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個瘋狂的念頭,就像一道黑色的閃電,劈開了我腦子裏所有的迷茫和恐懼。

對啊,管他是什麼怨靈,是什麼意識體,王胖子不是說了嗎?這玩意兒的根兒,就是“信息”。是那些死在這兒的人,他們臨死前那股子不甘心、那股子怨氣、那股子痛苦,像錄像帶一樣被這面牆給記下來了。

而我呢?我這該死的“溶骨症”,教官也說了,它也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病,它也是一種“信息”。一種“陳野,你的骨頭不該長出來”的狗屁信息。

一個是被動記錄下來的信息,一個是主動要抹掉我骨頭的信息。

這倆玩意兒,說到底,不都是一回事嗎?都是看不見摸不着,但又實實在在影響着現實世界的東西。

那……我是不是可以……

把這種鬥爭,往外使?

我不知道行不行,腦子裏也沒個準譜,這事兒教官可沒教過。但眼下這情況,死馬也得當活馬醫了。狙擊槍都沒用,王胖子的那些寶貝疙瘩也成了廢鐵,再不想點辦法,我們仨今天就得交代在這兒,變成這牆上新的“信息”了。

想到這,我心裏反而涌起一股子狠勁兒。憑什麼?憑什麼我要得這種怪病?憑什麼我要被這種鬼東西嚇得屁滾尿流?老子受夠了!

我死死地盯着牆上那個越來越清晰的黑色人形,它已經有了模糊的五官,像是個用瀝青捏出來的、正在融化的人。我能感覺到它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怨毒,那種對一切活物的憎恨。

我不再猶豫,伸出我那只一直給我帶來痛苦的左手,手背上那個像是紋身的“墟淵”印記,正對着那個黑色的人形。

我閉上眼睛,努力回想“觸穢”訓練時的感覺。那種感覺很玄乎,教官說,不要去想你怎麼發力,不要去想能量怎麼運轉,你就把它當成一個念頭,一個命令。就像你看到桌子上有個蒼蠅,你下意識地就想把它拍死一樣。你要做的,就是把這種“拍死它”的念頭,放大,再放大,然後“想”出去。

“抹除。”

“否定。”

“不存在。”

這些詞在我腦子裏瘋狂地刷屏。我不再去管什麼科學道理,也不再去想這事兒合不合理。我就把眼前這個黑乎乎的玩意兒,當成我身體裏那個要“溶”掉我骨頭的錯誤信息。

我要把它……刪了!

就在我心裏吼出“給我消失”的一瞬間,我左手手背上那個黑色的“墟淵”印記,一下子活了過來。

那不是錯覺,是真的活了。我能感覺到,那個印記的線條,像是一條條微縮的黑色小蛇,在我皮膚下面瘋狂地蠕動。一股難以形容的、冰冷到極致的力量,從印記裏炸開,順着我的手臂血管,像決堤的冰河一樣,凶猛地沖向我的掌心。

那股冷,不是冬天那種物理上的冷,而是一種深入骨髓、凍結靈魂的冷。我感覺我整條左臂的血液都凝固了,骨頭縫裏都結上了一層霜。

緊接着,我看到,我前方大概一米遠的空氣,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扭曲。就像夏天馬路上被太陽曬出來的那種熱浪,但它卻是冰冷的、死寂的。周圍的光線好像都被那個扭曲的區域給吸進去了,變得有些暗淡。

牆上那個由黑色液體組成的、正在耀武揚威凝聚成形的人形,動作猛地一滯。

它那張模糊的、像是用爛泥捏出來的“臉”,刷地一下轉向了我。它沒有眼睛,但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它“看”到了我。

“嘶——!!!”

一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尖利、都要刺耳的嘶吼,從它那不成形的“嘴”裏爆發出來。但這聲嘶吼裏,不再是純粹的怨毒和憤怒,而是夾雜了一絲……不,是濃濃的恐懼!

