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濁的沼澤水泛着墨綠色，水面上漂浮着腐爛的草木和動物屍體，陽光一照，蒸騰起一股混雜着腥氣和沼氣的熱浪，熏得人頭暈目眩。趙強撐着一根撿來的鋼管當篙，小心翼翼地將木筏往沼澤深處撐去，鋼管沒入水中時，發出“咕嘟”的聲響，攪起水底的淤泥，瞬間將周圍的水染成了黑色。
“都坐穩了，別亂動！”他沉聲提醒，目光警惕地掃視着四周。木筏在水面上輕輕搖晃，每一次晃動都讓周明和蘇曉嚇得緊緊抓住木板邊緣，臉色比紙還白。
陳鋒坐在木筏尾部，手裏緊握着弩箭，眼神卻有些飄忽。剛才在建材市場遇到黑鴉基地的人，雖然僥幸逃脫，但對方的槍口和絡腮胡怨毒的眼神，還是讓他心裏發怵——他突然意識到，這個世界裏，最可怕的或許不是喪屍，而是同類。
“那是什麼？”蘇曉突然指着左前方，聲音發顫。
衆人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水面上漂浮着一具“屍體”，穿着破爛的沖鋒衣，肚子鼓鼓囊囊的，像是被水泡脹了。但奇怪的是，那具屍體竟然在緩慢地移動，四肢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劃着水，朝着木筏的方向漂來。
“是水屍！”李娜的聲音瞬間緊繃，她從背包裏翻出之前采集的病毒樣本，對比着遠處的“屍體”，“普通喪屍被水泡久了會腐爛，但這種水屍不一樣，它們的皮膚組織已經和水產生了某種‘共生’，能在水裏自由活動，而且速度比陸地上快得多！”
趙強瞳孔一縮，猛地將鋼管插進水裏，用力往後一撐，木筏瞬間往右側偏移了半米，恰好避開了水屍伸過來的、長滿綠毛的手臂。
“砰！”水屍的手臂拍在木筏邊緣，發出沉悶的響聲，腐爛的指甲刮過木板，留下幾道深深的劃痕。
“砍它的頭！”趙強大喊，同時將消防斧扔給離水屍最近的陳鋒。
陳鋒手忙腳亂地接住斧頭，看着水屍那張泡得發白、五官模糊的臉，胃裏一陣翻江倒海。但水屍已經順着木筏邊緣爬了上來，腥臭的涎水滴落在他的褲腿上，他再也顧不上惡心，閉着眼掄起斧頭就砍了下去。
“咔嚓！”斧頭砍在水屍的脖子上，卻只陷進去一半——水屍的肌肉被水泡得軟爛，卻異常堅韌，根本不像普通喪屍那樣一砍就斷。
“沒用！砍它的眼睛！”李娜急聲提醒，“它的腦部被水和淤泥保護着，只有眼睛是弱點！”
陳鋒聞言，立刻調整姿勢，斧頭瞄準水屍眼眶的位置，狠狠劈了下去。這一次，斧頭沒柄而入，水屍的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劃水的動作瞬間停了下來，綠色的腐水順着傷口汩汩流出。
陳鋒這才鬆了口氣，癱坐在木板上，大口喘着氣。
但不等他們喘勻氣，周圍的水面突然開始劇烈翻涌，更多的水屍從水底冒了出來，密密麻麻的，少說也有十幾只！它們像是被血腥味吸引，嘶吼着朝木筏圍了過來，墨綠色的手臂在水面上劃出一道道殘影。
“不好！它們是群居的！”趙強臉色大變，手裏的鋼管瘋狂地攪動着水面，試圖阻擋水屍靠近，但收效甚微。一只水屍抓住了木筏的邊緣，用力搖晃起來，木筏頓時傾斜了將近三十度，蘇曉尖叫着差點掉下去，幸好周明死死拉住了她。
“王胖子，把釘子拿出來！”李娜大喊，同時自己也抓起一把撿來的釘子，朝着離她最近的水屍眼睛刺去。釘子雖然短小，但在她全力一刺下，還是精準地扎進了水屍的眼眶，那水屍頓時鬆開了抓着木筏的手，沉入了水底。
王胖子也反應過來，抓起一把釘子，像扔飛鏢一樣朝水屍扔去。他的準頭雖然差了點，但架不住人多，偶爾也能打中一兩只，暫時逼退它們的攻勢。
趙強趁機觀察四周，發現不遠處的水面上漂浮着幾捆被水泡得發脹的幹草，顯然是之前決堤時沖過來的。他眼睛一亮，突然想起李娜說過“水屍對火焰敏感”——沼澤裏雖然全是水，但幹草裏的沼氣和腐爛植物，說不定能點燃！
“李娜，還有燃燒瓶嗎？”他大喊。
李娜立刻點頭：“還有兩個！”
“給我！”趙強接過燃燒瓶，又從王胖子手裏搶過打火機，“你們撐住，我去引開它們！”
他看準風向，猛地將木筏往幹草堆的方向撐去。水屍們立刻調轉方向，像一群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緊追不舍。
