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的晨霧總帶着股甜腥氣,蘇娘在衙門後院的灶間煎魚,油花濺在青石板上,滋滋響着。她探出頭往正堂看,見狄仁傑正對着一堆漁戶的戶籍冊皺眉,便盛了碗魚湯端過去:“先歇會兒,這魚湯剛熬好,涼了就腥了。”
狄仁傑接過碗,指尖觸到溫熱的瓷壁,耳尖卻動了動——院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混着老婦人的哭聲,還有個老漢的心聲,慌亂又急切:“祖傳的夜明珠沒了!要是找不回來,我怎麼對得起祖宗……”
“狄知府!您可得幫幫我們啊!”剛到正堂門口,老漁民周老漢就“噗通”跪倒在地,身後跟着他哭紅眼睛的老伴。周老漢手裏攥着塊染血的麻布,聲音發顫:“今早起來,就發現供奉在堂屋的夜明珠不見了,窗台上還有這個,上面的血……不知道是誰的!”
狄仁傑扶起他,目光落在麻布上——布料粗糙,沾着的血跡還沒幹透,邊緣有海水浸泡的痕跡,更奇怪的是,麻布上粘了幾片細小的魚鱗,卻不是蓬萊常見的黃花魚或帶魚的鱗,倒像是深海裏的黑鯛鱗。他聽見周老漢的心聲:“其實昨夜聽見院外有動靜,我沒敢出去看……那珠子不僅是祖傳的,還藏着當年海難的事,可不能讓外人知道……”
“周老漢,昨夜你真沒看見什麼?”狄仁傑追問。周老漢眼神閃爍了一下,剛要開口,就被老伴打斷:“他老糊塗了!昨夜睡得沉,啥都沒聽見!就是那珠子,是我們周家傳了三代的寶貝,您一定要幫我們找回來啊!”她的心聲卻藏着焦慮:“別讓他說海難的事!說了要惹麻煩的!”
謝琅這時正好從藥廬過來,看見麻布上的血跡,立刻上前查看:“這血跡不是人血。”她用指尖蘸了點血跡,放在鼻尖聞了聞,“有海腥味,還混着海藻的氣息,應該是海獸的血,比如海獅或海豹的。”她的心聲裏滿是篤定:“魚鱗和海獸血,說明偷珠子的人剛從海上回來,或者常待在海邊的某個地方。”
林阿翠也聞訊趕來,她拿起麻布看了看,突然說:“這布料我見過!前幾日在城西的‘老船塢’,看見一個穿粗布衫的男人,身上就裹着這種麻布,他還問我知不知道周老漢家在哪!”她的心聲裏帶着懊悔:“當時我沒在意,早知道就多問幾句了!”
李元芳立刻起身:“我去老船塢查查,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個男人!”
“等等。”狄仁傑攔住他,“先去周老漢家看看現場,說不定還有其他線索。”
一行人往周老漢家走,路上,周老漢的腳步越來越慢,心聲裏的不安也越來越重:“當年海難,要是被人知道我們周家藏了那批貨,不僅珠子保不住,連命都要沒了……”
周老漢家在海邊的漁村裏,院子不大,堂屋的窗戶果然被撬開過,窗台上留着半個模糊的腳印,鞋底沾着細沙和海藻。謝琅蹲下身,在窗台縫隙裏發現了一點淡綠色的汁液:“這是‘海藤’的汁液,只有蓬萊北島的岩縫裏才有,其他地方長不出來。”
林阿翠眼睛一亮:“北島我熟!那裏只有幾戶漁戶,還有一個廢棄的燈塔,說不定偷珠子的人就藏在那兒!”
狄仁傑剛要說話,就看見村裏的漁戶王二匆匆跑來,臉色慘白:“狄知府!不好了!我家的祖傳玉墜也不見了!跟周老漢家一樣,窗台上有血跡和魚鱗!”
接連兩戶漁戶失竊,還都是祖傳寶物,且現場痕跡相似——這絕不是巧合。狄仁傑心裏有了猜測:“王二,你家的玉墜,是不是也和多年前的某次海難有關?”
王二身子一僵,眼神躲閃:“沒……沒有啊,就是普通的祖傳物件……”他的心聲卻暴露了真相:“三十年前的‘黑石礁海難’,我爹和周老漢的爹一起救了艘商船,船上的貨被他們藏了起來,玉墜和夜明珠,都是當時從商船上拿的……”
“黑石礁海難?”狄仁傑追問,“那是什麼海難?爲何村裏沒人提起過?”