就像老鼠見了貓,就像兔子撞上了鷹。那是一種來自生命最原始層次的、對天敵的絕對恐懼。

它似乎終於感覺到了,眼前這個不起眼的人類,身上帶着能要了它命的東西。

“信息”的攻擊,果然是無聲無息的。沒有爆炸,沒有火光,甚至連一點聲音都沒有。但它的效果,卻比任何子彈炮彈都要來得直接、來得霸道。

我眼睜睜地看着那個黑色的人形,開始劇烈地扭曲、掙扎。它就像一個被潑了濃硫酸的蠟像,身體表面冒出一個個黑色的氣泡,發出“滋滋”的、像是空氣被腐蝕的聲音。構成它身體的那些粘稠的黑色液體,不再是凝聚的狀態,而是像失去了核心的磁鐵粉一樣,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吸附力,開始崩潰、潰散。

它那剛剛凝聚起來的人形輪廓,在短短一兩秒內就徹底瓦解了。黑色的液體像瀑布一樣順着牆壁流下來,但流到一半,就失去了所有的“活性”,顏色也從那種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純黑,變成了普普通通的、肮髒的灰黑色。

最終,所有的液體都流到了牆角,在地上積了淺淺的一灘,不再動彈,就像一灘被人潑在地上的、毫無生氣的工業廢料。

隨着它的潰散,盤踞在整個病房裏,那種讓人牙齒打顫的怨念和深入骨髓的寒意,也在短短幾秒鍾內,煙消雲散。空氣好像都變得清新了,溫度也恢復了正常。窗外的月光照進來,整個房間除了牆上和地上的污漬,以及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再也感覺不到任何異常。

搞定了。

我整個人就像是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兩眼一黑,雙腿一軟,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胸口像是壓了塊大石頭,我張大嘴巴,拼命地喘着粗氣,肺葉火辣辣地疼。剛才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的精神,像是被一個無形的抽水泵給狠狠地吸走了一大半,腦子裏嗡嗡作響,看東西都帶着重影。

“你……你做了什麼?”

隊長周正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他的一只手還扶着牆,另一只手指着我,臉上寫滿了震驚和不可思議。他那張一向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臉上,此刻的表情,比剛才看到那怨靈成型時還要誇張。

“我……我不知道啊……”我晃了晃暈乎乎的腦袋,這話說出來我自己都不信,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總不能說我把這玩意兒當成電腦病毒給刪了吧?只能含糊其辭地說道:“我就是……就是學着‘觸穢’訓練裏教官說的那種感覺,對着它……想了一下。”

周正快步走到我面前,蹲下來,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他的眼神復雜得像是在看一個剛剛從蛋裏孵出來的外星怪物。有震驚,有疑惑,有警惕,甚至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狂熱。

他看了我足足有十幾秒,看得我心裏直發毛。然後,他才猛地站起來,走到牆角那個還昏迷不醒的王胖子身邊,從戰術背心上拿出一支小小的注射器,二話不說就扎在了王胖子的胳膊上。那應該是強效的急救劑。

“鬼眼,報告情況。”周正一邊給王胖子急救,一邊對着領口的通訊器沉聲說道。

通訊器裏傳來一陣電流的“滋滋”聲,過了好幾秒,李默的聲音才響起來。他的聲音裏,也充滿了那種壓抑不住的驚訝和困惑:“……目標……消失了。隊長,我這邊的能量場讀數,直接歸零了。就像……就像有人把電源給拔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靠……”地上的王胖子悠悠轉醒,他晃了晃腦袋,伸手一摸鼻子,摸到一手黏糊糊的血。他一臉後怕地坐起來,眼神還有點渙散:“剛才怎麼回事?我怎麼好像看到我太奶了……她老人家還問我冷不冷,要不要給我織毛褲……隊長,那玩意兒呢?那個黑乎乎的東西呢?”

“被墟淵解決了。”周正言簡意賅地說道,一邊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王胖子一聽,扭頭看向我的眼神,也立刻變得和周正一模一樣,那眼神,活脫脫就是在看一個三頭六臂的外星人。“解決了?被他?”他指着癱在地上的我,嗓門都高了八度,“怎麼解決的?你開槍了?不對啊,我這沒聽到槍聲啊。你……你用的是什麼秘密武器?”