離幹草堆還有三米遠時，趙強點燃燃燒瓶，用力扔了過去。燃燒瓶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正好落在幹草堆上，“轟”的一聲，火焰瞬間竄起！幹燥的幹草遇火即燃，混雜着沼氣，火勢蔓延得極快，很快就形成了一道火牆，將追來的水屍擋在了後面。
“嗷——”水屍們被火焰灼燒，發出淒厲的嘶吼，紛紛調轉方向，試圖繞開火牆，但火牆範圍越來越大，它們根本無處可逃，只能在火海裏掙扎，很快就被燒成了焦炭。
木筏趁機沖出了水屍的包圍圈，趙強回頭看了一眼熊熊燃燒的火牆，鬆了口氣，卻突然發現陳鋒不見了！
“陳鋒呢？！”他心裏一沉，急忙在木筏上四處尋找。
王胖子指着剛才水屍最密集的地方，聲音發顫：“剛才……剛才木筏搖晃的時候，他好像被一只水屍拖下去了……”
趙強的心瞬間揪緊。他雖然不喜歡陳鋒的囂張，但畢竟是一起從主神空間出來的同伴，就這麼眼睜睜看着他死，心裏實在過意不去。
“撐回去！”他咬了咬牙，調轉筏頭，就要往回沖。
“別去！”李娜拉住他，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火牆快滅了，回去就是送死！他……他可能已經……”
趙強看着火牆後面重新平靜下來的水面，又看了看木筏上嚇得瑟瑟發抖的周明和蘇曉，最終還是握緊了拳頭，猛地將鋼管插進水裏，用力往前一撐：“走！”
木筏再次啓動，朝着沼澤對岸的方向緩緩駛去。沒有人再說話，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剛才陳鋒被拖下水時的慘叫，像是一根刺，扎在每個人的心裏。
趙強看着渾濁的水面，心裏第一次對“主神”產生了懷疑——這個所謂的空間，到底是在篩選強者，還是在拿人命當玩笑？
與此同時，主神空間。
林天看着光幕上趙強團隊沉默的背影，指尖在主神核上輕輕敲擊。光幕的一角，顯示着陳鋒的狀態——【生命體征消失，判定爲任務失敗，已執行抹殺】。
“心軟了？”一個模糊的聲音在混沌中響起，帶着一絲嘲諷，“主神不該有感情，林天，你這毛病還是沒改。”
林天抬眼，看向混沌深處那團若隱若現的黑影，眼神冰冷：“影，我做事，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黑影輕笑一聲：“我只是提醒你，同情是最沒用的東西。你看那個趙強，現在已經開始懷疑你了，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像當年的我一樣，覺得這所謂的‘篩選’，不過是一場殘酷的屠殺。”
“他不會。”林天斬釘截鐵地說，“因爲他和你不一樣。”
“哦？哪裏不一樣？”影的聲音帶着好奇。
“他守護的是同伴，而你掠奪的是世界。”林天說完，不再理會黑影，轉而將注意力放在了沼澤對岸——那裏，一片廢棄的研究所出現在畫面裏，研究所的大門緊閉，上面隱約能看到幾個模糊的字：“生物病毒研究所”。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喪屍世界的終極考驗，就在那裏。
兩個小時後，木筏終於靠岸。
衆人踩着泥濘的土地，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上堅實的地面，腿都在打顫。王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忍不住，抱着肚子吐了起來——沼澤裏的腥臭味和剛才的廝殺，終於讓他繃不住了。
周明和蘇曉互相攙扶着，臉色蒼白，眼神空洞。
趙強和李娜站在岸邊，望着沼澤的方向，沉默了很久。
“我們……我們接下來去哪？”李娜的聲音有些沙啞。
趙強拿出地圖，攤開在地上，手指劃過上面的標記：“穿過這片居民區，前面就是研究所，根據地圖上的標注，那裏應該有通往黎明基地的地下通道。”
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那裏可能有關於病毒的研究資料，說不定能幫我們對付剩下的喪屍。”
李娜點點頭，算是默認了。
休息了半個小時，衆人重新出發。居民區裏很安靜，偶爾能看到幾只零星的喪屍，但都被趙強幹淨利落地解決了。走到一棟居民樓前時，王胖子突然停住腳步，指着二樓的窗戶：“你們看，那是不是有人？”
