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去把馬車裏那本《三字經》拿過來。”
長生聽到吩咐後，快速取來《三字經》。
“這本書送你，是今日帶多的一本，村塾也用不上。”
李明遠話音剛落，長生把書遞到蘇正面前。
雖然，蘇正心裏很想要這本書，但他還是一臉認真的拒絕。
“吳先生說無功不受祿，我不能要您的書。”
李明遠眼中露出詫異之色，心中暗暗贊嘆，這小孩還能懂這個道理，好些大人都是做不到。
看他的樣子，分明很想要這本書。
他眼神裏的渴望怎麼也藏不住。
“我家瑩瑩從小就不太親近同齡人，今日卻主動要求你陪她玩耍，說明你們之間有緣分。看到她如此開心，我也感到欣慰，送你一本書自然是理所應當的。”
李明遠面帶微笑，試圖說服蘇正收下。
蘇正認真想了想，覺得還是不妥。
於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用了，我本來也沒有跟她玩。”
這小孩無論如何都不接受自己的好意，李明遠心中對他的佩服又多了幾分。
李瑩睜着黑溜溜的大眼睛，一會兒看看自己爹，一會兒又看着蘇正。
正當蘇正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李明遠突然伸手，指着蘇正腰間的荷包道：“那個，我們瑩瑩喜歡。”
說着還看着自己女兒眨了下眼睛。
“我拿書跟你交換可好？”
李瑩這次懂了，每次爹跟娘說事情的時候，對她眨眼睛，就是讓她同意爹的提議。
“我喜歡，小哥哥跟我交換好不好？”
軟軟糯糯的聲音一響起，蘇正也不好拒絕。
但是，這個是娘給他隨便做的一個荷包，裏面就裝了防蚊的藥草，也不值什麼錢。
他還是有點猶豫，心裏想着，既然可以交換，那是不是也可以拿其他東西交換。
“那我可以拿其他東西換這本書嗎？”蘇正試探着問。
“不要，我就要交換你的荷包。”
李瑩一邊說一邊晃着李明遠的胳膊。
“小孩，叔叔今日趕時間，等不及你去拿其他東西了，這樣吧，下次若是再遇上我，你幫叔叔照看一下瑩瑩怎麼樣？”
蘇正想，也只能這樣了。
聽二牛說，他的表姐，就是在鎮上給人照看小孩，還能得工錢。
他就當抵這個書錢好了。
“好。”
這次蘇正答得幹脆。
他把自己身上的荷包解下來，雙手恭恭敬敬地遞給李明遠。
李明遠也把《三字經》遞給蘇正。
蘇正接過書，感覺這本書沉甸甸的，他還能聞到上面的墨香。
直到馬車漸漸遠去，蘇正都還沒有回過神來。
他緊緊地抱着書，心裏歡騰的不得了。
自己今天運氣太好了吧！
他有書了，他也有書了！
他聽到村塾的學生讀過《三字經》，有好些句子他都會背，只是沒有書他不認識字。
現在好了，他終於有了自己的書。
蘇正抱着書，也不打算再進村塾去，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最近一段時間，陳秀察覺到蘇正有些異常。
平日裏，蘇正幹活雖也算利落。
但從沒有像最近這般，風風火火地把手上的活做完，然後便跑出門去。
有時候，天色將近黑透，他才回來。
陳秀滿心狐疑，這孩子到底在外面忙些什麼？
這一日，陳秀早早起床。
她扛着鋤頭，假裝去地裏幹活。
出了院門，她就藏在了院子外面。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
終於，蘇正的身影出現在了陳秀的視線裏。
陳秀攥着鋤頭的手緊了又鬆。
她透過籬笆的縫隙，正瞧見蘇正將什麼東西往懷裏塞。
他那單薄的肩胛骨，在粗布短衫下顯得格外突兀。
這兩年，蘇正的個子倒是長高了不少，可身上卻依舊瘦得可憐，肋骨根根分明。
蘇正藏好東西，出了院子，腳步匆匆地往村裏頭走去。
田壟邊的野草上，露水還沒被曬幹。
陳秀望着兒子在村塾門前徘徊，瘦削的身影被朝陽拉得老長。
院裏傳來書聲，蘇正踮着腳尖張望，懷裏露出一角書頁。
陳秀內心一驚：兒子哪裏來的書。
原來，那天蘇正拿到這本書，上面的字都不認識。
最近他抽空去找了幾個認識的夥伴，包括村長爺爺家的孫子，向他們請教上面的字。
一本書下來，還有他們也不知道的。
他就打算厚着臉皮來請教一下吳先生。
現在吳先生在上課，他只能在外面等着。
陳秀總算知道了事情的原由，可她的心裏還是像一團亂麻，就是想不明白那本書是哪裏來的。
以自己家兒子的品性，她相信，他不會去偷拿別人的書。
陳秀帶着這一團疑惑，腳步沉重地回到了家。
此刻的她，完全沒有了下地幹活的心思。
她坐在屋裏的小板凳上，眼睛呆呆地望着窗外，腦子裏全是那本書的影子，還有兒子抱着書的那種歡喜。
她琢磨着等兒子回來，該如何開口詢問此事。
既不能讓兒子覺得自己在懷疑他，又要把事情弄清楚。
臨近中午的時候，蘇正總算回來了。
他的臉上還有喜悅的笑容，腳步輕快。
他問清楚了問題，心裏很高興。
要到家的時候，他還是習慣性地把書藏進自己胸前的衣服裏，動作熟練而又小心。
一進家門，他發現陳秀在家，只是覺得她今天回來得早，並沒有多想。
陳秀看着蘇正胸前微微鼓起，往日裏，她竟然都沒有注意到。
“娘，您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一旁的白羽，也圍着他歡快地打轉。
它伸出舌頭，親昵地舔着他的腳。
蘇正蹲下身子，輕輕揉着白羽的頭，白羽順勢躺倒在地，用爪子與蘇正嬉鬧。
蘇正見狀，哈哈大笑起來。
陳秀看着他的樣子，實在不忍心開口，但是卻不得不開口。
“正兒，過來，娘有話問你。”
陳秀盡量緩和神色。
蘇正來不及進屋藏好書，只好硬着頭皮來到陳秀的面前。
他認真地看着陳秀，眼睛裏滿是清澈和純真，靜靜地等着她問話。
“你的書，哪裏來的。”
陳秀輕聲問道，聲音雖然不大，但在蘇正聽來，卻像是一聲炸雷。
他一下子捂住自己的胸口，心裏暗叫：完了，娘發現了。
那天得到書的時候，他滿心歡喜，本來是想第一時間告訴娘。
可又怕惹得娘傷心，因爲娘總是覺得是她沒本事，自己才不能進村塾讀書。
所以，後來他就打算把書偷偷地藏起來，自己慢慢地學，沒想到還是被娘發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