“別問了。”周正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語氣裏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打掃現場,檢查裝備,我們繼續前進。墟淵,你還能走嗎?”

“可以。”我扶着旁邊的病床,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感覺兩條腿跟面條似的,有點軟。

“很好。”周正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要把我看穿,“記住,今天在這裏發生的事,除了我們三個,不準對任何人說起。一個字都不能說,包括閻王。這是最高級別的命令,聽明白了嗎?”

我心裏一凜,立刻點頭。王胖子也收起了他那嬉皮笑臉的樣子,重重地點了點頭。我們都明白,周正不是在開玩笑。我剛才無意中暴露出來的這種能力,已經遠遠超出了常規訓練和常規武器的範疇。這玩意兒要是上報上去,我可能就不是“尖刀”小隊的隊員了,而是會被送到某個秘密實驗室裏,當成小白鼠一樣被切片研究。

接下來的搜索任務,順利得有些不可思議。

也許是剛才那個最強的、已經形成了獨立意識的“怨靈”被我給“抹除”了,導致整個精神病院裏的“負面信息場”強度大幅下降。剩下的那些,都只是一些不成氣候的“情緒殘留”,就像是錄像帶裏一些模糊的、不斷重復的片段,雖然還會讓人感到陰冷和不舒服,但已經無法對我們造成實質性的威脅了。

我們很快就在住院部B棟的地下冷庫裏,找到了那個失聯的鎮詭司小隊。

冷庫的鐵門被從外面反鎖了,我們用液壓鉗剪開門鎖,一股混合着福爾馬林和腐肉的惡臭撲面而來。三個人,都還活着,但精神狀態極差。他們被困在這暗無天日的冷庫裏,又受到了那個強大怨靈長時間的精神沖擊,一個個都蜷縮在角落裏,眼神渙散,嘴裏胡言亂語。

其中一個最年輕的,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應該就是那個副處長的寶貝兒子。他正死死地抱着自己的頭,身體抖得像篩糠一樣,不停地念叨着:“別打我……求求你別打我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們沒有多問,把他們三個半拖半架地帶出了精神病院,交給了等在封鎖線外面的支援部隊和醫療人員。看着他們被抬上救護車,我心裏五味雜陳。如果剛才我沒有靈光一閃,我們的下場,可能比他們還要慘。

回到“歸墟”基地,天已經蒙蒙亮了。東方的天際線上,露出了一抹魚肚白。

這次任務,我雖然累得像條死狗,但也算是立下了頭功。周正隊長在提交任務報告的時候,果然像他說的那樣,只是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新人陳野在關鍵時刻表現英勇,利用‘觸穢’訓練的基礎技巧,幹擾了怨靈的能量凝聚,爲隊伍爭取了寶貴時間,最終協助隊伍完成了任務”。

他把我那堪稱“概念抹除”的攻擊,巧妙地偷換概念,說成了一種“幹擾”,還把功勞分了一大半給王胖子,說是王胖子的一種實驗性設備起到了關鍵作用,但設備在釋放能量後就過載損毀了。這樣一來,既解釋了怨靈的消失,又完美地掩蓋了我的秘密。

之後的幾個月,我開始真正地融入了“尖刀”小隊的生活。

日子過得緊張、充實,又帶着一種獨特的、屬於我們這種人的“日常感”。

我們一起出任務,去過鬧鬼的古宅,下過傳說中通往陰間的礦井,也處理過因爲極端情緒而誕生的各種稀奇古怪的“異常”。我們一起在基地的重力訓練場上揮灑汗水,累到虛脫,然後勾肩搭背地去食堂搶最後一份紅燒肉。我們也常常在任務結束後的深夜,窩在基地的休息室裏,一邊擦拭着自己的武器,一邊聽王胖子吹牛打屁。

周正隊長依然像個鐵面無私的教官,訓練時對我要求極爲嚴格,一個戰術動作不到位,能罰我做五百個俯臥撐。但私下裏,他會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用復盤軟件,一點一點地給我講解實戰中的站位、火力分配和戰術協同,那些都是教科書上學不到的、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寶貴經驗。

