的感覺,哪怕這愛意築基於謊言之上,她也想抓住那一點點可能存在的‘真’。
這樣的女郎,絕不是殺手凌無心。
就是個單純天真,被甜言蜜語蒙蔽住了的普通女郎。
陸湛感到一陣荒謬的窒息。
他慣於操縱人心,此刻卻仿佛被自己編織的‘情網’反噬,被這份沉重而滾燙的期待逼得無所遁形。
承認?萬劫不復。
否認?亦可能是另一種形式的萬劫不復。
可箭已離弦,再無回頭路。
陸湛,你清醒一點。
你是在保命,在辦案。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心狠。
陸湛感覺到自己的心,一點點堅硬。
他迎着她的目光,緩緩搖頭,語氣帶着一種被質疑的苦澀與依舊不變的深情:
“沒有了,阿顏。除了貪心將你認作妻子這一樁……我再無半點欺瞞於你。”
司顏眼眸更亮了些,卻還是問:“若連這句也是欺騙,又當如何?”
陸湛喉嚨發緊,“阿顏不是已經捅過我了嗎?”
言下之意,他已經知道了她的態度。
他若還有膽量騙,那就繼續讓她捅……若真按一字一刀算的話,他大概會被捅成馬蜂窩。
陸湛神情更加苦澀難言。
看在司顏眼裏,便成了委屈。
她心軟了下,說道:“那我選你。”
陸湛不確定,“阿顏的意思是?”
司顏瞥他,真是個笨郎君。
情話一套一套的,卻連這麼直白的暗示都聽不懂嗎?
是不敢相信吧?
爲了表達自己的誠意,司顏又坐的端正了些,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陸湛,從此刻起,我選你,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