周老漢見瞞不住,嘆了口氣:“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一艘南方來的商船在黑石礁觸礁沉沒,我爹和王二的爹正好在附近捕魚,救了船長,還幫着撈了些貨物。船長說那些貨是要運去京城的,怕被官府查,就讓他們先藏起來,等風頭過了再來取,可後來船長再也沒回來,那些貨就一直藏在村裏……”
他的心聲裏還藏着更關鍵的信息:“貨裏有一箱金銀,還有些珠寶,夜明珠就是其中之一。當年還有個水手跟着船長,後來失蹤了,聽說他沒淹死,說不定是回來找貨了……”
“偷珠子的人,說不定就是那個水手的後人!”林阿翠立刻說,“他知道寶物的來歷,所以專門偷當年參與海難的漁戶家!”
狄仁傑點頭,對衆人說:“元芳,你帶差役去北島的燈塔搜查,留意有沒有海藤汁液和黑鯛鱗;阿翠,你去村裏問問其他漁戶,三十年前還有誰參與了撈貨,有沒有人家也丟了東西;謝姑娘,你留在這兒,再仔細檢查現場,看看有沒有遺漏的線索;我去老船塢,查那個穿粗布衫的男人。”
衆人分頭行動。狄仁傑剛到老船塢,就看見一個穿粗布衫的男人正往船上搬東西,麻布裹着個木盒,正是周老漢描述的樣子。他聽見男人的心聲:“再偷最後一家,拿到翡翠鐲就走,那些老東西當年私吞了我爹的貨,現在該還回來了!”
“住手!”狄仁傑喝了一聲。男人回頭,臉色驟變,抓起船槳就想反抗。狄仁傑早從他的心聲裏預判了動作,側身躲開,同時大喊:“差役何在!”
埋伏在周圍的差役立刻沖出來,將男人按在地上。打開木盒,裏面果然裝着周老漢的夜明珠和王二的玉墜,還有一個翡翠鐲,應該是還沒來得及偷的。
“你是誰?爲何要偷這些寶物?”狄仁傑問道。
男人咬着牙,眼眶通紅:“我叫陳九,我爹是當年商船的水手!三十年前,商船觸礁,我爹救了周老漢和王二的爹,可他們卻私吞了船上的貨,還把我爹推下海,謊稱他淹死了!我這些年一直在找證據,就是要拿回屬於我爹的東西!”他的心聲裏滿是悲憤:“我爹臨死前告訴我,寶物藏在參與撈貨的漁戶家,讓我一定要拿回來,告慰他的在天之靈!”
這時,李元芳也從北島趕來,說在燈塔裏找到了陳九的住處,還有一本日記,上面記錄了他調查海難真相的過程,與陳九說的一致。周老漢和王二見證據確鑿,也承認了當年的事,說當年是一時貪念,才私吞了貨物,還害了陳九的爹。
狄仁傑看着眼前的場景,心裏五味雜陳。他對陳九說:“你爹的冤屈該報,但你偷東西的行爲也觸犯了律法。念在你是爲父報仇,且未傷人,我會從輕發落,罰你幫村裏修補漁船,賠償漁戶的損失,你可願意?”
陳九點頭,淚水掉了下來:“我願意!只要能還我爹一個公道,我做什麼都願意!”
周老漢和王二也主動提出,將當年私吞的貨物交給官府,用於改善漁村的設施,彌補自己的過錯。
回到衙門時,天已經黑了。蘇娘做了滿桌的菜,等着衆人回來。“案子解決了?”她給狄仁傑盛了碗飯,笑容溫柔。
“解決了。”狄仁傑點頭,把案子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謝琅笑着說:“還是狄郎君厲害,這麼快就找到了真凶,還化解了幾十年的恩怨。”
林阿翠也說:“以後村裏要是再有怪事,我第一時間找你!”
李元芳舉起酒杯:“爲了蓬萊的安穩,幹杯!”
衆人笑着舉杯,月光透過窗櫺灑進來,映着滿桌的飯菜和彼此的笑容。狄仁傑看着身邊的人,心裏滿是踏實——新的案件雖已解決,但蓬萊的海疆廣闊,未來或許還會有新的挑戰,可只要有他們在,就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
海風從窗縫裏吹進來,帶着鹹溼的暖意,也帶着新的希望。狄仁傑知道,他的探案之路還在繼續,而這段與夥伴們並肩的時光,將會是他最珍貴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