王胖子則徹底成了我的“百事通”和“技術顧問”。基地的各種八卦和潛規則,比如哪個部門的頭兒最難纏,哪個區域的監控有死角,食堂周三的糖醋裏脊最好吃,他都一清二楚。他還經常搗鼓一些小玩意兒塞給我,比如能屏蔽特定頻率信號的幹擾器,或者能發出高強度次聲波的“驅狗哨”(他說對付某些低級怨靈有奇效)。

而那個沉默寡言,酷得像塊冰山的狙擊手李默,代號“鬼眼”,也漸漸對我敞開了心扉。有一次,我在射擊訓練場上練習,怎麼也找不到感覺,子彈打得滿靶子都是。他竟然主動走了過來,一言不發地站在我身後看了一會兒,然後伸出手,幫我校正了有些僵硬的據槍姿勢。他的手很穩,帶着一層厚厚的老繭。

他用他那特有的、沒什麼感情起伏的語調說:“你的天賦在精神力上,但別忘了,我們首先是個兵。槍,永遠是你的第二條命。任何時候,都不能對它生疏。”

從那天起,他成了我射擊和格鬥的半個老師。

我漸漸地把這裏當成了家,把這幾個性格迥異,卻能把後背交給彼此的男人,當成了真正的家人。那種感覺很奇妙,我們在一起經歷過生死,分享過秘密,這種紐帶,比血緣關系更加牢固。

在“歸墟”裏,有一個不成文的、但所有人都嚴格遵守的規定。

爲了防止我們這些常年和“異常”打交道的人精神出現問題,徹底與社會脫節,基地每個月,都會給我們一次和家人通話的機會。通話時間是固定的,十五分鍾,不能多也不能少。通話全程都會被後台的心理評估系統監控,主要是爲了穩定我們的精神狀態,讓我們感覺自己和外面的世界還有聯系,不至於在日復一日的壓抑、緊張和瘋狂中,徹底迷失自我。

對我來說,這十五分鍾,是每個月最寶貴的時刻。

這天,又到了約定的通話日子。我結束了一天的訓練,沖了個澡,換上幹淨的作訓服,懷着一絲期待和忐忑,走進了那間只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和一部加密電話的特制通訊室。

房間的牆壁是隔音的,門一關上,外面的一切嘈雜都消失了。我坐在冰冷的金屬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氣,撥通了那個我早已爛熟於心的、被我備注爲“家”的號碼。

“嘟……嘟……嘟……”

幾聲忙音之後,電話被接通了。

“喂?是小野嗎?”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無比熟悉、無比慈祥的聲音。是我媽。

“媽,是我。”我忍不住笑了笑,聽到她聲音的一瞬間,感覺一身的疲憊和精神上的緊繃都消散了不少。

“哎,你這孩子,總算是來電話了!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體啊。你看你,都快一個月沒給家裏來個信兒了。你爸昨天晚上吃飯還念叨你呢,說你那個什麼地質勘探的工作,是不是特別辛苦?是不是又跑到哪個深山老林裏去鑽探了?”

我靠在椅背上,聽着母親絮絮叨叨的關心,心裏暖洋洋的。我撒了個謊,說我加入了一個國家級的地質勘探隊,工作性質需要保密,而且經常要去野外,所以不能頻繁聯系。他們二老對此深信不疑,還時常爲我的“事業”感到驕傲。

“還行,媽,不辛苦。最近跟着項目組,剛從一個野外基地回來,休整幾天。你們二老身體怎麼樣?我上次給你們寄的鈣片和維生素按時吃了嗎?”