衆人抬頭看去，只見二樓的窗戶後面，有一個小小的身影一閃而過，像是個孩子。
“有人！真的有人！”蘇曉驚喜地喊道，連忙揮手，“喂！我們是幸存者，能幫幫我們嗎？”
窗戶後面沒有回應，但那個小小的身影又出現了，正偷偷地看着他們。
趙強皺了皺眉，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這片居民區離沼澤這麼近，怎麼可能還有人活着？而且還是個孩子？
“別出聲。”他拉住蘇曉，壓低聲音，“可能有危險。”
就在這時，二樓的門突然打開了，一個穿着碎花裙的小女孩走了出來，約莫七八歲的樣子，臉上髒兮兮的，手裏抱着一個破舊的布娃娃。
“叔叔阿姨，你們是來救我的嗎？”小女孩仰着臉，眼睛大大的，看起來天真又可憐。
蘇曉的心一下子就軟了，剛想說話，卻被李娜拉住了。
李娜盯着小女孩的眼睛，臉色突然變得極其難看：“趙強，你看她的眼睛！”
趙強立刻看去，只見小女孩的瞳孔裏，隱約閃爍着一絲極淡的紅光——和變異喪屍的眼睛一模一樣！
“小心！”趙強大喊着，一把將蘇曉拉到身後，同時舉起了消防斧。
小女孩臉上的天真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與年齡不符的詭異笑容。她懷裏的布娃娃突然“活”了過來，裂開的嘴角裏露出尖利的牙齒，朝着趙強撲了過來！
與此同時，周圍的居民樓裏突然沖出了十幾只喪屍，它們的動作比普通喪屍快得多，眼睛裏都閃爍着紅光——全是變異體！
“是陷阱！”李娜大喊，“這小女孩是變異體僞裝的！”
趙強揮斧劈開撲過來的布娃娃，卻發現那布娃娃裏塞滿了類似炸藥的東西，“砰”的一聲炸了開來，雖然威力不大，卻炸開了一團墨綠色的煙霧！
“屏住呼吸！是病毒煙霧！”李娜急聲提醒，同時從背包裏翻出幾塊浸溼的布料，遞給趙強和王胖子，“捂住口鼻！”
趙強接過布料，剛捂住口鼻，就看到那小女孩已經鑽進了喪屍群裏，指揮着變異喪屍朝他們圍了過來。她的動作靈活得像只猴子，嘴裏發出尖銳的嘶鳴，每一次嘶鳴，變異喪屍的速度就快上一分。
“不能被她指揮！先解決那個小女孩！”趙強當機立斷，揮斧劈開身前的兩只變異喪屍，朝着小女孩沖了過去。
王胖子和李娜緊隨其後，一人用釘子攻擊喪屍的眼睛，一人則試圖用石塊幹擾小女孩的指揮。周明和蘇曉雖然害怕，但也知道現在不是退縮的時候，撿起地上的木棍，用力砸向靠近的喪屍。
混戰中，趙強終於沖到了小女孩面前。小女孩抬起頭，朝着他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突然張開嘴，噴出一道墨綠色的毒液！
趙強早有防備，側身避開，毒液落在地上，“滋滋”地腐蝕出一個小坑。他趁機揮斧砍向小女孩的脖子，卻在斧頭落下的瞬間，看到她眼裏閃過一絲極淡的恐懼——那是屬於人類的恐懼。
他的動作頓了一下。
就這一瞬間的猶豫，小女孩突然尖叫一聲，周圍的變異喪屍像是瘋了一樣撲了過來，死死地纏住了趙強。
“別心軟！她已經不是人了！”李娜大喊着，用鋼管狠狠砸向一只變異喪屍的頭。
趙強咬緊牙關，終於不再猶豫，斧頭落下，徹底解決了小女孩。
隨着小女孩的倒下，周圍的變異喪屍像是失去了指揮，動作明顯變得遲緩起來。趙強趁機帶着衆人沖出包圍圈，一路狂奔，直到跑出居民區，才敢停下來喘口氣。
每個人都掛了彩，趙強的手臂被毒液濺到，留下了一塊紅腫的傷口，隱隱作痛。
“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王胖子癱坐在地上，聲音裏充滿了絕望，“連小孩子都變成這樣了……”
趙強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傷口，又看了看遠處隱約可見的研究所輪廓，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不管是什麼地方，我們都得走下去。”他站起身，“去研究所，找到地下通道，完成任務。”
因爲他知道，現在退縮，不僅對不起死去的陳鋒，更對不起那些還在等着他回去的人——他的妹妹，還有那些在主神空間裏，或許正默默注視着他的“同類”。