“吃呢吃呢,你爸一天三頓,比吃飯還準時。我們身體好着呢,吃得下睡得着,你不用擔心。對了,你爸今天特地去菜市場買了條大鱸魚,活蹦亂跳的,說是你最愛吃的清蒸鱸魚,我剛給你做上。可惜啊,你這孩子沒口福,吃不着。你小時候啊,就挑食,不愛吃那些油膩的紅燒的,就愛吃我做的清蒸魚,說味道鮮,能吃出魚本來的味兒……”

母親還在電話那頭溫和地說着,聲音裏充滿了回憶的溫馨。

但聽到這裏,我的心,毫無征兆地,猛地沉了一下。

就像是平靜的湖面,突然被投下了一顆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

一個被我刻意忽略了很久很久的、藏在記憶最深處的、極其微小的碎片,突然間變得無比清晰,像高清電影一樣在我腦海裏播放。

我小時候,確實是愛吃魚。

但我媽……她,她根本就不會做清蒸魚啊!

她的廚藝,怎麼說呢,很有個人特色。她最拿手的是紅燒魚,放很多很多的醬油和糖,再加點醋,味道特別重,特別下飯。而清蒸魚,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天敵。我記憶裏,每次她心血來潮要做一次清蒸魚,結果都是一場災難。要麼是火候過了,魚肉蒸得像木頭渣子一樣又老又柴;要麼就是忘了放鹽,或者鹽放少了,吃起來寡淡無味,帶着一股子腥氣。

我從小就跟她說,媽,求你了,你還是給我做紅燒的吧,別跟清蒸魚過不去了。

所以,我記憶裏那個總是把清蒸魚做砸的母親,和電話裏這個自豪地說“就愛吃我做的清蒸魚”的母親,是同一個人嗎?

那句“就愛吃我做的清蒸魚”,像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地扎進了我的大腦皮層。

這個細節太小了,小到微不足道。如果是在平時,我可能笑一笑就過去了,只當是媽年紀大了記錯了。但在這裏,在這個一切都透着詭異和不正常的“歸墟”裏,在這個我連自己的身體都搞不清楚的地方,任何一個微小的“不合理”,都可能是一個巨大的、致命的破綻。

一個謊言,如果編織得天衣無縫,那它在某種程度上,就是真相。但只要這個謊言的堤壩上,出現了一個最小的、最不起眼的裂縫,那麼整個謊言的體系,就會開始崩潰,最終被真相的洪水沖得一幹二淨。

我的後背,瞬間冒出了一層冷汗。

“媽……那個……我這邊……信號好像不太好,有點雜音……我們隊長好像在叫我了,我得過去了,我先掛了啊,下次再給您打!”我強忍着內心裏那股翻江倒海般的驚濤駭浪,用一種自己都覺得不自然的、急促的語氣,匆匆掛掉了電話。

“哎,你這孩子……”

電話那頭母親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握着冰冷的話筒,一動不動地坐在通訊室的椅子上,整個人像是被凍住了一樣。

房間裏死一般的寂靜,我只能聽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聲,一聲比一聲重,敲得我耳膜生疼。

電話裏那個聲音慈祥、對我關懷備至的女人,她是誰?

而我記憶深處,那個總是把清蒸魚做砸,卻總愛做紅燒魚給我吃的母親,她又是誰?

爲什麼……我的記憶,會出現這種南轅北轍的偏差?是我記錯了?還是……

我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執行任務後,周正隊長用那種極其嚴肅的口吻對我下的那句警告:“今天發生的事,不準對任何人說起。”他不僅僅是在保護我的秘密,他是不是……也在害怕什麼東西被揭穿?

我又想起了,有一次在休息室,我狀若無意地問王胖子,說我們這種人,會不會因爲精神壓力太大,導致記憶錯亂。王胖子當時正在擦他那個寶貝電腦,聽到我這個問題,手上的動作明顯僵了一下,然後打着哈哈把話題岔開了,那個表情,現在回想起來,是一種極度的不自然和刻意的回避。

一個又一個的疑點,像碎片一樣在我腦子裏拼接起來。

一個可怕的、讓我不寒而栗的念頭,像一株從地獄裏長出來的藤蔓,慢慢地、緊緊地纏住了我的心髒。

我的家人……

我每個月都打電話回去的那個所謂的“家”,是不是……也是部隊爲了穩定我的精神狀態,而特意安排的?

我的記憶,我關於父母、關於家庭、關於我二十多年人生的所有記憶,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假的?

我,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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